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被人打的吗?
其实早些年,北大荒开垦初期,野生狍子的数量非常多,而且成群结队的,那时候有一句俗语“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大锅里”,足以证明当时的北大荒的生态环境。
后来大片荒地被开垦成粮田,再加上人们的捕猎,野生动物的数量开始减少。
不过直到七十年代,野生狍子的数量还是很可观的,市面上也经常会出现卖狍子肉的。
狍子肉比猪肉便宜,而且不用票,所以能遇上卖狍子肉的话是个不错的吃肉机会。
不过俞小野的运气就有些爆棚了,她白捡了一整只狍子!
心情一好,浑身便充满了力量,脚下加大力气,一路飞奔,很快就到了县城。
她先到了县城河边的黑市上提前踩点。
用来摆摊的那一块现在看起来空空荡荡,没有几个人,但是熟悉这里的人知道,一到了晚上就成了热闹的集市。
提前看好了地方,她就骑着自行车去县城转悠去了,她还要到县城商店里去踩点,打听一下虾酱和鱼的价格,了解下行情。
到了一家副食品商店,询问有没有虾酱卖,售货员很高冷的告诉她现在没有虾酱,要到过节才有,或者上头什么时候有货,会在店外贴通知。
俞小野又问,那虾酱是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
售货员不耐烦了,都说了没有虾酱没有虾酱,多少钱一斤都没有!
俞小野也不急也不气,就站在那跟售货员磋磨,又问了遍多少钱一斤。
售货员大概被这丫头缠的没办法,从嘴里吐出了个八毛。
八毛一斤,还挺贵。
这年头工资不高,物价倒是不低。
八毛钱,差不多跟猪肉一个价了,不过想想一斤虾酱能吃很久,省着吃的话,吃一个月也不是问题,又觉得没那么离谱了。
既然商店里卖八毛,那她在黑市上卖个一块不过分吧?
而且她这个既不限购,也不要副食本。
只是她没有秤,还得回去想办法称量重量。
问完了虾酱,又到一家菜店去打听鱼的价格,只问不买,问了一圈,价格被她摸的一清二楚,这才离开。
她又去了几家国营商店,先看看国营商店里有什么货,先提前看好了,等赚了钱,就来把想买的东西都买齐了。
能在国营商店里买到的东西,尽量在国营商店里买,商店里买不到的,才到黑市上买。
俞小野挨个柜台前站了一会儿,把柜台上的东西都看了一遍。
正看的认真,旁边一道人影朝这边走过来。
俞小野正要闪身让路,忽听见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问:
“你脸怎么了?”
俞小野微怔了一下,这话显然是对她说的,因为她的左脸颧骨处一块乌青,十分显眼。
她抬起头,看见面前这人,居然是江秘书。
江秘书到商店买东西,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看到一个体型娇小的小姑娘,起初江秘书是被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吸引的。
这是他们农场的劳动服,没什么特别的,农场职工人手一套。
但不同的是,小姑娘身上的劳动服一看就被改动过了,而且改的很别致,居然有点好看,所以江秘书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目光无意间扫到小姑娘的侧脸时,江秘书这才发现,这人他认识,居然就是周场长之前撞到的那家人的闺女。
这丫头片子居然跑到县城来了?
而且,脱下那身又破又丑的老棉袄、老棉裤后,小姑娘的气质发生了很大变化,整个人显得清秀娇俏,脸皮子也比之前白嫩了许多,站在柜台前,目光炯炯地盯着柜台后面的货架,那种“买不起也要看看”的表情,让人见了忍不住想笑。
江秘书起初没打算跟俞小野打招呼,但是等俞小野微微转脸时,江秘书突然安发现小姑娘脸上的青紫。
江秘书第一个念头是:被打了?
一想到这么柔弱可爱的小姑娘不知被哪个壮汉欺负了,江秘书胸中腾起一股无名火,所以才想走过来问个究竟。
俞小野抬头见到江秘书,笑了笑:
“江秘书,这么巧?”
“是啊,这么巧,你脸怎么了?”
俞小野有点不知怎么回答这个令人尴尬的问题,支吾道:
“额,没事,一点小伤。”
江秘书犹豫了一下,问道:
“被人打的吗?”
俞小野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是不是,不是被打的——”
“不是被打的,难道是自己摔的?”
俞小野:??
他怎么猜的这么准?
一下子被人猜中,俞小野只好点头承认:
“是,是自己摔的。”
江秘书一听,忽然没忍住噗嗤笑了。
俞小野的脸霎时红了,看吧,人家笑话了吧?早知道就说是被打的了,被人打了也不至于这么丢人!
下次再有人问,干脆说是被人打的就好了!
被妈妈打,被爸爸打,被哥哥打,被弟弟打,被流氓混混打——打她的人可以有很多很多,反正又没人真正关心她到底是不是被打了,她可以尽情胡编。
就是这么倔强!
江秘书见她脸红,可能是不想说实话,也就不再追问了,随口道:
“你是过来买东西的吗?”
“不是,我就是过来看看,看看,不买。”
“行,那你继续看吧,我先走了。”
临走,又叮嘱了句:
“那个,小心点。”可别再被打了。
俞小野应了一声,江秘书便离开了。
江秘书回到了农场机关大院。
机关大院有一排三层小楼,是农场的办公楼。
上了三楼,来到场长办公室,财务科的人正坐在办公室里,跟场长周自衡一起核算这个月要发放的工资。
蜜山农场共有五个分场,四十六个连队,现有职工接近一万人。
这么多职工,每月的工资是笔不小的数目,所以核算工资是个庞杂繁琐的任务。
江秘书回到办公室后,坐到周自衡身旁,帮着整理各分场各连队的财务报表。
一边整理,江秘书小声道:
“场长,我刚才在商店遇见那个俞小野了。”
“——”
周自衡没有任何反应,继续在一份份报表上签字,笔尖与纸发出沙沙沙的摩擦声。
但江秘书察觉出周场长是要他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所以江秘书又道:
“那丫头脸上有块伤,好像给人打了。”
沙沙沙的声音忽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