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血月之下明我性
天空依然是漆黑一片。赵玄感觉到原本那钻心的疼痛烟消云散。可是他完全不能动。肢体不再听他的指示，眼睛也不会因为睁开太久而发涩。就好像只剩下一双不能闭上的眼睛，默默的注视着天上。
“哦，原来我死了。”终于回过神的赵玄，了然的自言自语。本来的恩怨情仇，在确认自己死去之后，忽然变得无足轻重。仿佛自己跟世间一切，再无瓜葛。
许是尸骨的眼睛流出鲜血，赵玄看着那一轮明月，忽然无端端的染上了一层暗红。
血红的月亮，血红的夜。血红的天花板，血红的世界。
“既然死了，此刻我就是一鬼魂罢了。为何没有阴吏前来收我？”赵玄奇怪的想来。
可是正当时，他突然感受到了重量。自己的重量。
往下沉，往下沉。赵玄正一点点的越过石阶，越过泥土，往着无底的黑暗下沉。
能看见的，却仍然只有那越来越远的血月。
想露出一个笑的表情。可是没有了躯壳，赵玄只是无奈道：“逆走纯阳心经。。现在回想，真是愚不可及啊。等会如若见到师父，定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哈哈哈哈。”
血月越来越远，赵玄也感到越来越疲倦乏累。原本装出来的镇定很快土崩瓦解。一股挣扎和不甘的滋味飞快的在心头泛起。
“就这么完了？我赵玄，就这么完了？”
虽然没有了尸骨，但是赵玄话里却有哭腔。“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
赵玄伸出手想要抓住那远在天边的血月，可惜他已没有了手。
“我，不甘心啊！”
。。。。。。。。。。。。
好似过了万年，却只有短短一瞬间。
赵玄开了眼睛。
崎岖的山道，直直通向望不到头的山顶。两边的花草艳果，此刻也变成了枯枝烂泥。整座山没有一丝绿叶，黑麻麻的一片枯林，毫无半点生机。“我这是在哪？”赵玄迷茫的来回看去。
可就在这时，一声包含严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徒儿，你在此地作甚？”
赵玄回头望去，却见到一身黑袍的师父金逸正站在阶梯之下，一脸愤怒的看着赵玄。
“啊！师父！”赵玄立刻稽首行礼。可是刚弯下腰来，赵玄立刻回想了什么道：“对了，徒儿记得是要上山的。师父怎么落在后头？莫非年事已高，体力不支了吗？”赵玄开玩笑的如此说来。
可是师父金逸脸青，却愤怒的指着赵玄道：“孽徒，三更半夜的你在说什么？还不快跟师父回去？”
“回去？”赵玄愣愣的就此发呆。转头看去。此刻却是深夜时分。但是四下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山顶之上挂着的，却是一轮诡异的血月。照射出阴森森的红光。让人头皮发麻。
也许是错觉，赵玄觉得之前不应该是一轮血色月亮的。不过他却没有就此迟疑，转过身对师父说道：“可是，师父说过，一定要上山的啊！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赵玄面目疑惑，可是师父却极其败坏道：“上什么山，有毛病吗？快跟我回去！”
赵玄还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发那么大的脾气。顿时有些动摇。而那师父也回头就往山下走，让赵玄也下意识的想迈开步子跟上师父。
可是刚扯开的步子，突然停住了。好似那山顶有什么东西在呼唤自己。那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是不惜一切都要的东西！自己决不能放弃！赵玄魔怔般的回过身子，抬头望着那一弯血月。
“赵玄！快不快给为师下来！”
听着身后师父的怒吼，赵玄却呆呆的看着血月，忽然喃喃道：“不了，师父自己走吧，徒儿还要往上走走，看看。”
说罢，赵玄就迈开步子，踏上台阶。
“孽徒！”身后的金逸暴怒嘶吼，踏着极快的步子追上赵玄，一把牢牢的握着他的肩膀使劲往回扯：“跟我回去！你不用再上山了！”
“不！”赵玄忽然甩开了师父的手，中邪一般朝着山道上走去。可是师父却扯着他的衣袖叫道：“赵玄，你醒醒，醒醒！”
“为什么要阻挠我！我没有回头路！”赵玄忽然恶狠狠的转过头来。脸上尽是一片扭曲狰狞。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无刚刚那半点开朗。
好似镜中水月，让人看得很不真切。
眼前的赵玄忽然一阵模糊，变成一个穿着富家公子华服的少年。但是依旧阴森扭曲的对着师父吼叫：“放手，放手！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阻挠我！”
又是一阵恍惚，赵玄变成穿着小道袍的孩童，稚嫩的脸上满是仇怨：“滚，滚！”
最终涟漪散去，幻象皆走。徒留赵玄立在原地。而此刻赵玄却恢复如初，一脸呆滞的低下头来。
干瘪的肌肤，腐烂的皮肉。赵玄看着自己宛若一具干尸，心中却没有太大惊讶。仿佛看到轮回万世，荣华兴衰。
只是略含无奈的轻笑一声道：“原来，我已经死了。”
“好徒儿，听师傅的话，下山吧。此地，已然不是你能前往的了。”旁边的师父叹了口气缓缓道来。
谁想师父搭手过去，却被赵玄再次甩开！面对师父的惊疑不定。赵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喃喃自语道：“死了又如何？我清楚知道人与人的路是不一样的，即使做鬼，我亦可修行长生大道！那百鬼还不是恶鬼修道？此匹夫可往，我亦可往！”
“孽徒，来执迷不悟！”师父在此气急败坏的如此指责。可是赵玄却仍然沉着脸，斜眼盯着师父金逸道：“朝闻道，夕死可矣。此话，可是师父教导与我的？为何到了如今，你却胆怯了？”
“闭嘴！我教你的尊师重道之礼何在！你怎么能如此和为师说话！”师父气的面色发黑。暴跳如雷的大声叱喝。可是赵玄不为所动冷笑道：“我师父金逸早就驾鹤西去了。死于梁国境内一座无名的猎户屋舍里。你又是谁？孤魂野鬼，冒充我师！竟敢在贫道面前张狂！”
“住嘴！”忽然间，师父脸色变得黝黑，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七窍之中钻出无边黑气，只剩一副烂人皮躺落地上。不知何时，山道往下的道路被遮天蔽日的黑烟所遮盖。隐约中，无数的挣扎，哀嚎之声响彻宇内！那些黑烟细细看去，竟然全部都幻化成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和抓挠的手臂！
从师傅金逸体内钻出的黑烟融入其中，一股排山倒海的碎语和执念直扑赵玄而来！
“回来，回来！赵玄，赵玄！”
那声音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步步紧逼干尸化的赵玄。
可是面对如此，赵玄只是冷漠的俯视他们，轻言笑道：“黄泉百鬼，来索我性命？有道是逆天命，顺天数。如此天命，贫道斗胆了！”
说罢，就转过身子，抬头瞪着那血红月亮，迈开步子踏上台阶。
“回来！”山崩海裂的呼啸声从身后传来。一双双黑烟凝聚的手死命的抓着赵玄双腿。将他扳倒在台阶之上。
赵玄瞪眼趴在地上回头。却看见无数双手死命的扯拉自己，恨不得拉入那黑烟之中，成为他们的一员。
“孽障！我赵玄还未曾死去！给我滚开！”说罢，就从腰间拔出宝剑，举剑就要刺下。可就在这时，一大团黑烟忽然汇聚成师傅金逸的模样。他那皱纹和白发如此熟悉。那哀求和绝望的眼神让赵玄手中动作猛的顿住。
但赵玄眼中的犹豫只是一瞬间。原本清秀的脸上却立刻扭曲狰狞。瞪着那师父金逸道：“想用幻象骗我？我师傅已经死了，身后无人，何以回头？滚回你的阴间去！”
说罢，举起剑就是狠狠刺下。一剑穿过金逸的头颅。
“啊啊啊啊啊！”一阵痛苦的哀嚎忽然传来。那遮天蔽日额黑烟骤然消散。可是赵玄一剑刺中之处，却爆射出入豪鲜血。一把溅在赵玄脸上。
“嗯？”未及反应的赵玄忽然感到有异。那脸上鲜血突然暴增无数倍之多，一下覆盖了他全身！死命的往着五官之处渗入！
本是惊慌的赵玄却忽然感觉，这浓血毫无恶意。竟然就势放开四肢，放任鲜血浇灌。兀自发出癫狂笑声道：“岂不闻天无绝人之路！我赵玄没死，没死！哈哈哈哈哈。。”
天上的血月，忽然爆射出血红光彩。被黑夜染上阴沉的天地之间，渐渐化作血淋淋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