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鸡蛋事件
只要用心去干活，方法总比困难多。
——民谣
利津乡政府后院大操场内人头攒动，台下村支书、村主任、乡直属企业单位领导都聚集在这里，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他们在这里等待着乡领导传达上级关于移民搬迁的文件精神。
八点整赵玉龙等主要领导和乡里的中层干部先后进入会场，会议由李天定主持，李天定待台下人群中声音渐渐地静到最低点时，他对着话筒大声说道：
“各位党员干部，各村委会支部书记、主任，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黄河小浪底库区利津乡移民工作动员大会，移民搬迁工作是我乡的一件大事，也是本世纪末一项伟大的移民工程，是全乡乃至全县人们关注的一个焦点，开好这次会议意义重大。下面，有请王菊梅乡长给大家传达移民会议精神，大家鼓掌欢迎。”
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李天定心里在笑，他知道这掌声不是对自己慷慨激昂言辞的褒奖，此时台下最关心的是移民搬迁的具体事项。王菊梅在话筒前停顿了一下说道：“现将韶州县转发的《国务院关于黄河小浪底库区移民工作具体实施意见》通报如下：
1、自库区兴建之日起，县乡及时召开乡级干部、村级干部会议，传达移民文件精神。
2、国家移民局、省黄河水利办公室，对库区将淹没的农村及城市房屋、土地、宅基地为主的集体财产、私人财产进行测量估价，以卫星拍摄过的区域内房舍建筑为依据，对新建、正兴建的建筑责令停工，此后建成的房舍建筑按原价百分之三十进行补偿。
3、库区内的移民搬迁至县城或其它市县，具体事宜由省、市、县政府共同研究后根据情况决定。
4、移出的群众由政府进行妥善安排，保证库区内搬迁群众移得出，留得住，生活设施在移民工作开始前配备到位。
5、国务院移民款项下发到位后，保证专款专用，由市、县财政统一按户按人下发。
6、自库区兴建之日起，至库区蓄水之日止，责令各市、县政府必须将移民工作全部结束。
……”
王菊梅文件读完后，下面的人交头接耳，私下里小声说着话，谈论着刚才文件中所提到的内容。李天定看到这一切，马上说道：“同志们，大家请静一静，问题容会后慢慢讨论，下面有请关书记给大家做纪律安全工作报告。”
关云飞脸色铁青，在话筒前咳嗽了一声，会场上马上静了下来，关云飞说道：“同志们，关于移民工作的安全问题我想简单地给大家讲一下。首先是关于移民款项的问题，大家都知道，共产党员讲的是公正廉洁，我们每一位领导干部都应该如此，不能为求得个人的私利而损害国家和广大群众的利益，如果此类事情发生，我们纪律检查委员会查出一个处理一个，绝不手软。同时我们还要注意搬迁时群众思想工作，不能和群众发生冲突，遇到问题一定要冷静处理，把移民安全工作放在首位。最后就是要求广大党员干部行动在最前面，做好模范带头作用。”
李天定接着说道：“下面请乡党委赵书记做最后总结。”
赵玉龙接过李天定的话说道：“大会进行到此，大家对移民搬迁工作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下面我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人群中的李天明说道：“赵书记，我们涧河村在不在移民搬迁的范围之内？”
赵玉龙上次处理完涧河村迁坟事件已认识李天明，今天因为召开特别会议，把所有的村支书都召集到这里。赵玉龙看了李天明一眼说道：“天明啊，石泉村往上的涧河村和王家岭都不需要搬迁，以下的村庄如桃花坞、黛眉村、鲤鱼村和石泉村的一部分，包括我们乡政府都要搬迁。”
李天明马上说道：“这些天我都在工地，听下面人议论在议论这事儿哩，但谁也不是很确定。”
赵玉龙这才想起李天明这段时间一直在监管工地，便对李天明说：“把你们不在搬迁范围内的村支书、村主任召集起来到这里开会，就是想让你们也了解一下情况，移民搬迁毕竟是一件大事，往后你把修路工作负责好，村里涉及到和移民有关的问题交由主任处理就行了。”
李天明知道，赵玉龙所说的和移民有关的问题是指这一带地区各村之间都相互通婚，有的户家在居住地也时有迁移，这一切都是相互联系的，实质上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是不能割舍的。
黛眉村支书赵满群站了起来对着台上说道：“赵书记，具体什么时间开始丈量土地，村里应该做好哪些工作？”
赵玉龙说道：“满群这个问题提的非常好，村里土地丈量工作过上一个星期，等省、市的丈量人员到后马上就会展开，你们村委会主要做好群众思想工作。正在修的房舍、猪圈等一定要停下来，把各村的土地、责任田、宅基地都划分清楚，不能为此再引起群众间矛盾冲突。”
在移民范围内的村支书、村主任都陆陆续续地向赵玉龙提出了移民搬迁中要解决的一些实际问题。
赵玉龙听完发言后，他强调道：“同志们，移民工作是一项重要的工作，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们每一位党员干部都应该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吃苦在前，享乐在后，舍小家，保大家，为了我们国家的未来，为了响应党中央和国务院的号召，为了移民搬迁工作能顺利进行，我们大家携起手来，共同努力，为夺取这次移民搬迁工作的胜利而共同奋斗！”
会议在赵玉龙高昂而又激动人心的话语中接近了尾声，会场上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韶州县第二高级中学的校园上空阴沉沉的，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初冬刚至，凛冽的西北风便刮了起来，空中飘起了柳絮般的雪花。高一〈三〉班正在上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讲着解析几何，刘志新坐在教室窗口位置，他感到了丝丝的冷风从窗户的缝隙内钻了进来，扭头一看，外面已飘起了雪花，他可能在这里要度过最难熬的一个冬天。
刘志新开学至今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他心里很清楚，每一次回家，父母都要给他筹生活费，有两个星期天，他住在田野和孙雪枫家里。全班孙雪枫和刘志新关系最好，他们无话不谈，孙雪枫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刘志新喜欢静，有时静下来后一个人会经常思考一些问题。田野是班长，在班中很有威信，学习成绩也很好，他经常喜欢和刘志新谈论学习上的问题。刘志新非常敬佩田野，无论是在学习上还是在处理班级事务上，都认为田野是他学习的榜样。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继续讲着长方体、正方体、圆柱、圆锥和异面直线，发现了刘志新听课不太专心时，他说道：“刘志新同学，你上台来演板一下这个题中圆柱的两面角。”
刘志新马上收回思绪，走上讲台，在黑板上演算起来，没有多长时间就把圆柱的两面角求解出来了，数学老师让刘志新站在讲台旁边，听他把这道题讲完后，才命令刘志新回到自己座位上。然后说：“刘志新同学，上课的时候一定要专心听讲，不能有丝毫的马虎，这样成绩才能够不断提高。”
刘志新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了老师，上课我一定认真听讲。”他说完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听老师讲课。
下午的放学铃声响了，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刘志新在教室里做了一会儿数学题后，带上餐具向学校食堂走去，刚才下的小雪已经停了，食堂的几个窗口前还排有几个同学，刘志新走了上前排好队，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的生活费也只够这个星期用了，刘志新在心中盘算着今天下午到底吃什么好。最后他还是决定两个馒头，一份稀饭，一份咸菜。当挨到他打饭菜时，刘志新递上餐具和一元钱，小声报上自己要打的饭菜，刘志新生怕别人看到自己的窘相，等打菜师傅把饭菜递给刘志新时，刘志新大吃了一惊，连忙说道：“师傅，我想要两馒头，不是四个？”
食堂的师傅说道：“那就是两个，蒸的时候粘在一块了，底上有些发黄，你都拿去吧！全部饭菜交一块钱。”
刘志新递上去一块钱以后，看看食堂的打饭窗口前已没有什么人了，他端起饭菜走到食堂大厅的长条桌前坐了下来，等他张大嘴准备吃时又大吃了一惊，这一次发现使他喜出望外，他的搪瓷缸中哪是稀饭呀，那简直是米饭。就在那一刹那，刘志新忽然想明白了，他平时害怕耽误学习，早早到食堂吃完饭后就回教室看书学习去了，今天他想到自己生活费不够了，从教室里出来的时候晚了一些，没有想到稀饭变成了米饭了。原来食堂的稀饭多是大米汤、小米粥，这些饭是上清下淀，到最后时，饭就变成了现在刘志新搪瓷缸中的样子。刘志新正在狼吞虎咽地吃馒头就咸菜喝稀饭时，一只拿着两个熟鸡蛋的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刘志新抬头一看是谢雨轩。谢雨轩是他们班里的团支书，性格开朗、活泼，有点像男孩子，她家住县城附近，但却在学校住宿，和她要好的同学说谢雨轩这是追求个性的独立，提前适应紧张的高三生活。谢雨轩看到刘志新瞪着眼睛看她，就笑着说道：“刘志新同学，作为一名共青团员，你应该相信团组织，从你刚才吃饭的样子看，组织相信你应该能把这两个鸡蛋给解决掉！”
刘志新转过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食堂大厅中空荡荡的，只有谢雨轩和他两个人。刘志新这时开口说道：“谢雨轩同学，我已经快吃好饭了，我不饿，谢谢你了。”
谢雨轩把两个鸡蛋放在刘志新吃饭的桌子上，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刘志新说道：“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拉倒，我要回教室上课去了。”说完之后她嗵嗵嗵几步就走出了食堂大门。
刘志新刚要喊住她，可是一看她已经走远了，张着的嘴半天没有合上。他看看放在桌上的两个鸡蛋，又大又圆，红彤彤的鸡蛋皮，这要是在平日，刘志新一口气能吃上四五个，但现在他打了一个饱嗝，只好收起了两个鸡蛋，向远处洗餐具的地方走去。
刘志新洗好餐具准备回教室，他经过女生宿舍，林晓旭正迎面走了过来，林晓旭说道：“志新，你刚吃过饭？”
“嗯，你呢？”
“我吃好一会儿了，你今天在下午数学课上干什么了，被数学老师叫上黑板演算数学题？”
“没什么，我那一会儿思想有点跑题，可能是想家了吧！”
“我也是，刚来学那一阵子，我也想家，晚上我还在宿舍里哭过好几次呢！”
刘志新看着林晓旭笑了笑，刘志新忽然想到林晓旭家庭条件比自己还差，除供她上学，家里还有一个弟弟也在上学，想到这儿，刘志新看了看放在搪瓷缸里的那两个鸡蛋，他伸手拿出来对林晓旭说道：“不知道你这些天能不能吃好饭，这两个鸡蛋你拿上吧！”
林晓旭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不用了，我已吃好饭了。”
刘志新忽然想到，这两个鸡蛋是谢雨轩送给自己的，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就没有再勉强。
林晓旭接着说道：“志新，你的那本《芙蓉镇》我已经看完了，里面写的真是太好了！我以前听我爸讲过他们那个时代的生活，看完书后，我才明白那时候的日子比我们今天的生活苦的太多了。”
“吃苦是一种资本，我虽然只看了一部分，但也深受感动，我们今天能够到县城来上学，实在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们更应该好好学习，将来用我们所学的知识建设美丽的家乡。”
林晓旭用手捂着嘴笑了笑，她看着刘志新说道：“那是一定的，只要有你这志向，我们家乡明天一定会建设的更好！”
林晓旭忽然说道：“呀！我忘记了，那本《芙蓉镇》当时你还没有看完就借给我了，咱们上教室去我还给你吧！”
林晓旭进了教室后从自己座位上拿出那本《芙蓉镇》还给了刘志新。
上课铃声响了，今晚第一节是空堂自习。刘志新开始演算今天下午数学课上留的作业题，这时他同桌孙雪枫急匆匆地踏着自习铃声跑了进来，因跑的过于匆忙，在经过谢雨轩的位置时摔了一跤，把谢雨轩撞的也差点从凳子上给摔了下来。谢雨轩瞪了孙雪枫一眼，对准他的腿踢了一脚。
孙雪枫马上“哎哟”了一声，引的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孙雪枫趴在地上扭头瞪着谢雨轩说道：“谢雨轩，你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吃错药了，落井下石！”
谢雨轩转过身，接过孙雪枫的话说道：“就是吃错药了，要你管。”
孙雪枫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谁稀罕管你，我看你今天纯粹是吃多了，没事找麻烦。”
谢雨轩站了起来说：“可不是吃多了吗？要不怎么爬着走。”
班中又一阵哄堂大笑，还有几个同学在趁机起哄。这时班长田野走了过来，对着孙雪枫说道：“孙雪枫，你看现在几点钟了，你每次都踏着上课铃声进教室，你能不能到班早一点儿。”
孙雪枫指着谢雨轩说：“班长，他踢我。”
田野说道：“你不撞着人家能踢你吗？抓紧时间回到你座位上去，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学习。”
孙雪枫拍拍身上的土回到座位上，谢雨轩双眼还瞪着孙雪枫，田野走到谢雨轩的跟前，用手在谢雨轩的桌子上敲了敲，谢雨轩这才转过头，很不甘心地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教室里恢复了平静。
孙雪枫回到自己位置上后，小声对刘志新说道：“谢雨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见谁就想和谁打架。”
刘志新笑了笑没有吭声，他心里当然明白谢雨轩为什么发那么大火，他伸手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那两个鸡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