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汤当然要洒在女主身上
是一人一盏的花胶芙蓉羹，用精巧的小碗装着，先由一个大丫鬟领着，亲自将汤从托盘里端出，一盏盏摆到主桌的贵客们面前。
“如此精巧美味，苏大太太费心了。”汪夫人尝了一口，赞道。
苏大太太闻言颇为自得，她抬手抿了抿鬓角，起身对众人解释道，“自打那日汪帅司发话要借了我家园子宴客，我便遣了家中下人去登州采买花胶，用的都是十六头的。”
“花胶自有滋阴养颜之效，是专为咱们女眷准备的。”苏大太太一指对面，笑道，“那边的粗糙老爷们儿，可吃不着！”
众夫人太太闻言都哈哈笑了起来，不住称赞苏家的盛情款待。
苏大太太便又挥了挥手，示意侯在厅外的婢女们依次进来，给每桌都端上这花胶芙蓉羹。
向晚从第一个端汤的丫鬟进了这流水阁起，便浑身戒备起来。
果然，负责给向晚端汤的丫鬟似是脚下一滑，眼看着那碗汤就要洒在向晚身上了。
向晚绷紧的身子刚想动，坐在她旁边的向早却反应更快。只见她下意识挥出一掌，正好击在那盏汤上，汤碗受力，换了个方向径直往一旁的地面上砸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响起，向早双眉挑起，怒目婢女，“你是怎么做事的？竟差点将汤全倒在我三妹妹身上！”
众人看着地上那一滩还在冒着白烟的汤水，不禁一阵后怕，这么烫的一碗汤，若是真浇在身上，怕是就要烫伤毁容了吧。
向晚低头看着自己被飞溅的汤汁打湿的裙摆，心下微愠，这个苏苹，好歹毒的心思！
端汤的婢女像是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般，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请罪不已。不一会儿，她的额头上便渗出丝丝血痕来。
苏大太太见状狠狠剜了那犯错的婢女一眼，呵斥道：“怎么做事的！还不快滚下去！”
婢女闻言仓皇起身，迅速收拾起地上碎裂的汤盏碎片，低头弯腰退了出去。
苏大太太这才跟在向老太太和向夫人身后，急急跟到向晚身边。
“没烫着吧？”向老太太一脸关切地将向晚里里外外打量一遍。
向晚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方才好险！太婆您没瞧见，那滚烫的汤水差点儿就全洒三妹妹身上了。”向早依旧一脸后怕的样子，愤愤然道。
自家下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苏大太太只得陪着一脸干笑，“幸亏三娘子吉人自有天相，都怪方才那个不长眼的丫鬟，做事毛手毛脚的，回头我定狠狠教训她。”
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些场面上的话，可向晚毕竟没被真正伤着，苏大太太陪了不是，向老太太等人也不好得理不饶人，闻言只都不置可否。
勉强揭过了这个意外，苏大太太正想招呼向老太太等人重新回去落座，只听苏苹突然惊呼出声，“呀，向家三娘子的裙子好像弄脏了呢！”
苏大太太闻言面色微僵，这个死丫头，也不想想钦差就在对面呢，她就不能别给自己添乱吗？那裙子明明就只溅湿了一点点，不细看都看不出来，苹儿她瞎嚷嚷个什么劲儿！
可惜，还不等苏大太太给女儿使眼色，就听苏苹又道：“不如我陪向家三妹妹去换身衣裳吧。”
闻言，苏大太太面色微霁，这丫头今日怎么这么懂事了？罢了，既她愿意，就让她陪这向三娘子走一趟吧。
虽苏大太太还是觉着有些小题大做了，但事情已经如此，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还是我陪三妹妹去吧。”向早却不相信苏苹会有这么好心，苏苹的话刚一落音，她便斜睨着苏苹开了口。
“本就是我家下人的错，怎好再劳动客人拖步？”苏苹却丝毫不让，一脸的娇笑。
正当二人相持不下之时，五娘子苏芳低低道：“四，四姐姐，向二娘子，不如让我陪向家三娘子去吧？”
向早和苏苹闻言，同时转过头看向苏芳。
苏苹在想什么且不提，向早却在心中琢磨着，苏家这个庶女看起来一脸老实，方才苏苹和黄子衿一唱一和挤兑她们的时候，苏芳也不曾插言，想来她应该不会欺负三妹妹吧？
她转头看着向晚，眉梢微微挑起，似是在征求向晚的意见。
向晚则干脆地点了点头，示意向早不必担心。
人家戏台子都搭好了，若她不站上去，这出大戏还怎么开场呢？
今日女客众多，自然不可能让各家各人的丫鬟婆子都挤在流水阁中服侍。因此，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外，其他太太、小娘子们的丫鬟自有用饭等候的地方。
向晚答应下来，又请了苏芳让人去寻自己的丫鬟寿儿拿备用裙子，便径直跟在苏芳身后出了流水阁。
二人刚走，苏苹便悄悄对自己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寻了个机会，贴身墙根儿也悄悄出了流水阁，选了与向晚苏芳二人相反的方向，瞧着像是往春晖轩那边去了。
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缘故，苏芳一路上也没心思和向晚寒暄，脚步不停，只顾埋头往前走。
向晚自然同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一边走着，一边徐徐打量着小路四周围的景致。
大约走了一刻来钟，却还是不见苏芳所说的专门准备给女眷更衣休息的鹂音院。
向晚终于停下脚步不动了，只一脸木木呆呆地看向苏芳。
苏芳脚下一僵，勉强扯出个笑容来，柔声劝道：“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走得累了？妹妹别急，鹂音院就在前头，再拐过这个弯儿便是了。”
对她的话，向晚仿佛置若罔闻，依旧站在原地，木木地盯着苏芳不说话。
经了水阁中的事，苏芳总觉着向家这个傻子有些邪乎，此时被她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盯着，苏芳心中竟开始有些发毛。
苏芳只好安慰自己，想来是这向家三娘子的黑眼仁儿比寻常人都大，这才看着十分渗人，她硬着头皮继续劝道：“妹妹快走吧，到了地方你就能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