第六章 雪落（六）

不知过了多久，想来也不会太久。

皇榜前的空地上，依旧热闹非凡。

榜上有名者，脸上自有喜色，但也看不出特别高兴的样子，好似胸有成竹，结果早在预料之中，欣喜之情反而不如那些大喊大叫手舞足蹈的仆从小厮。

名落孙山者，尽皆失魂落魄，或抱头痛哭，或仰天长啸……

只有人群外围的杨雪，明明是个落榜者，却和中榜者一样面带喜色。

宋辰终于意识到此时此地见到的杨雪，还不是前世带兵围杀她的那个魔鬼，自己刚刚的表现实在太过杯弓蛇影。

老话果然是有道理的，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孔圣人曾言，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李老君又说过，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理性分析，宋辰也清楚，前世想要替天行道补均平的杨雪，并不是一个恶人。

作为叛军将领，杀朝廷公主，正当其份。

但恐惧稍稍消散后，宋辰仍不免对杨雪心生恨意，前世他怎么忍心杀自己这么美丽的弱女子！

不过，杨雪怎么看起来没有半分失落的样子？

宋辰分明明记得，前世江南民变发生后，朝廷很快查出包括杨雪在内的几名匪首，几乎都是政和八年科举的落榜生。

还有，他怎么不去看榜？怎么还在盯着自己？以后要成为反贼的人，胆子大也就算了，圣贤书不晓得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死盯着一个女孩子，很不礼貌吗？

咦！他要干什么？

宋辰正恼怒疑惑之际，猛然瞥见人群外围的杨雪起身大步流星朝自己而来，双眼瞪得浑圆，直到杨雪行至身前，都还未反应过来。

“公主殿下可是在榜前择婿，小生愿自荐枕席，望公主殿下垂怜。”

“杨将军折煞…”

话音戛然而止，不用杨雪那不解的神情提醒，宋辰已自觉说错话了。

如今不是前世，杨雪才刚落榜，还没能让他自封的那个天补均平大将军名号威震天下。

听到颇为熟悉的称呼，杨雪疑惑不已。眼前这个前世今生加起来，才见过两面的女子，怎么会称自己为“杨将军”？

要是在前世的三年后，她这么称呼自己，杨雪并不会觉得奇怪。毕竟在朝廷对大肆恶意宣传下，自己已有了止儿夜啼的凶名。不少达官贵人，在自己面前都会恭恭敬敬称一声“杨将军”。

“哟！恭喜元宁妹妹觅得佳婿，还是一位少年将军呢？”

听到堂姐宋卯的嘲讽之语，宋辰不免心头火起，然而灵光一闪后，却面带微笑开口回应道：“多谢霜露姐姐。”

随后又说了声“杨雪，你跟本宫来。”，就昂首挺胸步伐优雅地从容离开。

在场诸人无不震惊，尤其是紧跟宋辰身旁的刘汀芷和摇光。

如果不是知道公主殿下的为人，以及公主殿下事先不可能有所安排，刘汀芷都要和此刻宋卯一个想法，公主殿下（宋辰）为了面子，事先安排一个考生（或是扮做考生的人）当众向她表达爱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