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个搞事的是狙击手
[经测算,目标以11728k/h的速度往横滨港湾大桥的方向逃跑,监控显示他夺走了停靠在路边一辆车牌为46-29的面包车,已经联络附近警车封锁大桥,白崎桑,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请注意安全。]
从手机里传出的是来自挪威的高科技机械暗杀者小律严谨的播报。
车水马龙如同海里的沙丁鱼般拥挤不堪,动弹不得,大量的车辆被堵在了长达860的斜张桥上,车载广播里传来的是“道路拥堵”的单调提示,周围不时传来了一两声充斥着焦躁的鸣笛音。
通过小律传回来的监控照片,时音在锁定了新井的位置后,忽视出租车司机诧异的那句“你要到哪里去?”,留下一笔零钱,下了车。
少女见缝穿针地穿梭于拥堵的车辆间,遇到过不去的地方,手在窗沿一撑,就敏捷地翻上了他人的车顶,在由相连的车顶开辟的道路上轻巧踩而过,徒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令人匪夷所思的画面目瞪口呆的司机们。
惊叹的喧哗声如海潮般渐渐掀起,被这个声音影响,注意到这一幕的也包括逃犯。
前面面包的车门忽然打开,连滚带爬从车上下来的新井拔腿就跑,硬挤过水泄不通的车辆,新井翻上了车顶。
虽然是连续杀人案的犯人,但是新井一向是用他那张看起来非常老实的脸通过诈骗的手段,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或小孩下手,新井没有经过什么特殊的训练,即使体格还算魁梧,还是没跑多远就被少女轻而易举地追上了。
“啊啊啊啊——!!”时音从他身后揪住了他肩头的衣料,男人发出了困兽似的咆哮声,想要用蛮力硬甩开她,他回过身来,愤怒地挥舞着拳头往时音的脸上招呼。
她偏头躲开,一脚踹在了男人膝盖后面,男人踉跄了一下,没站稳就从车顶上滚了下去——时音本来是想拉住他的,没拉住。
虽然拥有着矫健的身手,但是再怎么说时音也只是一个女孩子,她的力气远远不足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拽住一个体重在70kg以上的成年男性。
摔倒在两车夹缝间的男人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他抱着被磕破震荡的头,身体因为疼痛而痉挛,不知道究竟摔倒了什么地方,从他身体里渗出的鲜血将周围的一小块沥青路染红。
她愣了下,皱了皱眉,跳下了车顶:“你没事吧?”
睁开了被血糊住的眼,新井满脸惊惧地仰望着她,拼命地抖着惨白的嘴,就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时音立即蹲下身去检查新井的伤情——看外伤还不算很严重,至少没到会死的地步,只是那猛然摔的一下对五脏六腑的伤害在没经过仪器检测的现下就暂且不知了,她松了口气出声警告:“别再跑了,否则我只能打晕你了。”
新井自然不敢再做反抗。
时音将新井带去了栏杆边上休息,她打了电话给警视厅的人后,围堵在桥头的警车井然有序地一一撤离,很快港湾大桥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偶有路过的车辆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两眼,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很快地离开了。
警视厅说会派人来接应,等待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跑车缓缓地停在了她的眼前,想着“负责接应的人应该没这么快来……?”少女略带疑惑的视线转向了驾驶座的位置。
降下的车窗后她所看见的是少年精致而清隽的容貌,黑色蓬松的头发,因为光影变化而趋近于墨色的眼,还有他惯例的黑色西装,陷于一片深沉黑色中少年的脸色看起来略显苍白,右眼缠绕着同样素白的绷带,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他轻描淡写地瞥了她蹲坐在她脚边的新井一眼,然后说:“呀~恭喜,简直像是好莱坞谍战电影里的华丽镜头呢,工作辛苦了,时音。”
“太宰君……?”时音倚靠着栏杆问,“你怎么在这里?”
“在查点事。”太宰推开车门下了车,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时音也没打算问,太宰倚靠着车门,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用着无比轻快的语气笑着说,“总觉得像这样和时音见面,有点奇怪呢,有种……可能是命中注定吧的奇妙预感呢。”
“时音所在的侦探社,应该与特务科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抛出了这样的一个话题。
“唔,还好吧。”侦探社作为异能者组织,他的合法创办与政府要员夏目漱石先生密不可分,从侦探社创立之初就在社长身边的时音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应了声,抬起了眸,“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时音最近在协助警视厅调查港口黑手党这边的事情不是吗?所以——你怎么了?犯人。”
话语没能说完,太宰怀疑的目光落在了痛苦地抱着头瑟瑟发抖的新井身上,新井像是惧怕着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瞪着铜铃似的双眼,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什么,仔细听,才从他含糊而颠三倒四的声音里辨认出他所说的那句话。
“会被杀的,会被杀的会被杀的会被杀的不逃掉的话……不逃掉就会被杀。”他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听见了太宰的质询,新井抬起头来,在看见了太宰后,男人的瞳孔因为害怕而骤然紧缩,他忽然“啊啊啊——!!”地惨叫起来,不管不顾地从地面上爬起来直接往川流不息的车底下冲。
太宰清润微凉的眸光轻闪,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等等……!”新井的反应突然,时音愣了一下,追了出去。
忽然听见的是太宰短促而紧张的一声“趴下!时音!”,少年的声音未落,在她做出反应之前,骤然变得尖利的是不远处因为突兀的加速而发出了悲鸣的卡车发动机的声音。
“砰——”被消/音器消弭后的枪响声震动空气被少女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被太宰拽入怀里按到在地,时音清晰嗅见了在风中扩散开来的血腥味,千钧一发之际替她挡了子弹的少年轻拥着她闷疼出声,她错愕的神色里,那辆失控的卡车已经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碾压了过来——
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下一个瞬间,满载货物的卡车径直冲出了横滨港湾大桥,坠落于夜幕下漆黑不见底的深海中,像是海啸般浩瀚的浪花转瞬即逝。
后方的车赶紧停下,打开了远光灯的司机窥见的是如同被黑洞吞噬,突兀消失不见的护栏和沥青桥面,平整利落的断层,绝非是卡车冲撞的力量所致,而是某种,更为诡秘、不可触碰的力量,在卡车冲来的刹那间,将其分解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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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涩味的海水将她湮没,屏住呼吸往海面上游去的少女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于水中努力地半睁开眼睛,海水进入了眼中让眼睛酸涩而难受,凭借着从海面上传来的些许微光,她所看见的,是一副宁静而寂寞的画卷。
面色苍白的黑发少年寂静地往水底沉去,被子弹贯穿的伤口漂浮出了如丝如缕的鲜血,在湛蓝色的海中呈现出了一抹浓郁的亮色,他柔软的短发轻轻地扫过脸颊,闭着眼,神情并不显得痛苦,反而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宁与近乎透明的哀伤。
为什么太宰治那么喜欢自杀呢?
时音不知道,在这之前她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时音没办法很好地理解他人的情绪,所以对自己现在的感知,她也并不知晓是否错误。
她所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承受着缺氧带来的痛苦,她往水深处游去,然后,费力地够住了少年纤细的手腕。
——她大概是……不希望太宰就这样死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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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君、太宰君——太宰治!”
一连的几声呼唤,终于让被她安置在桥洞下,背靠着石头墙面的黑发少年轻轻地睁开了眼。
脉搏越来越弱,体温降低,因为失血少年的肌肤苍白得近乎没有血色,连同他的笑容也是如昙花一现,虚弱的声音却是温暖的:“我是让时音感到担心了吗?真是荣幸呐……”
手无法按住他枪伤处涓涓不断的殷红鲜血,时音干脆从他手臂上解开了部分绷带,给他做应急处理。
虽然之前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在目睹遍布少年身体深浅不一的伤痕时,她还是怔了怔,手上的动作却未停,头也不抬地道:“为什么救我?”
狙击手究竟是冲着她去的,还是新井,她暂且不知,在卡车撞过来的那刻,她眼角余光瞟见的是被子弹贯穿了脑袋身体如烂泥般瘫软了下去新井的身影。
“……如果时音不在,我也没办法躲开后面的那辆货车,是很合理的判断哦。”冗长的沉默后,他微笑着说,声音越来越微弱,如同夏夜缥缈的萤火,“呐,知晓这个后,时音有没有后悔救我呢?”
“嗯,”时音将绷带系上结,面色如常,“后悔了。”
太宰轻笑一声,头垂了下来,栽倒在少女的怀里,附耳轻声:“骗人呢。”
时音半阖眼睑,她将昏迷的少年扶到地面上躺下,从他身上翻找出来的手机已经完全进水开不了机,当然也没办法联络到他的部下来接人。
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是将接触到身体的一切异能无效化的异能,与谢野桑的治疗系异能力对他或许也没办法。
好麻烦。
时音伸出手将少年被水浸透黏在脸颊上的头发拨开,她看着太宰苍白如纸的脸色,叹了口气,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明明都掉水里了,为什么偏偏是太宰的手机坏掉了啊。
连自己都没能注意到自己微妙的抱怨情绪,她翻开了通讯录,拨出了那个号码。
“晚上好,森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