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花
尽管在南山书院郭明生已是臭名昭著，但天意难猜，郭明生还是遇到了自己的机会，一朵并不艳丽的桃花。
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春天。
郭明生在酒楼上吃着鸡血豆，因着细雨，街道上只偶有行人，热闹的午饭时分已过，酒楼这三三两两的人倒显得有些冷清。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只见一个男子在前面慌慌张张地跑着，后面传来一个女子“抓小偷”的呼喊声。
郭明生本来挨着边坐，透过栏杆一眼就看见了正要从楼下经过的小偷，顺手把路过的店小二肩上挂着的毛巾拽下来朝着小偷扔去。
那毛巾略有潮湿，空中半张开来，倒正盖住了男子的脸，男子猝不及防之下跑变了摔，被那身后的女子追上，一把按住了。郭明生这才知道是一个小姑娘。
那姑娘夺回男子手里梨黄色的袋子，在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脚，又仰起头，笑着向郭明生道了声谢，便要抓着他见官去了。
但就是这一个仰脸，郭明生又痴了，只觉脑海一片空白。倒也不能责怪郭明生，不信你细看看。
那姑娘身着淡黄的衣裳，周身散发着一种淡雅之气，隐隐似有芳香。扎起的黑发在雪白的脖子上围了小半圈，垂放在身前。
虽然装饰很简洁，但配合姑娘鹅蛋脸上白皙的面容，略带英气的五官，看上去一切竟都是刚刚好，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况这蒙蒙的细雨无形中又为她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毫不意外的，郭明生又失了魂。好在店小二一句：“我毛巾呢”把他叫了回来。他站起来，叫住了姑娘。
“姑娘，毛巾还我吧，这是我从店小二这里借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说话间，郭明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姑娘，那姑娘也看出来些什么，也不恼，笑笑便把匪徒头上的毛巾扯下，扔了回来，扭着匪徒走了。
郭明生呆站着，目光像被姑娘黏住了，随着她的背影淹没在街角，直到店小二狐疑地喊了第二声：“客官？”他才反应过来，将接到的毛巾还给了店小二。
郭明生慢慢的走着，偶尔在路上看见一个淡黄色衣着的女子，猛然看去，不是方才那姑娘，心中有些失落了。此时仍在下着雨，细如牛毛的，缓缓飘落下来。
他抬头看了看暗蓝色的天空，又想了想自己这两年的所作所为，嗤笑了一声，摇摇头，便加快了脚步。
在书院内，经过一个小湖泊时，郭明生听得那边的凉亭下几个姑娘说着什么。“
听说了吗？我们书院来了个转校生，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
“是吗？转到哪个班了？不会是郭大虾的班吧？那可又有好戏看了！”
“估计没定呢，连跟着哪一期学习的消息都没有。不过也有可能，以他那副贱兮兮的模样，到时候肯定会被迷的神魂颠倒，我们就趁着他蠢蠢欲动的时候，把他的事情都告诉那个姑娘！”
“好主意！看着姑娘对他一脸厌恶，肯定能狠狠打击一下他，让他这么花心！”
“什么花心，就是下贱！不过这样的事我们书院里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真的还能打击到他吗？”
“管他呢，反正不能让他得逞！走，我们回去看看，也许还能在宿舍区碰到那个姑娘，看看她长什么样。”
郭明生脑海再次回想下午见到的那个姑娘：“不会是她吧？”
无人回答。
他抬起头，雨似乎下的大了一些。
心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像被刀割后的疼痛。很轻，轻到可以忽略，却总让人感觉力不从心。
他已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了，只记得来书院以后情窦初开时想着那姑娘这种不时传来的疼痛感便会暂时消失。之后的事不愿再提，总之，没有太久，他郭大虾的名号就已经人人皆知了。
低下头，步伐加快，就在过了那个湖泊的岔路上，郭明生忽觉眼前出现一抹熟悉的淡黄色，抬起头，却见一姑娘正站在他前面。
“原来你也是这书院里的学生啊，还没问你什么名字呢。”那姑娘笑着，看着郭明生。
天空之下是一片灰白，细密柔软的雨珠慢慢散落，在姑娘的头发上沾了一层白色，又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下。
郭明生但觉心跳加速，大脑里顿时翻江倒海，思绪万千之下，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我……”
他嗫嚅。
“什么花心，就是下贱！”
回想刚才听到的话语，他心中传来一阵撕裂之痛，倒也冷静了下来。
“何必，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值得为此记住我的名字。”他回答，刻意冷淡的同时，心底有些害怕了。
郭明生本想绕开她直接回去，但看到姑娘的样子，脚倒像灌了铅一般。
“也罢，反正都在书院里，总还会再见，那下次再问你名字吧。”
那姑娘说完，笑笑，又说道：“不过倒是我该先报我名字，记住了，我叫洛燕华，燕子的燕，华美的华。”
说完，姑娘便转身向一个岔路走去了。
想到以后姑娘会知道他名声，郭明生原本想尽快走回去的，以避免这样的尴尬。又一想，反正也不会有机会了，不如最后多看几眼，四下也暂时没什么人。于是他便停在原地看向那姑娘的背影。
那姑娘袅袅婷婷，似刻意慢了下来，又或者本就不介意这样的雨滴。在这薄雾般的细雨之下，倒是有了另外一番的美感。
燕吗？他想起，幼时的春耕，故乡常有燕子在这样的雨天里田野间穿梭。
在前面再一个岔路，那姑娘回过头笑着看了他一眼便走了，郭明生回想了一下，那是炼药馆的方向。
眼见那姑娘的身影消失，郭明生心中略有失落，慢慢走了回去。
郭明生回到宿舍，呆坐到了夜晚。点亮蜡烛时，看着新挂上巴掌大的一幅画，望着画中颜清脸上略有倔强的表情，虽然依然觉得很美，但心底却生出了一股抗拒。再看向其它的画像时，心里也同样升起一种抗拒。仿佛上午拿到画像欣喜的挂上仔细端详了好久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找个筐将墙上的一幅幅画像收了起来。
当他把墙上最后一幅画放进筐里时，突然想起他对感情懵懵懂懂时在书院藏书楼一个角落翻出来的一本破旧不堪的《情为何物》上有那么一段话：
“到了那一天，你会发现你喜欢吃的东西变得不香了，喜欢去的地方也不愿去了，脑海是挥之不去的某个人的身影，心里迫切是念着某个人的名字，而那人竟与你非亲非故……”
郭明生又回想起在书院岔路口分别时那个回眸，忽然觉得窗外的虫鸣声也有些吵闹了，便来到窗前，关上窗户，熄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