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有时候被排挤不需要理由
向晓的言下之意，既然向家姐妹今日能坐在这里，便是跟苏家一样的身份，早就不是什么草莽了。
见这个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连个高声都不敢有，唯恐得罪了自己会惹得兄长不快的向晓竟也敢出言反驳她，苏苹登时气得峨眉倒竖。
“呵呵，好啊。那我们不如就来说一说这配与不配！”她见向晓口头虽强硬，却还是将向早那个野蛮人死死拉住了，断定她们不敢当众打自己，便更是气焰嚣张。
苏苹一挥衣袖，转向众人侃侃而谈，“诸位姐妹面前，我不敢班门弄斧，就不谈什么功名不功名的了。诸位家中长辈兄弟哪个不是正经的科举出生。只除了这向家……”
苏苹毫不掩饰眼中赤果果的轻蔑，她伸出手指，从向晓划到向早，“大家方才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叫她阿早！”
“诸位姐妹恐怕还不知道吧，她们向家人大字不识几个，便连起名这么重要的事，也如同那山野村夫一样，看见什么就叫什么。”
“早上生的便叫早，”苏苹先一指向早，又一指向晚，“晚上生的就叫晚。呵呵，向早、向晚，向白向黑，粗鄙不堪！大家品品，这哪里是读书人家能取出来的名字！”
“谁说不是，在我们苏州，便是略识得几个字的市井人家，给子女取名也不敢这么随意潦草的。那实在自觉学问不够的，哪个不是恭恭敬敬备上厚礼去求当地的秀才、举人老爷们帮着起名。难道青州这边还有别的讲究不成？”
黄家娘子眨巴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众人。在座的小娘子们立刻争先恐后表示赞同。
她们青州府自然也是这样的，京东东路乃是孔圣人故里，文庙所在，比起苏州人来当然要更讲究礼法才是。若是没学问的自然去求了先生夫子赐名，怎么能同那等没受教化的小民一般随意呢？
“向早、向晚，还不如我身边的丫环翠儿香儿呢，哈哈哈哈。”见众人都赞同，黄家娘子指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大声笑了起来。
那两个丫鬟也拿眼去瞧向晚姐妹，一副自己真能与她们相提并论的样子。
苏苹见状十分得意，她拿眼角看着向晓，“就这，还敢学我们这些真正的耕读大家，一个傻子认了两天字就敢在我们面前拽文，别贻笑大方了！”
苏苹的意思她们自然明白，无非是现在向家想要由武入文，可那也要看看她们这些人家答不答应。
在座的大都出身文官之家，在她们眼中，唯有科举出仕才是正道，类似向家这种靠着一身蛮力拼杀出来的，便是最终身居高位也名不正言不顺。
因此，虽然苏苹的态度蛮狠了些，故意借着名字说事来羞辱向家，她们也不会出面为向家解围。
说到底，苏家这样的才同自家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虽说平日里相互也有龃龉，但在这种事关文武之争、大是大非的立场上，她们还是拎得十分明白的。
能不跟着落井下石，就算是好修养了。
厅中又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静。
向晓和向早二人早已是面红耳赤，只不过区别在于，一个是羞的，一个则是气的！
不错，她们向家是出生低了些，可谁家生来就是高人一等的？
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多年来，向家一直与人为善，可为何这青州府的世家大族，就是从来都不肯接受她们呢？
唯独向晚还是那副木木呆呆的样子，她在心中暗叹着，真是群不懂事的小娘子啊……
虽说本朝重文轻武，武官一向受文官节制，可若是没有向老元帅等人在西北抵御外族四十余年，又哪里来的你们今日的歌舞升平？
若是向老元帅泉下有知，儿孙竟被欺辱至此，不知他会不会后悔当日的选择？
面对小娘子们或是鄙夷嫌弃，或是莫不关己的目光，向晚扯了扯嘴角，指着苏苹二人，对向早道，“她们，二人，又叫什么？”
向早虽不知向晚这时候还问这个做什么，不过这一年来，她跟这个三妹妹早就处出了几分默契来，闻言不禁心头一跳。
向晚这么一问，倒让向早生出几分那日在书斋时，她狠狠揭下苏荷伪善的面皮，扔在地上猛踩前的感觉。
三妹妹这是？风雨欲来啊！那么今日，要换苏苹倒霉了么？
“矮的那个叫苏苹，她是苏荷的妹妹。高的那个叫黄子衿，是苏苹的表姐。苏荷你还记得吧，就是那日在松涛斋，你讹，不是，是有理有据讨回了五百五十两银子赔礼的人！”向早压住心中的兴奋，一口气对向晚解释道。
向晚闻言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苏苹听她们提起五百两银子，面色一沉。待听到自己与表姐的名字，又难掩得意骄傲之色。
她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这傻子还想与我比个高低不成？也罢，本姑娘现在心情不错，就让你见识见识，好叫你个傻子知道什么才是世代书香之家！”
“表姐的名字出自《郑风》，所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而我的名字则出自《小雅》‘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这句。哪里是你们一黑一白能比的？”苏苹显摆道。
闻言，黄子衿则拉了拉苏苹，明明满眼讥讽，却是好言劝道，“算了，一个傻子，你与她说这么多做什么？她怕是听也听不明白，哪里又知道什么《诗经》？”
苏苹立刻“嘶”了一声，换上娇美笑容，“看我，就是这般好心，对着个傻子也能解释上这么大一通。”
“表姐你不知道，上次也是，我好心专程去送礼物给她，没想到反叫她们向家倒打了一耙，硬说是我和苗哥儿吓着了这个傻子。”苏苹撅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
“你呀，就是性子太绵柔了些。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好心是不错，那也要看是用在谁身上，像她们这样的……”
黄子衿一脸的不赞同，却没有再说下去。她瞟向向晚几个的神情却是明明白白的，向晚三人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三个跳梁小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