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说对了,我是离开了家,但不是被赶出来的,而是自己离家出走,”凌若男呷着杯中的美酒,望着酒吧屋顶上如魔幻一般的霓虹灯,幽幽地道,“那年我刚满十七岁,为了和他参加一场舞蹈大赛,我身上只带了两百块钱和一双红色的舞鞋。”
陈伟郎内心一震:“你是一名舞者?”
“正确来说,我和他都是一名舞者,”凌若男笑了笑,“他是我的舞蹈老师,开始我的父母只是要培养一下我的艺术情操,但没想到我会疯狂的迷恋上他,迷恋上他的舞蹈,迷恋上他优雅的笑!现在回想起来,我的父母肯定后悔死了,这是他们一生唯一一次失败的投资,而且是非常致命的一次,他们的女儿从此再也不愿意读大学和出席各种高级的宴会了。”
陈伟郎静静的听着,不敢出声,他知道,他听到的都是真的。
“那场舞蹈大赛我们得了第二名,这是他一生中最欢乐的时候,当然,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一,我们梦想着参加更多更大型的比赛,就像现在我们经常会听到的口号一样,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为了现实这个目标,我们疯狂的练习。”凌若男说话的神情就像在回忆一场华丽的梦景,目光迷离而悠远。
说到这里,她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仿佛一切还在昨天。最后她叹了口气,接着幽幽地道:“我把什么都给了他,同吃同住,虽然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苦,但日子过得很开心,那年有一个国际大赛要在亚洲举行,我们很兴奋的报了名,顺利的话,我们应该可以拿到前五名,我看过那场比赛的录像,但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陈伟郎几乎是机械的问道。
“车祸!”凌若男自嘲的笑了,像嘲笑一个荒唐的梦幻在自己面前破灭,“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是注定了的,他的腰和腿被撞断了,再也不能跳舞;我也因此在医院里住了三个月。”
举起酒杯,凌若男再喝了一大口,良久不语。
“后来呢?”陈伟郎忍不住追问。
凌若男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后来,舞蹈是我们的一切,没有了舞蹈,就一切都没有了,我被父母接回家,当然,作为罪魁祸首,他再也不能踏进我的家一步。”
陈伟郎做声不得,他还从来亲耳听到别人会对他说这样沉重的话题,他现在要确定的是,凌若男到底是不是已经醉了?否则她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隐私的秘密?
凌若男将杯中剩下的酒喝完,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说些吗?”
陈伟郎摇摇头。
“因为今晚这里的气氛太像我和他分手的那天晚上的酒吧了,说实在话,你和他长得有点相像。”
陈伟郎吓了一大跳:“我、我长得像他?”
凌若男忍不住伏桌哈哈大笑,笑得连泪水都出来了,伸手拍了一下陈伟郎的肩道:“小伟,你很害怕我把你当成他了吧?哈哈.。。,放心,逗你玩呢!你们根本不像。”
陈伟郎知道她是以半真半假的玩笑来掩饰自己的内心,于是故作轻松地笑笑道:“凌姐,你还别说,我还真以为你把我当他了呢。”
“不成,那得罚你喝一杯,把你的酒全喝了!快!哎呀,笑死我了!”凌若男还在笑个不停,双手叉腰。
陈伟郎只能将那杯红色的鸡尾酒一口喝尽,满满的一杯鸡尾酒下肚,馥郁的甘美过后,却是一股呛鼻冲脑的酒味,当然,那股淡淡的腥味也留在了唇齿间。但陈伟郎都强忍住了。
消停片刻,陈伟郎小心翼翼的问道:“凌姐,你一直独身,就是因为这个,对吗?”
“不,这只是原因之一,”凌若男停止了大笑,叹了一口气说,“当然,也还有其他一些原因..我记得他向我提出分手时就是像我们现在所处的派对场所一样,连灯光都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天晚上一直下着雨。”
凌若男迷离的目光仿佛在暗示着她回到了那个分手的夜晚:“..他就像现在的你这样坐着,对我说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们已经没什么指望了,这样活着没什么意思,我们分手吧。我当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不停地傻傻点头,哦了两声,说好啊,那就分吧!自己脑海一片空白。他说完转身就走了,连头都没有回。”
她把手指伸出来,修长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顶部镶着一硕大的晶光闪闪的红宝石戒指,在灯红酒绿的酒吧里,显得分外夺目:“这是他送给我的唯一一枚戒指,之后,我就在也没有见过他了。”
凌若男说完幽幽的叹了口气,再举起酒杯想一口喝完。
陈伟郎猛地警觉,连忙伸手抢下她的酒杯:“凌姐,你喝多了,别喝了!”
凌若男摸摸自己的额头,幽幽地自嘲地笑了笑:“是喝多了,话也说多了,小伟,陪我到外面走走,好吗?”
说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好的!”陈伟郎连忙站起来去扶她。
凌若男脚步已经有点摇晃,将手搭在陈伟郎的臂上缓缓的行出酒吧大厅门口。走出酒吧大门,陈伟郎才发现自己的脑袋也有点发热,脚步不稳。
那杯鸡尾酒还真有点后劲。但他的状况显然比凌若男好多了。
“凌姐,那边有休息室,不如我们到那里去坐坐吧。”步出大门,陈伟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排特设的小巧精舍说。
凌若男遥遥头道:“不,我的头有点晕了,估计是不胜酒力了,干脆你送我回房间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谢谢你今晚听我说了这么多。”
“凌姐,别说谢,谁都有失落的时候,你的房间在哪里?”
“在东边的小别墅区208号房,公司所有的部级干部都住在哪里。”
在陈伟郎的搀扶下,凌若男身子摇摇晃晃的向下榻的别墅区走去。
但还差几步没有走到别墅门口,一阵清凉的晚风拂面吹来,凌若男忍不住“哗”的张口吐出了一大堆满是酒气的污物。
陈伟郎吓了一跳,连忙将她半抱在怀里叫道:“凌姐,你没事吧?”
凌若男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表示不要紧。门口除了两个管理人员,看不到任何其他女同事,陈伟郎只能将就着半抱半搀的将凌若男弄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