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喂猫
唐风昭跟温青媛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按照叶沉的话，唐风昭风头正盛，应该是一个很有才气，满面风光的人，走到哪里都能被一眼认出来。
而眼前这人看起来比叶沉大不了多少，却完全没有叶沉脸上的意气，脸颊微微凹陷，下巴上全是青茬，眼圈周围黑沉。
他的性格也很直接，没有一点圆滑世故。
叶沉不知道察没察觉到，温青媛却实实在在感受到唐风昭对他们的抗拒和不欢迎。
叶沉笑容未变，甚至颇为亲切地拍了拍唐风昭的肩膀，当着众人的面开口叫了一句“唐哥”。
唐风昭十分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背微微弓着，看起来跟高大英俊的叶沉形成鲜明对比。
“叶少请吧。”
温青媛跟着他们后面，打量着这里的装潢，是十分别致的景象，明明是个酒楼，楼内竟然是水景居多。
精致小巧的木桥穿横在楼内，桥下水池清浅，有芦苇微微飘荡，空气里隐隐有草木香。
这里独树一帜，简直跟外面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温青媛不由得放缓了步子，最后才进得包厢。
她懂事地坐在叶沉身边。
刚一坐下，就看到唐风昭脸上隐隐闪过一丝不快，似乎是叶沉跟他说了什么，神经质的仰头灌了一大杯的水。
叶沉点了点桌子，冲温青媛微微抬了抬下巴：“去给唐少杯子里倒水。”
温青媛还未动，唐风昭却摁住水杯：“不劳烦了，我自己来。”
他话这么说，却没有动作。
叶沉无声笑了一下，没有计较，反而看着唐风昭空空如也的杯子，饶有兴趣：“听说唐哥有兴趣激动就爱喝水的毛病，不知道是真是假。”
唐风昭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有些局促道：“以前拍戏养成的习惯，不算毛病。”
“我知道导演这一行不好做，既要拍戏又要做人情周旋，唐哥这些年肯定辛苦。”
唐风昭抬眼看叶沉，半晌才说：“不辛苦，本职而已，我比不上叶少，没什么出息。”
“本职而已。”叶沉把这句话放在唇齿间辗磨一遍，唇边的笑渐渐变了味道：“是啊，我又有什么本事，毕竟家里那么多人，总不能放着不管。”
唐风昭握着杯子的手一抖。
叶沉好像没看见似的，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去给唐少倒水。”
这次包厢里没了声音。
温青媛轻轻看了一眼叶沉锋利分明的轮廓，他脸上明明带着笑，却有种不容拒绝的压迫。
温青媛起身，抬起手慢慢将唐风昭面前的杯子斟满。
唐风昭刚握住杯子，叶沉冷不丁开口：“赵家倒了对你未必就是坏事。”
唐风昭手一抖，杯子里的水立刻洒了一些出来，泅湿了面前的桌布。
他有些失神地盯着那一小块水迹，像是被说中了心事。
温青媛忍不住抬眸看了叶沉一眼，抽了一张纸巾擦干净桌子上的水，又将一张放进唐风昭手心，温声道：“唐少小心。”
唐风昭恍然失措地抓紧了那张纸，生怕少用一点就暴露了自己的心声。
叶沉看着温青媛细心体贴的动作，又看了眼沉溺在自己情绪里，看起来邋里邋遢的唐风昭，内心哼了一声。
他声音听起来冷了些，终于暴露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你与你母亲本就不是一路人，她虽然生你养你，但你这些年给她的也不少，没了她的牵制，你能走的更远。”
唐风昭苍白地张了张嘴：“叶少来，就是为了劝我母子反目？”
叶沉微微抬了抬手，靠在椅背上：“你赚的钱，养不了她？哪至于反目。”
唐风昭低头：“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再说我身上留着赵家的血，哪是说割就割的。”
叶沉喝了口水：“虽然难，但那之后，你还有你的作品就自由了，”他顿了顿，刻意加重语气：“还有唐雨眠。”
温青媛察觉到唐风昭的情绪变化，虽然他很克制，但还是很明显。
温青媛突然觉得唐雨眠这个有些熟悉。
叶沉没有理会唐风昭的情绪起伏，继续不咸不淡道：“赵家给你庇护，也是你最大的囚笼，陈翠生今天能把你新剧的决定权给我，明天也能让你无戏可拍。我想来欣赏唐哥的才华，如今机会就在你面前，你可要想好了。”
唐风昭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却突然看向旁边的温青媛：“你当着她的面说这些，你不怕她把这些告诉别人？”
他坐在这半天，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叶沉说的，现在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温青媛都有些惊讶，这胆识和魄力，如果不是叶沉有意，两个人坐一桌都难。
叶沉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他轻笑一声：“我担心她不如担心你。”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他笑的时候桃花眸微微眯起，眼皮薄薄一层，显得混不正经：“一日夫妻百日恩。”
唐风昭：“……”
温青媛：“……”
温青媛也没想到叶沉在谈正事的时候还能插科打诨。
然而令她更哭笑不得的是，叶沉的话说完，唐风昭看向叶沉的目光就变了，他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十分好认。
唐风昭明显把叶沉玩笑的一句话当成真了。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意识到原来人真的不是完美的。
叶沉挑人的眼光大概都用来投股票了吧。
温青媛默默无语地坐回去，也不着急让唐风昭对她改观了，唐风昭对她的抗拒溢于言表，也不是她一朝一夕就能改过来的。
她刚坐下，叶沉就抛下唐风昭，身子光明正大地朝她这边歪了歪，偏过头，一双薄唇堪堪擦过温青媛耳边：“唐风昭出了名脑子一根筋的人，这么对你有意见，我小看你了，大明星。”
温青媛看他一脸兴味盎然，这人明面上一口一个唐哥，背地里却不停编排人家，实在不是个东西。
她看了眼有点尴尬不停喝水的唐风昭，不动声色道：“叶少还是谈正事要紧。”
叶沉哼笑道：“他那脑子，没几个月想不明白，不急。”
这顿饭吃得有些压抑，叶沉倒是完全不受影响，悠然自得，甚至得出了温青媛喜欢吃鱼，不喜欢牛肉的结论。
他这辈子没有干过给人挑刺的活，温青媛探头咬他筷子上的鱼肉时，特别像只猫。
叶沉看得心痒手也痒，兴致上来了拉都拉不住。
温青媛没法，只能顺着他，把叶沉喂过来的鱼肉吃干净。
叶沉的表情越加满意，其余两个人的心情却越来越复杂。
唐风昭吃到一半，坐不住似的站起来，对他们两个说：“我去抽个烟。”
唐风昭走后，叶沉看温青媛吃得差不多了，勾唇道：“等会吃完，让你助理她们来接你。”
温青媛轻轻嗯了一声，没问为什么。
叶沉明显很满意她这么懂事：“多吃点，你太瘦了，抱着硌得慌。”
温青媛扯了扯唇角，懒得计较他这些占便宜的话。
不料这顿饭吃完，温青媛正要起身离开时，唐风昭犹豫开口：“叶少，母亲托我问一句，不知道叶少有没有时间赏脸来家里，正好别家几位夫人也在，他们都很长时间没见过你，都很想……”
叶沉微微抬手，唐风昭讪讪住嘴，有些紧张地看着叶沉，怕他拒绝。
“这些你我心里清楚的话在这就不用说了，”叶沉叫了他一声：“唐哥。”
被叶沉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唐风昭尴尬应了一声。
叶沉没趣地收回视线，看向坐在旁边的温青媛：“你回吧，让你经纪人后面联系唐导助理，主动点，别给我丢脸。”
温青媛低头，刚想应是，唐风昭却突然开口：“叶少。”
叶沉正看着温青媛的侧脸，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语调上扬，心情不错。
“母亲说，今天好多夫人来，他们都想看看叶少的……女朋友。”
沉默。
明明包厢里冷气很足，唐风昭的后背的衣服却被汗水浸湿，他不敢看叶沉的脸色，攥紧了手里的杯子。
叶沉凉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里面隐隐含着危险：“我哪来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