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故园
“师姐,大师姐!小师妹醒啦!”,着白衣的小弟子一路吵嚷,奔进紫竹林,惊飞一路鸟雀。
竹林中剑光纵横,落叶纷飞,闻此,迟景快速收招敛息,看向来人。
她不是不肯信,而是不敢信,三年前师妹也清醒过,只是日日胡言乱语,状若疯魔,同每一位同门讲些什么书中灵,讲她是什么天命所在。然,一月过去,师妹的魂魄渐渐虚弱,不多时便又陷入沉睡。
师父曾探查过,师妹的身体无恙,但那次清醒的魂魄,却并非师妹本人,那此次苏醒的究竟是师妹,还是那个陌生人?
“师姐…师姐…”,小弟子气喘吁吁,说话断断续续,迟景见此,用灵力推去一杯茶水给他,“阿穗,慢些。”
“嘿嘿……谢谢师姐,”叫做阿穗的弟子开心的灌进茶水,笑眯眯道,“师姐,师妹醒了,很安静,大抵不会是上次那游魂了,”他面上幸福地啜了一口茶水,心中不禁想起来上次师妹清醒的情况。
那游魂占据了师妹的身体,却毫不伪装,师门众人不消一日便认清了她并非师妹,只是这游魂的魂体破破烂烂,不出三日便会散去。师父寻了块养魂的良木,将那残魂引渡其上,如此也只保住了一月,她还是散于天地之间了。
“走吧,将这次的情形同我说说。”
“师父说了,是小师妹无疑,”阿穗急忙追上迟景,“只是,师姐,师妹一直都不说话,只发呆,师父说乘轻师妹往日最喜欢你,特让我赶来叫你回去。”
“知道了,事急从权,御剑回去吧。”
乘轻好像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陡然去到一个陌生的门派, 变作了一个叫沉卿的女子,没有熟悉的师父,没有师兄师姐众人,那门派中所有人都不喜她,有一日,那里的弟子们联合起来,将自己推入了封闭灵力的湖中。
那湖水寒冷彻骨,她并非不会水,然那些师兄弟,师姐妹一次次按着她的头,就这样,她死去了。
再一睁眼,乘轻看到陌生又熟悉的玉纱,身上的余寒似乎尚未褪尽,这是梦吗?她死了就可以看到故园了吗?直到有人进入房中,看到坐起的她,惊叫出声跑出门外。
是梦也好啊,梦里有自己真正的师门呢,她怔愣的看着门外,许久,她看见她的师父匆匆跑来,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慈和的面容。
“乘轻,乘轻……”,倾山君看着自己的小弟子,心中一片酸楚。
乘轻已昏睡五年了,无人知道她的魂魄去了哪里,即便是寻了可推衍日月的极星宫,也未曾算出乘轻的去处,无奈之下,只能养着她的躯壳,希望她有一日能回来。
乘轻的手被倾山君握在手中,她看着师父那张姝丽但为她布满忧愁的脸想着,如果是梦中,能不能不醒来。
倾山君已探过,面前之人确实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小徒弟无疑,只是不知发生了何事,她那像小火苗一样的徒弟,此时如同在浮浮沉沉的水中,心绪凝滞,只得遣阿穗速去寻来,于医道,她并不如她的大弟子迟景。
不多时,迟景踏入小院,待看到师妹那双惶惶的眼,她心下一沉,是师妹不假,但此情状,师妹身上恐是生了些变故。
“师父……师姐……?”,乘轻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竹子,簌簌而下,真好,死前还可以见到师父师姐,也是值了。
她哑着声音道:“师父,乘轻要死了,乘轻在落云坛的冰湖之中,还望师父师姐日后得空,能为乘轻收尸,此番梦醒,乘轻再也见不到掩日门中各位,这般大恩,我来日再报,”言罢,她颤颤巍巍的在玉床上为师父师姐叩头。
倾山君见此,心知小徒弟身上发生了不少事,匆匆拦住欲行大礼的乘轻。
“傻孩子,哪里是梦,你瞧瞧,师父和师姐都在这里,你刚醒来,莫要说胡话了。”
迟来的阿穗皱了皱鼻子,师妹说了什么胡话,他都没有听到,刚准备开口,迟景便出手拦住了他,“去把其他的人叫来。”
“知道啦师姐,小师妹醒了就好,我去叫人,”他又压下心中好奇,匆匆出门去了。
乘轻说完话后意识模糊,还未等其他人说话,便昏死过去,意识完全消失前只隐隐听得旁侧几声惊呼,就再无声响了。
迟景飞快的抓住乘轻的腕,待摸清灵脉时,长舒一口气。
“师妹无事,只是惊惧过度了,”迟景皱眉,放下乘轻的手,锦被掖好,如今师妹身体虚弱,与凡人无异,补身的灵果还不可用,此前平静的灵脉陡然充满寒气,凝涩无比,这不寻常。
“惊惧……待乘轻好些再问吧,倒是这落云坛,又是何处呢,此前我从未听过,若是拘了乘轻的魂魄,该付出些代价,”倾山君凝眉思索,在她的印象里,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师父没听过,大抵是个小门小派,等师妹好些了,我便踏平此地,”迟景淡淡说道,仿佛踏平一个门派如同喝水一般容易。
“莫急,师父觉得,其中有些说法”,倾山君总觉得乘轻灵脉中的气息有些熟悉,但她活了千百年,一时之间确实是想不起来的。
迟景看了看昏睡中也紧皱双眉的乘轻,叹了口气,乘轻与往日大相径庭,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既如此,我便去查一查吧,倒是不清楚是哪个贼人这般大胆,竟敢拘走我掩日剑门中人的魂魄!”一人着金红衣裙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师妹呢?”,见到躺在锦被中的人双目紧闭,飞快降低了声音。
“无事,只是惊惧昏睡,会醒的,”迟景看了看她,“乘轻的灵脉如今凝涩难行,修为恐是不在了,还需你做些机巧,她近日恐是难于行走。”
“没问题,明日便送来,”云上荷心中有气,这何门何派,胆大至此,竟将倾山君亲传弟子的魂魄拘了去,这么多年寻找乘轻的魂魄,什么关系都动用了,掩日剑门的面子里子都丢了个遍,不知多少门派在暗地里编排过嘲笑过掩日剑门连弟子都护不住,若是让她知道这贼人是谁,可没他好果子吃!
她又看了看迟景,想着此时这里用不上她,不如就去查查那劳什子落云坛,转身欲走,砰地撞上了自己的三师弟,白他一眼,“来这么慢,师妹都又昏过去了。”
连宵摸摸鼻子,笑了笑,“师妹这么久未曾修炼,想必是受不住那些灵果,我去寻了些灵谷,”见云上荷又瞪过来,“嘿嘿,我问过阿穗了,这次的小师妹,就是小师妹,二师姐莫要生气啦。”
“算你有心,那你来负责给乘轻做饭吧,我的手艺,着实不好,”思及自己的短处,云上荷的底气倒是泄了。
“那是自然,辛苦二师姐去查那贼人了,”言罢,连宵的面色冷了下去,小师妹苏醒,是好事,坏的是那些抓走小师妹的人,还是不要臭着一张脸了。
“你们照顾好她,此事蹊跷,我需与那些老家伙商议一番,”倾山君交代下去,心中冷笑,如今她的徒弟终于回来,神魂及灵脉却遭受重创,此番痕迹必定是卷入了什么禁忌秘法之中,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她倾山君,将她和掩日剑门的声名变着法儿地踩,若不教教他们,怕是都忘了她可是当初“掩日倾山”的倾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