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外祖
苏秉文自知失言,低头站着等候这位以严厉著称的外祖父接下来的教训。正心下惴惴的等着,却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一句问话,“回外祖父,正是小妹染青。”
“这娃不错。”能够不惧他威压的小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崇柏评价了一句之后就将目光移回了苏秉文身上,周身气势陡然一凛,“文儿,跪下。”
苏秉文闻言,知道该来的还是躲不过,上身维持着抱妹妹的姿势下身膝盖一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你可知仅凭你方才那句未说完的话就能毁了苏氏满门?”王崇柏从老妻那里得知外长孙要考九月的院试,便存了考较一番的心思。正好住得近,这会儿来了兴致就亲自过来了。没成想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论。若是再给秦武帝二十七年,就不会有汉朝,更不会有他们楚朝?这话要是让有心人听到,整个苏家都得遭殃。就算是他们王家,恐怕也逃不过牵连。念及此,语气更是沉了几分,“你爹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
“孙儿知错了。”苏秉文心下也是懊恼。他不过是念书给妹妹听而已,怎么说着说着就演变成了这样?想到刚才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他自己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文儿,你也不小了,须知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一言一行都该谨慎才是。切不可因为一时忘形就随意作为。像你方才那样的话别说是托之于口了,就算仅仅是念头都不可以有,明白吗?”王崇柏正色道。
“孙儿明白,孙儿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苏秉文郑重的答道,心中惭愧不已。身为长子,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将来要承担的是什么,也一直很努力的使自己符合爹娘的期望。在此之前,他还沾沾自喜的觉着比起别家的长子(例如云景熙),他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今日出了这番纰漏才明白,自己还差得很远。以为妹妹不懂就可以随便怎么说了?隔墙还能有耳呢,更何况屋里还杵着祝妈妈和几个丫鬟。他平时并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只因提到偶像一时头脑发热就忽略了其他。往后可不再不能这么疏忽了,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自己都应该更慎重才是。念及此,目光掠过屋中下人,等会儿还得好好善后一番才是。
见他真心认错,王崇柏的脸色也缓了几分。对于这个稳重的外长孙王崇柏一直很放心,只是到底年纪还小,还需要多多磨练敲打。既然选择了科举之路,那将来必然是要为人臣子的,届时可容不得半点马虎,好看的小说:。因为,稍有闪失便有可能祸及全族。屹立朝堂风雨多年,这样的例子他见得多了,王崇柏决不允许自己的亲属也犯同样的错误。“你在这跪上一个时辰再起吧。”
“孙儿领罚。”苏秉文毫无怨言的接受了这个惩罚。
小染青虽然不忍自家大哥被罚,但王崇柏的教训并没有错,一时的小惩总比他日的大祸要强。
见大少爷被罚跪还抱着自家小姐吃力的很,祝妈妈走上前去想要抱走小染青。不过,有一双手却快了她一步。
“你方才怎么会跟这小娃说起那些的?”王崇柏发落了苏秉文却并没有立即走,而是抱了小外孙女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逗了起来,这话却是对着跪在地上的苏秉文问的。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遇上不怕他的小娃吧,王崇柏一见到这个小外孙女就生出了喜爱之情。
只是王崇柏显然没有什么逗小孩的经验,一把胡子扎得小染青脸上生疼。真想如当初对待释空那老和尚一般,一把揪下这恼人的胡须啊!小手举起又放下,罢了,此人毕竟是今生的外祖父,她还是给些面子吧。(释空:陛下,您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给咱些面子啊?)
“孙儿见妹妹对这书很感兴趣,一时兴起便想念给妹妹听。正好念到秦武帝那章,孙儿一时激动就口不择言了……”苏秉文简略的说了因由。
“其实,你先生说的并没有错,帝王无嗣乃是硬伤,武帝崩后险些酿成夺嫡大祸也的确是事实。“王崇柏指点道,”我知你崇敬武帝,但论事论人切不可只看一面,更不可感情用事。“
“孙儿记住了。“苏秉文恭敬道。
“不过,你之前对于秦武帝的评价倒是有几分道理,撇开子嗣不讲,他的确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王崇柏抿了口茶,开始侃侃而谈,“秦武帝其人颇具才干,一生功绩无数,但他最能为人称道的一点却是知人善任。尤其是任云霄为大将军为他开疆扩土,任李卓为丞相为他献计定邦。有这两人一文一武支撑着,才会有武帝时的繁荣。而这两人又一向不和,这正好维持了朝堂的平衡。识人,用人,制衡,这便是帝王之道。”
小染青眼一眯,这位外祖父倒是一下子点出了关键之处。到底是在朝堂混了多年的人精,对于帝王的手段早已摸得门清。
“帝王之道……”苏秉文低头沉吟,揣摩着王崇柏的这番教诲,似有所悟。
王崇柏见状,满意的抚须。孺子可教也。
“孙儿多谢外祖父教诲。“王崇柏的一番话令苏秉文受益匪浅,难得见外祖父有心谈论武帝,自然要趁此良机多讨教一些的,“外祖父,论及武帝的用人之道,据说王氏的先祖也是武帝陛下提拔起来的,可是当真?”
“的确如此。我东州王氏的先祖便是武帝的太傅王允。”谈及先祖,王崇柏也带上了尊敬之色,“先祖本是翰林院一介小吏,因一篇文章得了武帝赏识而屡被擢升,直至太傅之职,教授武帝经学之道。”
王允?前世那位学识渊博的王太傅竟然就是王氏的先祖,难怪觉着第一次见面的外祖父有些眼熟,现在一看,这严肃刻板的表情不正和王太傅如出一辙么!
其后祖孙俩又谈了许多关于秦武帝的其他,而小染青则一直在与王崇柏的长须作斗争,丝毫没有身为当事人的自觉。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文儿,起来吧,“王崇柏将小染青递给祝妈妈,整了整压皱的锦袍,”我也该走了。“
恰在这时,王氏领着儿子们进了屋,一脸不豫。而她身后跟着的几个更是垂头丧气,衣衫也凌乱不堪。
“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