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谁的昙花
东穷西贵,南富北乱,是这座天府之都的真实写照。
清晨,刘一山慵懒的坐在客厅一件黄花梨圈椅上翻着今早青山会所送来的一本泛黄纸张的小本,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西购置一座一千多平米的土地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手腕,祖籍北方的刘一山一直情有独钟的明清四合小院,正北正房,向南倒坐,东西两边是厢房,居中客厅正对大门,门口有座当煞用的浮雕壁照,刻有岁寒三友。院落宽绰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独立,彼此之间有走廊联接,起居十分方便。在这座充斥着现代建设高速发展的城市里,也算独树一帜独此一家了。
起先以为是哪位客人落下的就随意翻了翻,小本里前面记着些都是生活的琐事,往后翻,本里记着有如宝镜村行窃花果山的动机之类的随性总结,文笔幽默,深入检出对对方的批评和自我批评进行了总结分析,刘一山不由的哈哈大笑,大感兴趣。在看到写着一个叫谢诸侯的如何偷窥隔壁村的寡妇洗澡,五六岁的张富贵和一条土狼大狗比赛啃骨头时终于捧腹笑翻。世间竟然还有这么有趣的故事,刘一山心情十分美丽,在往下翻,空荡的四合院中笑声愕然停止,刘一山神情渐渐凝重,越往后看,额头开始皱眉,时而恍然大悟,时而眉头越发紧皱,直至最后合上小本子,刘一山重重的长吁了一口气。
常言道,三个臭皮匠抵一个诸葛亮,一个诸葛亮却顶得上千千万万个臭皮匠。这便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真实窘迫状,不论烽火硝烟不断的三国鼎立,还是如今咨询发达的现实社会,人才成了各方争前恐后想的招揽对象,尤其是对于人才精英中的精英,就算做一回千金买马骨的燕昭王又如何?
拿在右手中的泛黄小本,被卷成团,一遍遍的敲打着左手板心,良久过后刘一山拨了一个电话号码。
以一外乡籍立足于西南自古多出袍哥人家的川渝,除却大腹便便的大肚腩外,里面却是装着不少斤两,不然如何创下这偌大家业?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越发肥胖的人,头脑越是精明,这些年干过不少被媒体大众歌功颂德的大好事,暗地里同样没少干过伤天害理见不得光的事,不然如何守得住这份家业?有不少自我感觉脑袋灵光聪明良好的人栽在了肚满肥肠的刘一山手上。刘一山自认为除却那虚无缥缈的运气外,就是自己看人看事还算有那么些斤两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谢勇哥莫名其妙的被两个黑衣大汉带走后李勇着实着急了一把,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算同为一个地方混饭吃的袍泽吧,!就算称不上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兄弟,那也是自己名正言顺一亩三分地盘上的小弟吧!如若不管不问不顾,那以后谁还愿意撇着脑袋跟自己混饭吃?李勇一连打了很多个电话,最后才被知道是大老板手下的人带走的,不论原因这厕所服务员是怎么个招惹到大老板的,李勇也就只有在心中默念自己算是尽了人事,只有自求多福了。可是等李勇屁股还没坐热,还未过后半夜十二点,谢勇哥就被人送了回来,完好无恙也看不出哪里受了内伤或被殴打的迹象,陪同一道回来的还有大老板刘一山座下第一狗腿子,对于大老板身前的红人,李勇总是挖空心思的拉拢讨好,平时约了好多次,都被人不痛不痒的敷衍掉,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做人做事眼睛可要擦得雪亮。
李勇热情无比的迎着这位大红人进了经理室,这地方可不是平时谢勇哥厕所服务员身份能随意参观的。居中一张红木漆的办公桌,后面挂着一幅长城万里山水画,颇有几分气势,桌前围着一组会客用的漆黑真皮沙发,在这样的办公室里坐在主位上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生出高人一等的心思,可见权势两个字的利害。对着这位翘着二郎腿,端正在真皮沙发里的大红人,李勇连忙掏出红壳子装的大中华,那人伸手接过之后任由李勇献媚的给自己点燃后也不点破,吐了两口烟圈道:“一直都说来你这儿坐坐,一直都没得空,看来以后得多往你们这儿跑咯!”
李勇接过话笑道:“那是,那是,都在大老板手底下打工,刘哥以后多多提携,多多提携!”
那姓刘的男人也不矫情,笑呵呵的:“大家互相提携,没准我也有落难的一天,你勇哥也得照顾不是。”这话说得让人不知是真是假,只是落得李勇耳中,已经有足够的分量。不论以后怎样,眼跟前和这位大红人搭上了关系,以后有的是功夫做那细水长流。那姓刘的男人往茶几台上烟灰缸摁灭燃烧了半截的中华香烟后,继续说道:“今天来就一个事,你把各区的主管和负责人都叫上来吧,我带老板有事宣布。”
李勇唉的答应一声,直径走了出去。不一会儿,陆续涌进来七八个人,规规矩矩站作一排。只是谁都忽略了站在一旁,天天和自己在厕所朝夕相处的谢勇哥,其中还有几个已经喝得满脸通红,可见夜晚的后街酒吧生意有多么火爆。那刘姓男子也未起身,只是翘着的二郎腿早已放下,一席整洁的西装显的中规中矩,人畜无害,不了解底细的人又怎么会知道眼前这位跟大老板一个姓氏并且沾亲带故的男子背地里替大老板干过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又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那刘姓男子目光扫过全场,缓缓说道:“今天叫大家来,只是替大老板宣布一下,从今天起,谢勇哥就是后街酒吧的总经理。”
说完之后,全场震惊,李勇更是瞪大了眼睛怕是自己听错了一样,那几个已经喝得满脸通红的家伙缓过神来,诧异道:“啥?”刘姓男子表情似意料之内,说道:“大老板亲自任命的,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其他人见李勇这个带头大哥都没有说话,纷纷按捺住疑虑,可李勇却是知道,不管大老板任命谢勇哥当总经理是出自什么原因,作为当年还是小混混的他为数不多见识过大老板手段的人,知道违逆大老板的人最终是什么下场。在刘姓男子眼神示意下,作为今天上半夜还是厕所服务员,下半夜却鲤鱼跃龙门当上了这间日进斗金后街酒吧总经理的谢勇哥,此时此刻像做梦般。被两个黑衣大汉带到一个四合院后,谢勇哥莫名其妙的在客厅坐了两个小时,接着被一个西装革令的男人拧小鸡似的拖着后领扔上了车,到后来便是刚才那一幕了。
谢勇哥不顾四周盯着自己发烫的眼神,使劲咽了口唾沫,镇定道:“我就是一个扫厕所的,以前大家都很关照我,大家对我好,我就对大家好。我不知道大老板为什么让我干总经理,但我知道,我们在大老板手底下吃饭,就是大老板家的一条狗。一条狗只有一家主人,主人让你干啥,你就得干啥,让你去咬李勇哥家的媳妇,你绝对不能去咬张大炮家的。”说完谢勇哥指了指站在最外边上一个喝得脸红的胖子。稍微压抑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不少人都轰然大笑,这才是平时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打出屁来语出惊人让人幽默半天的厕所服务员。
顿了顿语气,谢勇哥接着说道:“咱们村的狗都是好狗,因为他们从不挡道,一般挡道的都被人用木棒子打怕了,也学乖了,也就蹲在一旁冷不丁的瞧准时机狠狠的咬上一口就跑,好看的小说:。”
一旁的刘姓男子也被谢勇哥的上任宣言给震撼住了,见惯了领导讲话慷慨激昂,也听过不少大佬说话一言九鼎,可没见过这么个把自己比作狗的经理不是?话糙理不糙,作为刘胖子的跟前红人,姓刘男子倒十分认同谢勇哥的话。什么为大哥上刀山下火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鬼话,还不如眼巴前这位从农村出来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服务员来的实用。
直到谢勇哥似笑涕非的讲完那一通话,谢勇哥才发现原来后背的衣衫被打湿得紧贴后背,那一只手始终微微颤抖,被自己使劲握成拳头,背在背后。谢勇哥心底对自己暗暗的说:“爹,儿要出人头地了。”
刘姓男子完事后,直奔西城的四合小院。刘一山在院里摆弄着一株昙花,在西南少昙花的地区,算是一株良品,等刘姓男子直径走了过来,刘一山抬头询问道:“刘洋回来啦,事儿办完啦?”川渝方言也会说几句,但都不纯正,扎根多年那一口京腔儿音总是改不掉。
被称刘洋的大红人,自顾自的搬来一根小板凳和刘一山蹲坐在那棵昙花前嗯了一声道:“起先我不知道你究竟什么意思,破格用他,后来他对后街酒吧的员工说了一番话,让我觉得挺替你顺耳的。”
刘一山呵呵一笑:“说什么都不重要,成不成那是后话。你是不是觉得平白无故让他在客厅里坐了两个小时,给他这个位置算不合规矩?除去他写的那本像日记又像总结的老黄历本子有几分才华外,我并不看重他什么,起初在客厅里一样坐立不安,小腿都在发抖?世间哪儿来得那么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牛人?还不一样是凡夫俗子。”
刘洋接话道:“那你是为什么?”
刘一山缓缓道:“不为什么,当年我被迫背井离乡,南下寻出路,是多么希望有个人能给我一次机会,能给一个机会。可惜没有。看着那本子,我也不太忍心啊,我叫人查了查他,虽然不是很全面,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人家祖宗八代的底细,但大概算知道,如果当年要是有个人像给他一样,给我一个起点,估计也就不会只呆在这一亩三分地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条件,谁不想再往上爬一截?你也不一样吗?更何况你姐姐走的早,你又不跟接我这摊子,还不许我称还算年轻培养几个储备后生,万一哪一天我死了,辛苦建起来的这个家还不至于瞬间坍塌。江湖人走江湖路,江湖路江湖老,这句古话说的太在理了,尽管这些年我们使劲漂白,送出去的钱花出去的银子不少,但在这个永远没有黑社会的中国来说,国家不管你漂白的有多么干净,当它不在需要你的时候,你就是一张白纸也会瞬间被填黑。”
一旁的刘洋没有说话,刘一山叹了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就像眼前这株昙花,总是在夜里才能开花,而且时间短暂,不然怎么叫昙花一现呢,混黑的也是一样,有些东西见不得光。什么东西能见得光?就像我们身后的那些人一样,我们只是他们手里的棋子而已,所以你不接我班管这摊子事,我是支持的。去北京跟着那人吧,你虽说底子不干净,却大可全推在我身上,混出个出息,说不定以后还能救你姐夫一命呢!”说道这,刘一山自嘲得笑了笑。
刘洋起身告辞,说:“我走了。”
刘一山也起身转回屋里,站立对他说:“嗯,该说的都说完了,记得回到北边替我给你姐姐上柱香!”
刘洋嗯了一声,直径出门,没有回头。
等刘洋的背影渐渐消失,刘一山才缓缓向内房。也算川渝一带枭雄的刘一山眼中尽是落寞,夜晚的风呼呼的声响,像是在诉说他的一生,而永远作不了棋手的他究竟后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这一夜,四合院里的那一株昙花,洁白无瑕,欣然绽放。
可谁又知道,它凋谢的时辰呢?是一个小时,还是二个小时。。
或许只有那些种植它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