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一年半
洞中方一日，世上一千年。
虽然时间的流速没那么夸张，但萧天驷依然觉得赵数活着的可能性不大。
因为外面的世界太过于瞬息万变，似乎没有谁能保证自己出门一趟，就一定能活着回来。
“城长，葬礼已经布置好了，大家都在等您。”琪琪哽咽着，在他身边低声说道。
“嗯。”萧天驷捏了捏鼻梁，带上眼镜，站起来，“走吧。”
赵数走了一年半，他已经举行了十六次大型的葬礼。
“城长！”
“城长……”
“哥……”
“二哥……”
萧天驷对站在街道两旁的人点头回礼，将手上的白手套拉紧，走到巨大的柴堆前面，接过鹿笙手上的火把。
“名单和照片都保存好了吗？”
“好了。”鹿笙低声应道，“他们生前都在赠一那里留过档案，家里人的抚恤，师姐们也都开始做了。”
“好。”
萧天驷单膝跪地，将火把扔进了柴堆下的坑洞。
沁满油的细柴和干草很快卷起大团大团的火焰，接着点燃了架起的柴堆。
萧天驷后退，这空旷处站了不下十万人，却只有风和火焰燃烧的声音。
火焰足足燃烧了两个小时。
萧天驷就像雕像一般站了两个小时。
火焰即将燃尽时，萧天驷将一罐酒洒在地上，萧霖和赵高一左一右，将神弓和钢盾两军的军旗狠狠插入地面。
萧天驷举起右手：“向赴死者致敬——侵蚀不灭，战斗不止。
人终不免一死，但人类——必将延续！”
围观者全都向赴死者鞠躬。
战士们则挺直腰杆，举起右拳，大声重复萧天驷的话。
所有人眼中都只有浓得化不开的仇恨和无论如何要活下去的信念。
萧天驷转身离开，城里主要负责人也跟着离开，有工作的逐渐散去，剩下数百名亲友哭泣着走向火堆。
他们有秩序的从火堆中取出一捧土灰，用干净的树叶包裹，在王守疆率领的巡逻队护送下，前往归乡将这些勇士安葬。
归乡是阿博给深城的陵园取的名字，以曾经那片山地为基础，这所陵园又向内陆延伸了一公里多。
普通市民死去也被获准埋葬其中，而烈士的墓碑则是沿着山顶笔直延伸，如同一柄不肯屈服的利剑。
萧天驷回到办公室，摘下眼镜，疲倦的捏了捏鼻梁：“汇报一下吧。”
赵高跟在萧霖背后，关上门：“现在最主要就是澳城、香城和禺州三面的侵蚀物，源源不断冲击外围城墙。
你说数量多吧，倒也不是。
就是源源不断，神出鬼没，完全没办法外扩城墙范围，时不时搞个突然袭击，几百上千个一起来，就像昨天那样，伤亡就不可避免。”
萧霖坐下：“上次赵数进了禺州城，跟那边的人取得过联系，但他一走，咱们就攻不进去了。
那些丧尸跟蚂蚁似的，杀也杀不完，赶也赶不走。
莲峰基地进行了三次远程打击，但效果不明显，陆地基地的武器跟星轨武器还是比不了。
而且莲峰基地的武器是我们对付神烨他们的底牌，也不可能全部用在禺州城。
现在情况就很遭，我们再进不了禺州城，那边人完不完不知道，但对我们的信心肯定完蛋。”
萧天驷侧头看向天空，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带上眼镜，起身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接韩增一。”
他头顶的灯闪了几下，跳到绿色，三秒后，韩增一的脸出现在桌面上。
“萧大哥，什么事？”
“联系中都，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来接人？再这么磨磨蹭蹭拖延下去，人死不死另说，人心是肯定要散了。”
“三十分钟之前刚刚试过，还是无法直接连接。我又联系了东州和夏城，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上大帅和林鹰了。中都给他们的物资支持也越来越少，这个月只有标准量的十分之一。
东州的贺霄城长有不好的猜测，中都怕是只想自保，不管其他地方了。
但他现在也焦头烂额，不太能向其他地区伸出援手。
他的意思是，这些人我们先想办法安置，等他腾出手来，他也会代表联合会来履行责任。”
萧天驷沉默了一会儿：“我要一个具体的时间，等到什么时候？”
韩增一没说话，片刻后，他那边传来一个不忿的女声：“萧天驷，你这人有没有心啊！即便是想要回归联合会的人，也是我们的同胞，他们留在深城又没吃白饭，就这么着急赶他们走？”
萧天驷揉了揉额头，很是无奈：“陈夏同志，我再说一遍，我认为赵数离开之前跟你说得很清楚。
我们深城的信条是不惜一切代价对抗侵蚀，只有认可这个信念的人，才是深城公民。这不是要求，而是选择。
最近侵蚀物活动变得更加频繁，神烨那边也不断有强力的兽超人渡海登陆。
战斗和牺牲只会越来越多。
我当然可以把这些人留下来，但死了，算谁的？”
陈夏沉默了片刻：“那你为什么不说服他们加入我们。”
萧天驷继续揉着额头：“我说过，这是选择，我已经把各种条件都说得很明白了，想加入的自然会……”
“不，我觉得不对！”陈夏强硬的打断了他 ，“这一年半我一直都觉得我们的宣传太过于无力了！
什么叫把事情说清楚了就让他们选？
有谁会喜欢死亡啊！
包括您、小韩、高哥、霖哥、学长……也不是天生下来就该承担责任。
我们站在这里，成为抵抗侵蚀的前线，不是因为我们应该，而是因为我们愿意。
对吗？”
萧天驷莫名其妙：“对啊，我说的不就是这回事吗？
没有应该，只有愿意，所以他们……”
“可是我们本就应该啊！”陈夏忽然怒吼起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大家都不愿意为自己的种族赴死，那这个种族根本就延续不下去。
那他们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和中都对他们又有什么责任呢？
他们又凭什么希望中都来救他们或者我们继续庇护他们呢？”
萧天驷站了起来：“陈夏同志，你的言论很危险，请你想好了再继续说。
即便你说是为了种族的延续，也没有权力强迫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