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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有事要禀!是有关,太子身世!”
二皇子此言一出,众位皇子中,有人佯作震惊,有人则是真的震惊。
“太子身世?”三皇子张大了嘴巴,“七皇弟,不就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还能有甚么身世?”
其余皇子亦像模像样的插了句嘴。
天元帝这次直接掷了一杯热茶,正巧砸在二皇子脚边。
茶杯应声碎裂。茶杯碎片并未伤到二皇子,可是茶杯里溅出的热热的茶水,落在二皇子的手背上,登时起了几个水泡。
二皇子身上一疼,可面上仍旧坚定地道:“父皇,请容儿子,将太子身世说出!否则的话,让一个原本是庶出皇子的人来做太子,这对十二皇弟,对其他皇子,何其不公?立储以嫡长优先,七皇弟并非长子,如今又不是嫡子,他这等身份,如何担得起太子的位置?父皇若只是寻常偏心七皇弟,儿子自是无其他话可说,但是,若七皇弟当真非嫡非长,父皇却要依旧护着他做太子……”
二皇子这次没有再低头,而是仰起头来,双目坚定的看向天元帝:“不但儿子不服,想来诸位弟弟,亦不会服气!而十二皇弟,则是最不服气的那一个!”
众位皇子自然都不开口说话。
——二皇子所言若是事实,那么,若储君的位置,落在嫡子或长子头上,他们这些人,也就乖乖认了。可是,若储君的位置,是落在一个非嫡非长和他们一样是庶皇子的人头上……呵呵,那要他们如何服气?
哪怕如今的太子,手握军功,声名显赫,安置残疾将士、建借书馆一事,皆由太子首创;之后太子又在各地用自己的钱建善堂,且如今来看,那些善堂都是能自给自足的善堂,并不需要再多的投入,不少人都想向太子学,以期自家也做些好事,建这种善堂;而千叟宴一事,虽千叟宴一直没有办成,但太子令人挨个询问的千个老者的养生和处世之道的书籍、歌谣,如今俱都传扬开来,谁人不怕老?既是怕老怕死,就都不会不关注这件事情;而千叟事后,太子还能让人询问千叟,写出三大本厚实的连图带字的种田记,这等功绩,虽不显赫,但却让众多百姓受益……
可是,即便太子做了如此多的事情,即便太子功绩让他们只能仰望。但是,对众多皇子来说,太子功绩再高,一旦他不再是嫡子,不是当初他坐上太子之位的皇后嫡子的身份,那么,太子就配不上今日的位置。而他们,就对那个位置,有了一争之力。
六皇子素来和棠落瑾亲近,见状就有些着急,他跪在地上,往前膝行两步,大声道:“父皇切莫听二皇兄胡说。二皇兄觊觎储位之心,早已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说出这番话来,不过是要污蔑太子!且,众位兄弟又不是没有见过母后,母后和太子容貌如此相似,又岂会不是亲生母子?二皇兄就是要出言污蔑,也要想个好的由头才好!”
八皇子刚刚背叛了二皇子,此刻自然不想让二皇子,亦往前膝行两步,道:“二皇兄切莫把那些坊间听来的小道消息,当成‘真相’来污蔑太子。那种消息,莫说旁人,就是弟弟一听,就知消息有误,乃是有心人嫉妒太子,明知太子无缺点可以攻击,所以才假造了一个人人都看得出破绽的所谓的‘缺点’来攻击太子。这等消息,弟弟尚且不信,二皇兄岂能轻信?更莫提是要说出来了?”
众皇子众说纷纭。
十二皇子跪在一旁,听着二皇子方才时不时往他身上牵扯的话,心思复杂。遥想从前,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参与这些事情。母后不曾告诉他真相,其他人不曾告诉他真相,而那个人,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偏偏还要日日来瞧他,仿佛当真看重他这个幼弟一般。至于这些年长的皇兄,彼时目光都放在了那个人身上,竟从未有一人,将夺嫡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而这一世,这些皇兄里,有人早早知道了“真相”,看到自己在这里,便在攻击那个人的同时,还要张口攻击自己……十二皇子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哪怕他是嫡子,年纪这样小,恐也等不得长成,这些皇兄们,就已经夺嫡结束了。
且不提十二皇子如何做想,众皇子争论了好一会之后,才发现自始至终,被他们争论的太子,竟一句话都不曾说,而他们的父皇,竟也不曾开口,只目光阴沉沉的盯着他们,似是打量,似是怀疑,竟是将他们看得,又都规规矩矩的排排队,跪好了。
二皇子却不同。
眼看棠落瑾把他出手派人在百佛寺欲杀人的消息曝光了出来,棠落瑾证人、证据全都有了,他再无翻身之地,父皇方才又说了“舍得杀子”的话,如此种种之下,二皇子哪里还敢想自己的将来?
他如今所想的,只是趁机将棠落瑾拉下水。
无论他往日如何待诸位皇弟,他真正出手伤过的人,只有棠落瑾一个。若是棠落瑾真的稳坐储位,如今棠落瑾自是不会做什么,可是有朝一日,父皇去世,那棠落瑾,定会对他的妻子儿女出手。
二皇子要做的,就是无论如何,不要让棠落瑾得势。
“七皇弟,你且敢让我把那些话说出来?”二皇子双目灼灼看向棠落瑾,孤注一掷,“你可敢承认,自己并非嫡子?”
棠落瑾低头看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孤是不是嫡子,并非二皇兄说了算。至于二皇兄是否要说那些话,二皇兄既这般轻信旁人,轻信那些污蔑之语,那么孤,就当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书一样,暂且听听也罢。”
“你……”二皇子脸色登时涨的通红。
棠落瑾却不理他,而是亲自去扶天元帝坐下,尔后转头看向其中一个留下来的太监:“去煮一壶茶来,再送几盘点心,让皇兄皇弟们都解解渴。”
天元帝道:“那朕呢?”
棠落瑾道:“给父皇端燕窝来。”天元帝到底年纪大了,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该补救得补。
天元帝:“……”罢罢罢,他不比旁人,他是服老的。
茶和燕窝一直都是煮着的,更不用说点心了。
太监很快就把东西送了上来。
天元帝没有让众位皇子起身,棠落瑾自然也就没有开口,只是让太监伺候几人用茶点。
天元帝喝了燕窝,棠落瑾民乐扣茶,这才看向二皇子:“二皇兄,可以开说了。”
二皇子被如此折辱,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只是想到棠落瑾和天元帝方才的一番镇定的作为,他也好,其余皇子心中也好,俱都开始怀疑——无论如何,有关身世之事,太子都不该这样镇定才对。而太子这样镇定的缘故,用脚趾头想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根本就知道这件传闻,更知道这件传闻是假的!
二皇子面色虽难看,可仍旧咬牙开口道:“空穴不来风,传言或许就是真的!天元七年,母后和如今的馨贵妃同时有孕,母后怀胎七月,馨贵妃怀胎八月。原本母后因宁家被冤,暂时幽闭清宁宫,虽然清冷,但宁家乃忠臣世家,世人皆知其是被冤枉,母后虽被幽闭,但也是有希望的在等着宁家平冤之日。可是馨贵妃却极为奇怪,虽和宁家有表亲,但却并不算太亲近,彼时竟不顾肚中孩子,非要和母后一同留在清宁宫,岂不奇怪?素来母亲疼爱孩子,绝不肯让孩子无缘无故在冷宫吃亏。当时的清宁宫,和冷宫又有何区别?可是馨贵妃却是挺着大肚子,和母后同居一宫,并且同年同月同日生产,一人诞下女婴,一人诞下男婴。”
“于母后来说,本就是一国之母,且当年年纪尚且年轻,彼时那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又有何妨?可是偏偏,偏偏母后那日所生的,就是个男孩儿,还是和馨贵妃的孩子同一日生下来的。而自那时之后,母后身边的贴身宫人,于姑姑和四个宫女,全部因各种各样的事情死去,活下来的,只剩下当日因生产而不知真相的母后,还有馨贵妃身边的宫人。旁的儿子或许不知,可是,儿子知道,无论证据如何,只要看一件阴谋之后,最后的赢家是谁,那么,那件事情,定然和最后的赢家有关。”
二皇子看向棠落瑾,“而这件事情里,最大的赢家,是太子,还有身边一个人都没少的馨贵妃!”
天元帝和棠落瑾皆不语。
众皇子虽然觉得荒唐,但仍旧不肯轻信。
“二皇兄这是在强词夺理!”六皇子道,“二皇兄的话,若是当说书的故事来听,只为莞尔一笑,听听便也罢了。可是,若是作为污蔑太子的证言,那么,就太过荒谬。二皇兄所说,既无证据,又无证人,且连逻辑都没有。母后当时并不一定需要儿子是真,可是馨母妃作为妃子,需要儿子才是真。她虽性子温软,但也不是糊涂的。
若是馨母妃当日真有儿子,最该做的不该是将儿子好好养大,孝顺父皇,拿到高高在上的亲王之位,照拂娘家么?为何明明有儿子,却偏偏要送给母后来养?皇家又非寻常百姓,哪怕是庶子,只要能养大,不犯错,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之尊,何须做偷龙转凤这等多余之事?况且,这样一送,无论是史书之上,还是世人眼中,自己的儿子就成了她人的儿子。这件事中,于馨母妃,又有何好处?且,二皇兄真的忘了,太子和母后相貌上的相似了么?这样相似的母子,二皇兄偏偏要说他们不是亲生母子。
我看二皇兄,如今才是狗急跳墙,为了太子今日将你杀他的证据证人挑明一事,故意要口出狂言报复太子!”
二皇子心头一跳,登时道:“谁说我没有证据?”
众人皆惊。
六皇子疑惑道:“你有甚么证据?该不会还是市井流言吧?”
六皇子的话一出,饶是明知不该笑,其余皇子面上,亦有几分放松,还有对二皇子的不信任。
“胎记。”二皇子双目盯在棠落瑾身上,“沈家男儿,生下来身上便有梅花胎记。而沈家女儿生下的儿子里,亦有机会,身上带有梅花胎记。虽说不是每一个有沈家血脉的男子身上,都有梅花胎记,可是,若一个原本应当和沈家没有血脉关系的皇子,身上有了这样的胎记,又该如何?”
胎记?
众人目光登时乱窜。
天元帝的燕窝粥,如今也吃不下去,双目阴沉的盯向二皇子。
二皇子被天元帝的目光一瞧,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就是满满的哀痛——父皇是知道的!父皇早就知道,太子并不是嫡子,并不该坐上皇储之位!可是饶是如此,父皇仍旧偏心成这个样子,让一个非嫡非长的庶子,做了大棠的储位,甚至将来,还要做大棠的皇帝!
二皇子心中痛苦不已。
他竟不知,他的父皇,竟这样竭尽全力,维护一个不该坐上储位的太子!
“棠落瑾!”二皇子满心的哀痛,变成愤怒,瞪向棠落瑾,“你可敢将你身上的胎记让大家瞧上一眼?”
棠落瑾不语。
二皇子冷笑道:“做贼心虚!你偷了原本该属于大皇兄或是十二皇弟的东西,你做贼心虚了,是也不是?”
众皇子俱都看向棠落瑾。
天元帝正皱眉要恼,棠落瑾忽而起身,冲天元帝微微点头,天元帝心中一动,就知道这个儿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并且留了后手,这才没有开口。
棠落瑾再次走到二皇子面前:“二皇兄可要记得,你今日令孤受当众脱衣之苦,那么明日……”他微微弯身,靠在二皇子耳边,声音小若蚊蝇,“那么明日,受这等苦楚的人,必将是二皇兄最亲近的人!二皇兄,你,可想明白了?”
二皇子脸色一白,仍旧梗着脖子道:“脱!”
众人目光,皆看向棠落瑾。
棠落瑾伸手欲解腰上的玉佩。
天元帝道:“除了朕和二皇子,其余人,都滚出去!”
众人心知此事没有余地,俱都低头要走。
棠落瑾道:“珉儿留下。”
十二皇子一怔,攥着拳头,留了下来。
于是留下来的,就剩下了四个人。
棠落瑾的胎记在后腰上,因此只解了腰带,掀开外袍,就露出了后腰上的——狐狸刺青。
二皇子和十二皇子脸色登时难看了起来。
棠落瑾却微微笑道:“孤忘了,孤嫌弃原先的胎记没有形状,太过难看,刺了狐狸刺青,将胎记挡住了。”
天元帝登时大笑。
二皇子恼道:“你这是,欲盖弥彰!只要将这刺青去掉,就能……”
他很快就被天元帝的目光盯住了,不敢再说下去。能让太子脱衣,已然是天元帝最大的让步了。再论其他,对偏心的天元帝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棠落瑾缓缓道:“不过,孤还有一个法子,可以反驳二皇兄的话。二皇兄方才说,母后生产时,因不清醒,才被换子。可是,孤却知道,母后当时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看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十二皇子,清浅一笑:“不若,就将母后请来,让母后来证明,孤是真真正正的嫡子。如何,珉儿?”
十二皇子眼中的恨意,登时燃了起来,而他的脸,比二皇子,还要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