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守灵第一夜
哎~你这孩子,还是这样不提前打招呼,吓我一样。
面前的妇人发丝已半白,发尾简单扎了一下垂在脑后,脸上蜡黄憔悴但眼光清澈。一身衣服花布衣服缝缝补补,尽管有花纹的遮挡可那不规则左竖右横的样子还是一眼看出。
我爸呢?
抽烟呢,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我放假了,家里缺钱吗,我有能给。
你有几个钱,自己留着花,现在重要的不是钱的事。
张休哲不是个喜欢废话的人,他看眼下母亲身体尚且不错就打算过几天再把钱交给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事是这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
你奶奶,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她去世了?
你这张嘴啊,不能这么说!
就是这个意思吗,好了快说到底怎么了。
你大概知道我们村里人年纪大了到时间要怎么安排,你奶奶去了要找个人守她,必须是年轻人。
村里不是有小孩吗,守她是什么意思?
那十来岁的娃娃怎么能干这种事,很简单你陪在她身边三天就行了,就在这个屋里没有其他人。
………… 张休哲懵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要他做这种事情。
我爸在哪?
在你后面,你们俩真是一个德行,不喜欢打招呼。
儿子,你过来有话说。
张休哲转过头去,面前的大叔一头飘逸秀发大都发黑油亮,脸上虽有皱纹但皮肤依然紧致,眼光不羁目空一切,嘴里还叼着根华子。
咱家不是挺穷吗,怎么还抽上华子了。
别跟我扯犊子,我跟你说穷那就一定穷吗?
那我妈~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你要我跟你说多少遍,你只是个孩子,快点过来。
张休哲跟随父亲走出房门经过过走廊,走廊右边是厕所,左边是厨房,尽头是大厅。他瞥了一眼大厅,那里地面亮堂堂的闪着阵阵烛光,但因为没开灯顶上黑漆漆的。一半亮一半暗,因视角关系他只能看到这么多,原本记忆中那里应该有个书架的不知道搬哪去了。
俩人进入卫生间,卫生间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破旧,热水器生锈好在支架是不锈钢还算牢固,马桶泛黄内壁沾着斑驳晦渍,好在地上铺了防滑塑胶垫,还能看的下去。
沉默些许,父亲先开口了
儿子,要给你奶守三天灵。
这有什么,我守一个星期都行。
不,你听我好好说。你奶年纪大了,按照规矩要年轻人来守灵,必须是血亲。
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张休哲已经见识过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一切规矩的制定绝对都存在着不可避免原因的。
儿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出这个家,这三天家里面只会有你和你奶。
困了能睡觉吗?
你这孩子!心真大,你是不是还要问怎么吃饭?
难得回来想吃点好的,多来些肉,我不想再吃红薯了。
饭每天只在中午送一次,吃完盘子丢门口别管,上厕所正常去卫生间,没有要紧事就在你奶旁边守着,夜里面一定不能离开你奶,撒尿都不行。
一定记住,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出来!你真想睡觉的话,就躺你奶旁边,我一会拿床被子给你,还没到时间去歇会,午夜12点前一定要到大厅!
说完父亲离开厕所,张休哲紧随其后,他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张休哲心中的疑惑即将揭晓。
妈的,虽然感觉在奶奶面前说脏话不太好,可这真t吓人。
张休哲记忆中大客厅的沙发、茶几、餐桌以及麻将桌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棺材,它静静地躺在两条木头长凳上。棺材的四周摆了两圈蜡烛,白蜡烧出夹杂着橙与蓝的双色火焰,火苗小小的但是俩圈保守快上百根。看着不亮不暗的,可它们是大厅内唯一的光源,父母多次叮嘱过他不能开灯。
蜡烛看着有点吓人,好在这棺材颜色不错像是红木般的那种深棕色,还有这个最关键金黄的“寿”字,档次立马就上来了。
这棺材不阴间很阳间 张休哲心想
儿子,被子给你,想看看你奶吗?
…… 可以吗?
哎,人都有这一天,我也是你也是,好好看着啊。
父亲走上前去轻轻的掀开了棺盖,再从地上拿起一支蜡烛。
过来,看着。
张休哲走上前,奶奶平静的躺在那里,双眼微闭面带一丝微笑。
爸,你难过吗。
不难过是假,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好难过,九十多岁还不够吗?我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那就是有咯?
孩子,有些事情等你能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那你呢?当着你奶的面,你有做什么亏心事吗?
一阵沉默
他记忆中的奶奶在他小时候给他喂饭,带他去小卖部买零食,张休哲总嫌弃奶奶不能给他多花俩块钱,奶奶却总告诉他有的吃有的玩就是很好了,他过去不明白长大才知道为什么。
有一次张休哲在路边看到一个很大的仙人球有足球那么大,哭着闹着要带回家养。记忆中奶奶嫌弃的隔着塑料袋子提着这个破东西走了十几分钟,那会她年纪已经挺大了,回家放在花盆里填土的时候不小心铁锹拍了一下,才知道仙人球早就从中间烂光了。
应该没什么吧?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小事。
你这孩子,人生就是莫名其妙的事组成的,我再告诉你一遍。夜里面不管遇见什么事都不要害怕,你绝对不能出这个屋子。
张休哲明白,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不能明说。
手机总能玩吧?
随便,我走了,晚上冷记得盖被子。
张休哲目送父母离开屋子,接着靠在墙边,正打算从包里拿出手机,突然想到了什么。
这么多蜡烛燃烧,如果窗户关着缺氧那我不是死翘翘了?
他起身转向身后,那里是大厅的纱窗所在,窗户是关着的,还能看见有不少人在外面。
他拉开窗户,大厅一下就凉爽了起来,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张休哲心里也安分不少,随即靠坐在墙边。
哲哲哥,你要倒大霉了!
张休哲一听着声音就认了出来,这是邻居家的孩子张啸虎,他小时候跟跟屁虫一样跟着张休哲,现在应该十一二岁了。
小虎,说来听听,正好我想知道你们围着干嘛?
我妈妈跟我说,这几天有特别危险的事会发生,我们一会就回家睡觉了,这里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哦~怕的尿裤子咯~
哎!不能留下来吗!
二姨二叔都去我家了,谁还管你,你实在害怕晚上找大奶陪你说话呗~呀!
你这倒霉孩子,说什么瞎话!休哲,大姨告诉你啊。晚上千万不能睡,困了最起码等到白天,一定啊!一定!
大姨一边抽着小虎一边拖着他回家了,这里只剩张休哲一个活人了。
我左手充电宝,右手抖阴,不为所欲为吗?有什么好害怕的?
一阵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张休哲吓得打了个寒战。
大姨说了不能睡,我还是找个电视剧电影什么的慢慢看吧。
张休哲手指一阵挥舞,打开了经典电影《唐伯虎点秋香》。喜剧电影能有效的缓解这里压抑的氛围,毕竟跟棺材待在一起再怎么说还是不舒服的。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他能笑的这么魔性?明明是很悲伤的事情他却边笑边哭,我搞不懂为什么他能为了一个女人当牛做马,就因为那个女人很漂亮吗?
喵~ 一阵猫叫声从身后传来
张休哲回头望去,是一只黑猫正趴在窗口望着他。那黑猫毛发凌乱一看就没人养,圆圆的淡黄眼眸,瞳孔也圆圆的是黑色,看上去还挺温顺的。
居然不是竖瞳的猫,明明大部分猫眼睛都是竖着的,圆圆的看上去很可爱,如果再喂胖一点,毛再油亮一点,会是个很漂亮的小猫咪。
张休哲在那一瞬间犹豫了下是否要养它,就在他犹豫的同时那猫居然扒开纱窗边缘破损的一角钻了进来,一下子跑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哎!卧槽!它进来应该没事吧,我记得有听过猫跳棺材会诈尸的!d不会吧!
张休哲懵住了,心想该如何在黑暗的家中逮到它,正在他思索时那猫居然又回来了,还拖着一根香肠。
还好我不是缺心眼的人,如果是一个缺心眼的人可能会为了这根香肠把你打死,你还是不待在这里比较好。
窗外传来了阵阵雨声
不会吧,这个时候下雨?
雨很快从毛毛雨变成了豆点大,风也渐渐刮了起来。
再回头看向猫,那猫自来熟的躺在了父亲拿来的被子上,香肠也在上面。
应该不会诈尸吧?应该不会吧?
张休哲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把猫赶走,回头把窗户关上防止雨吹进来,靠坐在墙边,现在有猫陪他,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
情绪逐渐放松的他,靠在墙边静静地睡着了
……
……
……
凌晨三点出头,窗外的雨愈演愈烈,狂风飞舞拍打着窗户。
砰砰~砰砰~
蜡烛一只两只逐渐熄灭,燃烧散出的青烟飘到了天花板上,那里渐渐汇聚了层轻薄淡黑的烟气。
最后一根蜡烛熄灭了,整个大厅除了窗外照进的灰暗月光外再无光亮。
雨下的更大了,像是有人拿水瓢直接往下泼,天上乌云慢慢聚拢,月亮彻底被乌云遮盖,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照入大厅。
整个大厅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卡~啦~!!! 一道惊雷炸出
吵醒了熟睡中的张休哲
卧槽!蜡烛灭了,赶紧点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动不了!
他试图起身坐起时惊讶地发现手指没有反应!眼睛、脖子、胳膊、腿乃至全身,更惊悚的是嘴巴鼻子也无法使劲,只有靠身体的本能浅浅呼吸,眼睛半张无法睁大。
砰砰~砰砰~砰砰~ 心砰砰跳着
突然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咚~咚~咚~咚
声音来自那棺材!
不…不可能吧,奶奶她诈尸了?
咚~咚~咚~ 砰~砰~砰
他已分不清自己的心跳和那声响,只觉得特别刺耳,湿哒哒的冷汗从后背冒出,无法行动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声音一直持续着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有一个小时或者更久。
此刻在黑暗之中忍受这诡异氛围对于张休哲是一种难忍的刑罚,他的大脑每一分每一秒无不设想面前发生了什么,明明只有俩米的距离,可不管怎样他始终看不清面前。
好在随着时间推移眼皮终于可以动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恢复了一些轻微的行动力,手指也能动了。
吱~拉~
长时间习惯了敲击声的张休哲突然听见动静先是一蒙,随后大气不敢出,不知不觉间口鼻也能动了,可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那里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张休哲心里疯狂呐喊着
嘣~哒~
一阵巨大沉闷声猛地发出!连带着一些尚有余温的蜡油溅到了张休哲脸上,他差点叫了出来,还好忍住了。
面前飘来丝丝臭味,张休哲闻到后明白这是尸臭味,有些甜腻恶心感,好在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让他紧绷的心松了一口气。
鼻子可以闻到了,一会应该就能动了,赶紧跑!
他心中思索时,在这尸臭中闻到了另一股奇怪的味道,这味道淡淡的像是花香还夹杂着一股烟味。
这里这么黑没有火光,不太可能是蜡烛的味道,难道是香薰的味道吗?
一开始闻到这味道冲散了一部分尸味,张休哲还挺开心,可接着感到了一丝怪异,那香薰味越来越浓了。
窗户关着,蜡烛灭了,就算棺材开了里面有香薰,但味道为什么会越来越浓?况且里面还有烟灰味,这里这么暗不可能着火我看不见!
四周的烟灰味渐渐压过香味,那烟味不知不觉间已经浓烈到熏嗓子,辣眼睛的程度了。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张休哲猛然醒悟到这一切大气不敢出,刚刚声音的停止让他认为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可心中那份对未知的疑惑在提醒他面前绝对有些什么。
喵~
黑暗中有个毛绒绒的东西跳到了张休哲的肚子上,他终于忍不住被吓得叫出了声。
啊!!!
窗外的月光在此时居然照了进来,亮了些许他的身前。
原本黑暗笼罩的大厅仅仅被这淡淡月光一照,就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浓如墨般的黑烟弥漫着整个大厅,它太暗了,以至于原本应该照亮在墙壁上的月光被它吞没了。
张休哲看着眼前的满目狼藉,棺材盖摔在一旁,原本摆放整齐的蜡烛东倒西歪,胡乱地散落一地。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棺材居然被浓如雾气般的黑烟完全吞掉了,黑烟不留一点缝隙完全裹挟着棺材。
啊啊啊!!!
一时间恐惧、愤怒、惊悚、不甘等等情绪轰泄而出,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怒吼!
张休哲随即感到头晕眼黑,闭上了双眼,等他再睁开眼时那黑烟烟消云散,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
若不是面前的满目狼藉,他还只是以为自己刚刚做了个梦。
终于能动了!d!
张休哲在心中泼卸脏言秽语是为了给自己壮胆,顺便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这是他的习惯。
他把猫从肚子上挪走,起身前往棺材前。奶奶还是安静的躺在里面,跟之前随父亲看的一样…
不对!
我记得,她手应该是放在胸前的吧?!
左手蜷缩在身旁,右手虚握在胸前,难道她的手刚刚动了?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公鸡打鸣,朝阳也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