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发烧
录制结束，吕虹瑾马不停蹄地赶回片场拍戏，其他人都是明天的航班，一同坐大巴回到民宿休息。
工作人员已经将摄像机尽数撤下，众人疲惫不堪。
夏滢嚷着要点宵夜，段肖晗赖在客厅，想蹭一口，其他人陆续回了自己房间。
伶潜克制住想扑在床上，睡死过去的冲动，挣扎着冲了个热水澡。
草率地把头发吹到半干，他还是浑身发冷，咳嗽停不下来，鼻子也堵住了。
“也许当时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人理所当然的忘记”
伶潜刚刚躺进柔软的被子，满头黑线地听到铺天盖地的手机铃声，大有不接就一直响下去的势头。
手机因为无法接听而挂断，几秒之后，声音再次响起。
他身体上一丝没动，心中已经在想是哪个吃饱了撑得王八蛋，真会挑时间。
无奈坐起，忍着浑身酸疼接了电话。
王八蛋是庄渊。
“喂，怎么不接电话？”
“在睡觉，庄叔，你有什么事？”
“你妹妹因为要去韩国旅游，向我借一万块钱。”
“就这事儿?她想出去看看挺好的，韩国那边很受年轻人欢迎，她现在正好有空余时间，可以好好玩玩。”
“你是没懂还是跟我装糊涂，真把我当你们亲爹了？要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边的男声好像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没有扯着嗓子喊但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庄叔，不提这个，前几天的综艺你跟我打过招呼吗？这种事情都发生多少次了，我那点儿个人资源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你不觉得你有点过分吗？”伶潜太阳穴突突的疼，他感觉自己再不休息真的要生病了。
“知道我救了你整个家吗？没有我别说出道了，你根本活不到现在。你现在跟我计较这些，未免有些无情无义了。”
“是，你为我们付出很多”，伶潜声音嘶哑，拳头狠狠抵着床沿。
难道他活该功亏一篑吗？
活该眼睁睁地看着差点就得到的东西不属于自己吗？
凭什么每次都要自己委曲求全？
“但之后我会一一偿还，你的每分钱我都会还给你，包括利息，所以请不要再以此借口抢夺我的资源！”
“至于伶珮妍的旅游费用，我补给你。”
“小潜，我决定帮助你们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要你把钱还回来，我唯一希望你做的，只有把最好的给彬彬。”
电话挂断的忙音响起。
伶潜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也不知道段肖晗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太累了。
c市的凌晨一片死寂，客厅只剩下段肖晗一个人，他又打开电视，一边啃鸭货一边看恐怖电影。
吊灯关着，电影也调到静音，段肖晗平静的脸在屏幕前忽明忽暗。
门口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存在感极强，深夜中牵动敏感的神经。
段肖晗停下啃鸭脖的动作，紧张兮兮地望向门口。
一个人影蹑手蹑脚地关门，看身高应该是个女生，踮着脚越走越近。
“你是谁。”段肖晗出声询问。
“哥哥，我是胡蝶，我是来要雪镜的。”天生夹子音的女生说起话来黏黏的，没有刻意娇柔的恶心。
“明天早上再还也来得及，一个雪镜能值几个钱，在那堆东西里，你自己找找吧，辛苦了。”段肖晗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放在外卖盖子上，不留一丝残渣的鸭脖骨头已经在那里堆成小山。
胡蝶没有要走的意图，她脱下宽大的长款羽绒服，里面穿着居然是海岛度假风，只有单薄的布料遮住隐私部位，看起来一扯就烂。
“你我孤男寡女的，找找乐子不是恰好？你想做什么，就大胆地做啊。”声音暧昧，散出成熟男性无法抵挡的诱惑，而段肖晗却像看傻x一样看她。
他发誓这辈子没见过如此作死的艺人助理，白天经历了竹篮打水，还能厚着脸皮跑过来勾引，和夜店小姐如出一辙，为了钱不择手段。
“又是吕虹瑾安排的？大冬天穿成这样你也不怕得风湿病，我对女的没兴趣，再说你看我这一手鸭货味，合适吗？”
胡蝶眼底微沉:“你说你对女的没兴趣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段肖晗捡起最后一段鸭脖，继续放嘴里啃。
“本来是想勾引你和我上 床，但你的性取向粉圈可都不清楚呢，如今我知道了，要点儿封口费不过分吧。”
段肖晗如果不想说出自己是同性恋，有其他很多种方式拒绝。
他是故意自曝的。
因为不论给不给封口费，这个消息一定会在圈内传开，之后找他麻烦的女人会少很多。
“封口费可以，你联系我助理，要多少有多少。”
女人玩味笑道:“你助理知道这件事？”
“这在我团队不是秘密，他们嘴很严，外人当然是不知道的。”
“行，我走了，下次见。”
女人披上外套边往车里赶，打开手机，第一时间没有加米皓微信，而是发微信给老板。
午夜，伶潜睡得极不安稳。
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他却明晰自己的处境。
又是那个梦，又是那个他永远尝试逃离但无法摆脱的地方。
“怎么是伶潜，快跑，他回来上学了。”
“咱们别惹他了，我害怕。”
“对啊，他手劲可大了，胳膊跟大象一样粗，我们这些正常人别去和他玩。”
“听说小郭都被他推住院了。”
“他就是个大肥猪。”
体型庞大的伶潜突兀地站在一年级孩子里，羞耻心饱受凌迟，黯淡无光的眼神落在远处，那天体育课的场景历历在目。
小朋友一向贪玩，做事不计后果。
狡猾的体委明知他胖，还让他去捡掉在场地外的球，可他用尽全力跑也追不上，直到球撞到围墙停下。
伶潜拖着肥胖的身体气喘如牛，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地抱着球回来。
踢球的孩子们早就等着急了。
“太慢了大胖子，你怎么长得那么多肥肉哈哈哈……你你刚才跑过来的时候就像一个巨球抱着小球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的嘲笑把小孩的自尊无情撕开，他像一个劣质商品，从出生就注定被或路人评头论足，发酵的怒气瞬时喷发，他第一次有了反抗的念头。
灌注情绪的力道将毫无防备的孩子推倒，后脑勺重重磕在不起眼的石头上。
直至看到他躺在地上翻白眼，身体僵直不停抽搐，伶潜的怒火被冷水浇灭，只剩慌张和害怕。
他犯了很大的错误，将一个还在上一年级的孩子推成植物人。
他不是有意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会听他的解释。
谣言传播的速度惊人，他成了全年级议论的对象。
污言秽语覆盖了梦的每一个角落，伶潜再也承受不住，又一次惊醒。
回到现实，伶潜不禁庆幸现在的自己，虽然也有诋毁，但出现支持和爱自己的粉丝，就是不知道看到他躯壳下的本我后，粉丝们会不会失望。
刚准备睡觉的段肖晗吓了一跳。
隔壁床属于伶潜的细碎呻吟和哽咽，段肖晗从没听过。
带着哭腔的喘息在喉间涌溢，沙哑低沉，猛得刺痛了段肖晗的心。
在对方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不是合格男友的行为，他一个预备男友更不会这么做。
靠近才发现他体温高的不正常，床头摆着温度计，这人肯定早就不舒服了。
准备好冲剂，床上的伶潜不再发出呻吟，又沉沉睡去。
段肖晗走过去稍加力道地拍他:“起床，吃药，你快烧傻了。”
伶潜头往旁边转了转，浓密的睫毛颤个不停。冰凉手抚在肩膀，意识不清得翻身。
伶潜狠狠打了个哆嗦，估计体温要再升。想起小时候母亲普及过的“高烧不退后果严重”，段肖晗急出一身汗。
干净利落地将他捞起，伶潜哑着嗓子问:“干嘛？”
“快喝药，一会儿体温还降不下来就去医院。”
“你怎么醒了？”
“还没睡呢我，你别说话了，赶紧攒点儿力气退烧吧。”
被灌了一碗药之后，头再次挨上枕头，伶潜的五官精致比例完美，段肖晗上瘾似的盯着。
清醒过后伶潜眉眼间没有一丝狰狞，眉头舒展。
明明两颊绯红，张着嘴才勉强呼吸上来，表情上却看不出难受。
床上的人好像再次睡了过去，不甚明显的泪如银线般从眼角流下，段肖晗俯身留下一个轻软的吻。
伶潜睫毛颤了颤，知道是他，微冷的触感被放大了很多，在滚烫的额头上有镇定作用，让他睡得沉稳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