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过去
训练室内，面对着邢熠强撑的玩笑话，萧存一边解释一边有点不知所措，最终只得抓住了他的手，想要带他离开这儿：“……出去说。”
“说啥。”邢熠却很大方地一挥手：“我又不是真觉得你俩有一腿！”
说完邢熠就转身走了, 然而在那之后, 却连掰过椅子, 都是用踢的。
萧存良心有愧，心情烦躁, 烦躁到一局游戏的间歇灌了自己两瓶奶——毕竟从理论上说，他和苏鸣, 确实可以算是有一腿。
而且，他还背着邢熠接收了苏鸣的联系消息。原本他不该隐瞒关于苏鸣的一切, 但他又实在难以启齿自己和苏鸣的关系，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苏鸣这个人，可以算是他踏上职业道路时最先认识也最重要的队友。
最初他来打职业，也不过是因为看着onologue在屏幕里跟队友相亲相爱的样子, 心里十分不痛快罢了，加上刚好看到is的招人广告, 他便联系上他们经理, 发了自己的基本资料和rank分段。
一切都算顺利，他在家里又一直都是小皇帝的状态，父母自然也对此没有太多异议，甚至觉得这孩子终于有点目标了，还能把爱好当职业，那也挺好的——反正萧存极度偏科，数理挺好，语文英语却加起来不过三位数，估计也上不了什么好学校。
萧家的准则，孩子能靠自己赚钱生活就行，以后干不下去了，大不了回来搬酒，反正饿不死。
萧存最初的雄心壮志，是有朝一日能碰到红尘，并且在所有观众的注视下屠杀这个负心汉一万次，然后把他摁在地上慢慢摩擦——哦，你他妈不是为了打职业就抛弃老子吗？让你来打职业啊，爽不爽？
——没错，把邢熠打哭，就是他的初心。
那时整个职业圈，恐怕都没有比他更没梦想的咸鱼了。
然而在认识苏鸣以后，一切又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起初他不明白这个人对赛场哪来那么高的热情，等对方真正带动他战胜过一次强大的对手后，他才彻底明白，没有哪个职业选手能在感受过这份热血沸腾的畅快过后，还能让它轻易消亡。
——赢了还想赢，输了更想赢。或许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从来难放手。
他一向平静的心本来就几乎只为游戏产生波澜，而在比赛中赢，更比平时赢rank痛快百倍千倍。
在苏鸣的影响下，他渐渐地也对电竞有了真正的热忱，并开始在赛场上真诚地和队友击掌拥抱。
他喜欢游戏，也喜欢自己的队友，他觉得他们就像一个整体，即便池炀坑了他无数次还不理会他的督促，他还是愿意用自己的方法来弥补下路的短板。
他开始在这里意外地收获更多的东西，即便他好像，离那个逐渐锋芒毕露的onologue越来越遥远了。
他只告诉过苏鸣一个人自己的初恋是邢熠的事，那时对方也就拍拍他肩膀，沉默地和他碰杯，只让两杯就醉的他少喝点。
对萧存来说，苏鸣的存在意义非凡，正因为对方的引导让他爱上了竞技，他才能从每周默默看着邢熠比赛时那种似苦非甜的感觉中走出来一点。
对方的外貌看上去是文质彬彬的，还经常因为穿针织外套被池炀嘲笑太娘，但只有跟他走得最近的萧存知道，这家伙其实非常爷们儿和仗义。
只不过从某一天起，一切就都变了。
凌晨的训练室再次只剩下他俩，在离开之前，苏鸣一边捡了盒子里剩下的水果吃着，一边蹲在椅子上转着圈，问他，兄弟，咱俩的关系是不是好到有一天我老得快死了，你会在我床前和我说说话？
萧存喝着奶刚结束一把游戏，想了想就说，嗯。
本来话题一股子兄弟情深的温馨，他却没料到苏鸣却拿脚撑地，忽然继续道：那挺好，到时候我就算回光返照也要跟你来一炮，也算了却这辈子的一桩心愿吧。
萧存听完差点呛奶，刚咳嗽着想拿袖子抹嘴，对方就已经走过来撑住桌子，暧昧的视线也直往他下身扫，说：不如珍惜当下吧，兄弟，权当排遣寂寞了，就在这儿还是回寝室？我这个人比较能忍，保证不吵醒小炀。
这话说得，仿佛池炀是他俩儿子似的。
萧存脑子短路，实在很难反应过来——说好的同性恋雷达呢？他怎么丝毫没察觉出苏鸣也是这个取向？
但在对方抬起膝盖压到他椅子上那一刻，他还是条件反射地闪避，这样的动作让苏鸣皱起眉有些不甘心地跟他拉扯起来，所以最终萧存几乎是挣扎着站起来推开对方逃离训练室的。
这一次他没有回楼上，而是出了基地大门，忽然想要看一看夜空。
他现在明明单身，却好像碰别人一下都会产生罪恶感，觉得会对不起红尘——所谓的自作多情，大概就是如此吧。
他想起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他都是和红尘一起在游戏里度过的，那时的两人配合默契，也通过一根网线，渐渐从游戏局势，聊到了一些平时的生活。
他不健谈，却总忍不住想和红尘分享自己遇到的许多事，虽然他说得既简短又干瘪瘪的，但红尘似乎也很乐意听。
而红尘则和他不一样，不仅能用飞扬的语气和他天南地北地吹，还时常为了他在游戏里跟人对喷，并且总招呼他也来加入混战：喷人会吗？喷人都不会还打什么英雄联盟！帮我喷人都不会还学别人搞什么网恋！
虽然以红尘的手速其实没什么需要帮的，但萧存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打字帮红尘数落那些乱玩的队友，不过在他因为操作停滞被对面单杀两次后，红尘还是在yy里绝望地放弃了：算了你还是不要打字了，安静地做个花瓶吧。
而那时红尘之所以叫他花瓶，大概是因为某一次的闲聊——那次对方无意间提及起来：灰烬大神，我有点好奇你长得帅吗？
萧存听完想了一下，倒是老实回答：嗯……好像听到过很多女生说我是我们年级最帅的。
频道里就这么沉默了几秒，萧存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却很快听到红尘答道：哦……牛逼，来张照片？
萧存又想了想，自己平时的照片都在老妈相机和笔记本里，此刻都被对方带出去旅游了，于是只好继续老实回复道：我这只有集体照，你要看的话我去扫描上来。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可首先提起这茬的红尘却好像兴趣缺缺，马上转移了话题，说，行了没事，我知道你是级草就行，照片就不看了吧哈哈哈哈哈，来吧下一局。
萧存有点莫名地哦一声，然后听话地点了开始排位。
——那些年少的岁月里，他从来就只对强者感兴趣，但别说他没碰到过跟自己一样游戏水平的妹子了，连同分段的汉子也不一定能跟他如此默契还有说不完的话，所以当年，他是迷恋着两个人在游戏里完美配合的感觉，也是迷恋着红尘这个人本身。
纵然红尘已经抛弃他，他却还是放不下，总是会忍不住打开直播，再看一眼邢熠的比赛。
他能从邢熠的声音和语气、邢熠玩游戏的每一个小细节小习惯，确信对方就是那个他一直朝思暮想的人。
有时候他也会难过——你那么憧憬职业赛场，为什么就不问一问我，要不要陪你一块打职业？
他想，如果是因为位置重复，那不管是要改练别的位置，还是干脆去替补、去二队，他都是能够接受的啊。
然而红尘，却从来没把他考虑进未来里。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都仍有红尘，自然不能接受苏鸣。
只不过那天他走在魔都冷冽的风中，突然还是有些不明白自己如此执着地追逐着红尘来到此处的意义。
——其实他和红尘的故事，早就已经结束了吧。
可他却还死皮赖脸地延长着后记，甚至让它变得比故事本身更为冗长，任谁看了，都会不耐烦地合上书。
夜风吹着他的眼眶瑟瑟地疼，这时手机却突然传来推送消息， [您订阅的主播onologue独白已上线] ，这让他望着那方泛着微光的屏幕，心里那个平时默不作声的巨大窟窿突然就开始流血抽搐，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疼哭了。
之后苏鸣就再没跟他提过这件事，只是对方决定要退役的时候，两人还是爆发了空前的争吵，这一次无关感情，只关乎他们说好了的梦想和目标。
没有人比苏鸣更热爱这支战队，可如今，他却打算做个逃兵了。
萧存冷着一张脸不让他退役，苏鸣则说，你凭什么干涉我？
自知口才弱，萧存便干脆用沉默作为抵抗，始终不愿妥协，一双眼睛也冷而坚决，对方见状快炸了般数落了一大堆职业道路的不现实，说得眼眶都红了，好半天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然后将视线投向了他一动不动的眼睛，突然说：既然你想干涉我，那我也可以干涉你吧？
起初萧存一愣，没明白这话的意思，对方却直接反锁房门，走过来反手把他拽住了就往床上拉。
几秒后，当对方想拿东西绑他手腕的时候，他就突然懂了苏鸣的意思——所以，这家伙是强行要和他上床？
但是紧接着，苏鸣似乎有些爆发，一句话就让他更懵了。
“萧存，男人用后面也能爽的，我真的会很温柔的，你试试吧？试试都不行吗？”
——？？？？
萧存简直感觉喉头冒血，对方还继续不停地说：你醒醒行不行，你那初恋现在已经是万人敬仰的独白大神了，他早就已经不要你了你明白吗？听话，行吗，你听话，一会儿我后入，后入可以吧？你别看我的脸，被我艹还是被他艹，还不他妈是一样的？
“……艹你妈你他妈等会儿！”萧存反应过来，开始一边面无表情地挣脱，一边感觉脑袋快炸了：“谁他妈告诉你……我想被他艹——？”
苏鸣却不依不饶，说：“难道你不想？一提起他，你的眼睛有多难过你知道吗？都这时候了，跟我装什么纯情？”
“……”萧存一时语塞，只想吐血，对方却无视他的态度，强硬地压住他还想亲过来，这让他突然忍无可忍，脑海里全是红尘好听的声音在回荡，于是他顷刻黑下脸，直接就一拳上去了。
——不会吵架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会动手就行了。
后来两人便稀里糊涂地在床上打了一架，没一会儿就有人在外面哐哐砸门，着急询问到怎么了怎么了。
萧存嘴角抽搐，把苏鸣扔在一旁就打开门，只留下了一句“你要退役就赶紧退役，别让我再见到你”。
他的语气难得这么狠，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送他离去，而后只得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逆光中的苏鸣。
那时苏鸣惨淡一笑，说，对不起了各位，是我辜负了你们，我真得走了。
池炀和季超然差点冲进去抱住老队长大哭一场，只有李一世看了两眼萧存的背影，又瞥了瞥苏鸣的样子，差点笑出声——他转了转手中的烟盒，猜想二人应该是都把对方当成了0，然后为了争谁才应该在上打起来的吧。不过既然没人愿意为了对方做受，估计也不是什么真爱就是了。
从此谁跟萧存提起苏鸣，都会遭到萧存的冰山脸攻击，苏鸣也是在很多天以后才绕过弯来，只好哭笑不得地来找萧存：我这不是不知道你也是纯1吗兄弟？哎呀好气啊t3t，想着自己要退役了，冲动了，又不是真的非要强/奸你，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大家还是好兄弟可以吗宝贝儿，祝你早日艹到邢熠还不行吗狗越好像说想买他诶w
萧存不想搭理，也算晾了这个神经病一段时间，不过念及多年的兄弟感情，倒还不至于真的会绝交。
此刻他有点愁，他真的羞于启齿告诉邢熠自己被另一个攻有所企图还在床上打起来过，这好像是关乎尊严和面子的大事，不过显然邢熠已经注意到了苏鸣这个人，如果不解释清楚，邢熠说不定会难过的。
他想，要么就干脆避重就轻地告诉邢熠，苏鸣确实喜欢过自己，而自己因为一直放不下过去便拒绝了，对方应该还是能理解的吧。
所以他赶紧先点出聊天框，迅速输了一连串的字发送了过去。
[刚才跟我聊天的那个人，你是不是看到了？我真的跟他没什么，只是之前他对我有一点喜欢，也没太认真，而且我已经明确告诉他了自己忘不掉初恋把他拒绝了，现在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邢熠，我都跟你说实话，你相信我]
发送完毕后他还是有点担心地偷看了一下邢熠的表情，对方似乎已经点出对话，并且还微皱着眉头盯了好一会儿屏幕。
萧存有点怕自己没解释清楚，还是想强拉对方出去当面说，不过很快对方发送过来的回复，还是让他稍微安下了心。
[嗯，了解了，没事，只要你现在喜欢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