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不再自我
卞堇宇点头同意道：“玉胖说得极是。”
玉溪注意到一家米粮店里，有人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串铜板。
这个时空的通用货币，玉溪还不曾见过，她好奇地指着那个人，问道：“那人持有银铜子。”
她不确定地接着道：“他应该不是流刑民。”
文敏不解，“为何？”
玉宏同问。
玉胖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对两人解释道：“若如同我们一般，那人是流刑民，则不能入关中行商，自然没法持有关中的银铜子。”
文敏和玉宏再次追问，“那他可以和吴东村物物交换的时候，只换银铜子，不换物资啊？反正吴东村的人都有。这并不能判断他不是流刑民。”
玉胖听后左顾右盼，对着手心一拍木扇，指着一处道：“你们逛逛吧，我去那处逛逛，”又指着一处茶馆，对卞令乾道：“一会我们到哪里会合吧。”
卞令乾点头同意。
玉胖得到同意，拔腿就闪，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情况。
玉宏摇着玉溪的手臂，道：“十七姐，玉胖堂哥走了。你和我们说说吧。”
玉溪也是猜的，反问道：“你看我们卞家村，那家持有银铜子。银铜子对我们无用，生活物资才是我们最需要的。”
处于生活的温饱边缘，又无需大量货币去与人进行交易，银铜子自然不是他们的重心。
想要进关行商，必须拥有银铜货币。若卞家村谁持有，被长辈发现，误认为想行商贾，不想返京那就麻烦了。
玉溪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为什么父辈们到吴东村交换物资，都是物物交换，没有带回货币，原来还有这一层含义在里面。
他们如此做是要坚定返京的决心，绝不为商贾小利动摇，哪怕手头上一个铜板的念想都不行。
玉宏听后似懂非懂。
文敏不想纠结这个问题，反正玉溪说是这样就是这样了，她可没玉溪这么多弯弯肠子。她用袖子擦着汗，抱怨道：“这鬼天气，立夏没过多久，便这般热了。”
她看到大道边上的巷口，有人卖瓜果，因她没带米水，渴得不行，和玉溪等人打了一声招呼，便提着手中的米袋，往人潮人海，挤了过去。
因为街道上的人实在太多，文敏又说得匆忙，玉宏又缠着玉溪给他讲解为何卞家村没人持有货币，当时其他人与文敏都有一定距离，因这般，没人发现文敏和大家走散。
待文敏匆忙忙地从小袋子里抓出一手心米粮，换得一个白色香瓜时，玉溪等人早已不见踪影。
文敏急得满头大汗，连后背都湿透了，她完全没听到玉胖说的那处茶馆。几个转身的快步行走，让她撞上了一个人。
眼见手中的米袋便要飞洒离去。
若散掉如何是好。这人来人往，一颗颗拾谷粒实在是太困难了。
文敏心中大急！
她撇到了一角因旋转飘起的黑衫，只见那人眼疾手快地替她抓住这袋米粮。
待她正好身子，才发现被那人抱在怀中，立刻如狡兔般跳脱，拉开两人距离。
“公子，你的袋子。”黑岩把米袋递给文敏。
文敏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才知道对方说的是她。
是了，她现在是女扮男装。
“哦，好。谢谢！”文敏有些晃神地回道。
黑岩五官虽然不算精致，但高鼻浓眉，棱角分明，显得十分冷峻。和往常在陆泽庭面前表现出的恭敬完全不同，他身材高大，又是黑衣打扮，更是衬托他那傲然的气质。
黑岩的形象和文敏心目中未来夫婿的样子，十分贴切，再加上她是第一次被一名男子抱在怀中。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足够她晃神。
黑岩看到文敏身后的陆泽庭将要穿过小巷，没时间和文敏继续搭讪下去，也不想探究她为何身穿男装却发女子声音。
他把米袋往文敏怀中一塞，便匆匆离去，赶上陆泽庭的步伐。
文敏拿着带着他手温的米袋，过了一小会才回过神来，自怜自哀道：“再好的儿郎又如何，父亲大人都说了，只能嫁伊家人。”
说完，她才想起要找到玉溪她们，这便把这个烦恼抛之脑后，挤入人群里，寻找她们。
玉溪走了一会才发现文敏不在身旁，焦急地和卞令乾说了这事，“回去找文十二娘吧。刚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玉胖的话，知道到那处茶馆会合。这地方看似不乱，但鱼龙混杂的，儿郎走散倒不怕，问题是文敏她的身份……”
“好，我们分头找她。一会我们在那处茶馆会合。”卞令乾带着卞令阖两人返回走。
卞堇宇两兄弟往另一个方向寻人。
剩下玉溪、玉宏、卞令吉和卞文齐四人一道去寻找文敏。
文敏找不到玉溪等人，又没听清会合地点，烦躁得连解渴的瓜果都忘了吃食，在人群中扯着嗓门唤玉溪等人。
见人群中听到她声音，向她投来奇怪眼光的路人。
文敏意识到自己女扮男装的问题，怕是被他们知晓。她担心有歹人对她不轨，心中有些许害怕，虽有功夫在身，但这里毕竟不是卞家村。
这里是关外户村，有人还是作奸犯科的隐姓埋名者。在村里他们也许不敢怎么样，但出了村就不一定了。
文敏心有退意，又担心玉溪等人会不会一直找不到她，而一直待在吴东村，想走又害怕被这里潜伏的坏蛋跟踪。
左右不是办法，她只好快步离开这里，走入另一条大道，希望向她投来奇怪目光的人，不要跟上。
她不敢再出声叫喊玉溪等人，害怕再遇到奇怪的眼神。
文敏不知道有两人一直跟着她后面，便是玉惠和堇婷两人。
经过她们两人的商议，最后归家趁家长外出务农后，偷取了男装，也身穿男装来到这里。
毕竟身穿女装来吴东村实在危险。不单单这里鱼龙混杂，早几日，她们还听说有军部的人骚。扰女眷。
她们这般行事，只要不被玉溪等人见到便可。
“找到一个落单的。玉十九娘，我们要不要……”堇婷向玉惠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玉惠瞪了她一眼，“你是猪，还是我是猪。这般儿戏的事情也说得出口。”
玉惠不说堇婷的做法歹毒，而说儿戏。
堇婷握着拳头，看着文敏的背影一脸狰狞，完全忽略玉惠的话，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尤其是哪个卞文十二娘，仗着卞文二伯，从不给我好脸色看。今天不报被侮之仇，实在是对不起老天给我的机会。”
“那是自然，”玉惠拉着堇婷快步跟上，眼放冷光道：“不过既然情况有变，自然不能按先前安排好的方案行事。”
之前文敏说玉惠是“小气包”，再加上她和玉溪要好，玉惠也记恨上了文敏。
“可是，那些人只收了这点文银，他们会替我们办事吗？”堇婷忙问道。
“那是自然。跟上她，边走边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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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泽庭走上一处酒楼的二楼，包了一个临窗的包厢。
他举着酒杯，倚在窗口边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似说不出的自在。
只有黑岩知道，他家大人看似自在，实则内心纠葛万分、烦躁不已，这不，又在自言自语了。每每这时，他都得当自己是透明人。
“她这么多日未曾出门，她是不是怕我了？”陆泽庭看似在问黑岩，实则自问。
黑岩可没这么笨，当真去回答陆泽庭的问题。
“我那天是不是做得太过了？”陆泽庭的叹息声淹没在喧哗中……他举起酒杯仰头喝下，才发现杯中无酒。
他一个转身，提起轻功，带起衣袖，身形潇洒俊逸。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再次转身，重新倚到窗口边上，动作迅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
他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酒，再次双目没有焦距地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早几日他还信誓旦旦地说卞玉溪定要做他的女人。几日未见，他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做法是否太过。
经过这几日的思索，经过这几日暗中对玉溪的观察，他发现对玉溪产生男女之情。虽然这个念想对他来说十分荒谬，但他否认不了。
同时，他也在迷茫，在犹豫。玉溪现在的身份若与他结为连理定是困难重重，而且她似乎已经心有所属。可这般没有努力便放弃，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他不想轻易放弃，那心中如初开天地般最原始的涟漪。
也许是她那双灵动的眼睛，让他午夜梦回时时想起；也许是她如狡兔般的警觉性，让他心如挠痒更想亲近；也许是她身上混着青竹的清香味，让他恨不得拥她入眠，只为一夜好梦……
一切的一切，这般不可思议。让情感一向匮乏的他，一时间多愁善感起来。
黑岩看着陆泽庭的背影，暗自摇头。他搞不懂他家大人，为何要在男女之事上纠结，平时行事果断的爽朗劲到哪去了。
情爱果然容易使人变得不再自我。
想到他个人的情感问题，他不由苦笑。他也是这般，每每在黑梅面前变得不再自我。
陆泽庭又开始问道，“你说我该不该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黑岩听到陆泽庭说“你说”这两个字，知道陆泽庭是想听他的意见，不再沉默，恭敬道：“若大人选择告诉卞姑娘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