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报官
宝珠听到风声赶过来时,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图门宝音狼狈的坐在明德院门口, 她衣襟非常凌乱, 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 更叫人看不懂的是, 她满身都是水, 像是刚从池子里捞起来似的。而她那两位贴身婢女,还拎不清, 直面胤禟大声嚷嚷来着——
“贝勒爷岂敢这么对我家格格?竟让奴才秧子伸手碰她!”
“麻烦烧热水来, 格格要沐浴梳洗!”
“格格做客贵府出了这等事, 咱们势必要说给太后听听!讨个公道!”
“……”
胤禟起先只是满身煞气站那儿,没有要搭理她们的意思,听她一句比一句嚣张,反而轻笑一声:“恬不知耻做出这等腌臜事, 还要本贝勒帮你遮掩?要是真让你遮掩过去, 你不得屠我满府灭口?”
说着他稍停片刻:“格格看上这奴才大可直说, 我敢不成全?何必这么拼?”
胤誐还跟着点头。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科尔沁格格,死乞白赖上门来做客,就为了同这么个狗奴才成好事。
瞎了本阿哥的眼!
这么说着, 胤禟已经拿定主意,左右不是他做的局,压根不怕事情闹大了上头查上门来!既如此, 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真隐瞒下来, 这些知情人还能有命?
分明是她搞事, 还想拖着这么多人去死,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胤禟心一横,吩咐底下将图门宝音和他那亲信一块儿绑了,拖着麻绳说要去顺天府报官,给的说法是,这娘们非说要来他府上做客,一过来就把他跟前得用奴才给强了,这也罢,她还在书房重地干出那等污秽之事,简直玷污了孔圣人!
再有,图门宝音是要参加选秀的,除非上头撂了牌子,她才能自行婚配。因为康熙没打算让她沾染皇子,求个恩典也容易,可凡是有个章程,你就这么随便破了身,说得过去?
很多事,民不举官不究,哪怕出格,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糊弄过去。
胤禟就是不给她息事宁人的机会,就是要闹大,就是要让满京城都知道科尔沁出了这么个不要脸的格格。看她蹦跶够久了,是时候一棍子打死她。
换个人来绝对不敢这么折腾,这是一巴掌抽在科尔沁脸上,难说他们会有什么反应。讲道理,哪怕祸根的确是图门宝音,胤禟这么闹,笃定要遭收拾……
可他不怕,他巴不得禁足在府上,正好休个长假。
如今天已经很热了,还要日日去工部报道,管的全是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胤禟他不耐烦,恨不能留在府上同宝珠作伴,吟诗作画看看书,怎么都舒坦。
左右皇阿玛也不能为这点儿小事砍了他。
哪怕科尔沁不依不饶,他还有最大的靠山——不是封了贵妃的额娘,是福晋!得上天庇护谁动谁死的福晋!
这软饭胤禟吃得心安理得,犯他手里,图门宝音也是倒血霉了。
宝珠刚听出眉目,就见自家爷已经把人绑了,她略一蹙眉,说:“她刚受了破瓜之痛,是不是送去厢房里歇着,再给慈宁宫递个信去?”
哪怕再厌恶宝珠,从这话里,图门宝音也听出了希望。
只要今儿个遮掩过去,赶明她就反咬一口,把事情推胤禟身上,太后也不能眼睁睁看自个儿嫁给个奴才秧子,真走到那一步科尔沁难有脸面,故而哪怕昧着良心也得成全她。
第一次给错了人的确令她痛不欲生,能顺水推舟嫁给胤禟倒也全了念想。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方才绝望的心里也萌生出期冀来,她楚楚可怜的看向胤禟,然而胤禟不吃这套。
作为生在宫里长在宫里的皇阿哥,什么诡计没见过?
不动她就罢,一旦动了,必须得斩草除根,岂能留下翻身的机会?
胤禟掐掐宝珠的脸,让她回去招呼来客,别管这边。说着还瞥了被捆成粽子的图门宝音一眼:“这么个又脏又臭的玩意儿,也配睡咱家厢房?都磨蹭什么,赶紧把人押顺天府去,让顺天府尹给本阿哥一个说法,她身为格格就能下药迷/奸我府上家奴?今儿个爷就要为这可怜被睡的奴才讨个公道!”
那亲信不愧是胤禟跟前的得用人,他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他委屈的哭了。
本来还想问爷讨个恩赏,求娶福晋跟前的半夏小姐姐。
现在可咋整?
他被这想男人想疯了的倒霉婆娘上了!!!!!
清白没了啊!!
“爷!您可得替奴才做主啊!奴才一辈子的幸福全毁她手里了!”
“苍天啊!我堂堂八尺男儿,竟然成了胯/下玩物!”
“告她!我要告她!让她还我清白!”
没想到这奴才如此上道,胤禟表示非常满意。
和胤禟相比,十阿哥胤誐就像是被雷劈过,他恍恍惚惚好一会儿,回过神来一拍大腿,说可以替无辜被艹的纯情男子作证。
宝珠本来想劝,看他们兴致如此之好,觉得还是别费那口舌。
出嫁从夫,爷高兴就好。
左右天塌了他还有个皇上爹撑着。
宝珠回去女眷那边,她刚露脸,其其格就凑上前来追问:“她惹事了?”
这该怎么说?
直说科尔沁格格意图对胤禟行不轨之事可运气不好找错了人?
宝珠面皮还是薄,憋了半天最后糊弄说:“十弟妹真想知道就回去问胤誐,别为难我。”
听得这话,康亲王福晋来了兴致,心想普通情况也不至于开不了口,难不成是闹出了龌龊事?她早就看出那格格不安分,也不知是在算计什么?总不该是为九贝勒献身去了?
既然宝珠不愿多说,她们没上赶着盘问,照样吃茶,照样闲聊。
午间,膳房做了一道糖醋鱼,婢女捧着盘子过来,一闻见那味儿,康亲王福晋就变了脸色,她自个儿反应慢些,早有经验的四福晋当即笑了,宝珠心领神会,召半夏过来切脉。
半夏学过几手,切脉难不倒她,日常的小病小痛也有法子,辨药更有一手。
她嘴里说“得罪了”,同时将三指搭上康亲王福晋手腕,不过片刻就收回,喜笑颜开说:“福晋大喜。”
康亲王福晋还愣愣的,不敢相信的样子,宝珠吩咐天冬将糖醋鱼撤下,又促狭道:“就说努力耕耘总有回报,这不就心想事成了?”
彼时,康亲王福晋才回过神,她猛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这是在九贝勒府,又回身不好意思说:“我回去同老爷分享这个好消息!咱们改日再聚!”
她还郑重的给宝珠道了声谢,说是托她的福。
在座的都明白她急切的心情,并不觉得失礼,宝珠还指了两个丫鬟一路送她出门,生怕她飘飘然的走路不当心。
康亲王福晋走后,府上就还剩下四福晋、七福晋、十福晋。
乌喇那拉氏一颗心全在弘晖身上,倒不急着再怀。
七福晋急,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她心里存着几分期待,既然康亲王福晋都有了,她是不是也快了?这么想着,她打算赶明召太医请个脉,理由是现成的,就说天热没胃口近来清减不少,让太医想法子给开开胃。
反而是其其格,大抵嫁过来的时日还短,心性不定。又因为胤誐生母去了,上无人管,她想着顺其自然即可,并不着急开怀。
比起这个,她眼下更好奇图门宝音闯了什么祸。
不用说一定是闯祸了,否则怎么菜上齐还不见她?
很快,其其格的好奇心就得到了满足,下半晌,宫里来人,说贵妃娘娘有请几位福晋。
胤禟不负搅屎棍之名,只短短半日,已经把事情闹大了。
他带着苦主说要状告科尔沁格格图门宝音。
照他的说法,这奴才是签了卖身契的,是他的人,他的人在他府上挨了操,他不得帮着讨回来?否则往后谁敢跟他?
本来胤禟是想闹去顺天府。
顺天府掌京畿刑名钱谷,这事正归他们管。
可顺天府衙离得远,他想了想,报巡捕营好了。
京中秩序素来是巡捕营在维持。
本来以胤禟的身份,完全可以使人递个话去,让巡捕营带人来。想也知道他们听说犯事的是科尔沁格格一定会怂,胤禟毫不犹豫,决定亲自把人送去。
他为了把事情搞大,连马都没骑,带着两位当事人、目击证人以及一干侍卫,一路走过去的。
只差没拿个铜锣边走边敲边吆喝——
来啊!瞧一瞧看一看啊!新鲜出炉得辣手摧草女魔头!丧心病狂下药迷/奸清白男子!
其实也差不多了,看热闹的跟了一长串,围观群众心里就跟猫抓似的,恨不得立刻揭开谜底,这到底是在闹什么?
这段路本就不长,前后不过两刻钟,到地方了。
胤禟直接没进巡捕衙门,他就在衙门口,让衙役请掌事的出来。
听说九贝勒来报案,还贴心的押了关系人来,掌事的来得很快,他热情的招呼胤禟进去,说不着急,坐下喝口茶慢慢说。胤禟摆摆手,表示这事儿挺急的,他跟前得力奴才被人下药迷/奸了。
……什么?
堂堂八尺男儿被小娘皮迷/奸了?
真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啊!
“犯人何在?”
胤禟不吝惜指了指被捆成粽子的科尔沁格格,“这儿呢,就是她!”
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巡捕衙门上上下下都觉得不对劲,这模样,这打扮,怎么看都像是贵女……该不是绑错人了?
胤禟断言没有,就是她,就是科尔沁这位图门宝音格格。
图门宝音几度想昏死过去,但是不知道见什么鬼了,今儿个她状态格外好,整个人特别精神,怎么努力都倒不下去。
听到四下一片哗然,她险些没疯。
想尖叫,想破口大骂胤禟,嘴里塞着白面馒头发不出声。
她奋力想把馒头吐出去,这时候,巡捕衙门掌事的觉得头特别晕,心里就一个念头“天要亡我”!
“贝勒爷明鉴!这!……这这这不归我管啊!”
胤禟眉峰一挑,眼神微眯。
“不归你管?那归谁管?”
“京城治安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我府上奴才宗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下药迷/奸了,你说你不管!”
“未经大选擅自破了身,这是蔑视皇权!”
“下药迷/奸清白男子,这是践踏律例!”
“在我书房里行污秽之事,这是亵渎孔圣人!”
“干出这等事简直畜生不如!”
“你告诉本阿哥,这不归你管还是你不敢管!要是不归你管,我九贝勒胤禟给你赔不是,委屈你给我断案!你要是畏惧强权不敢管,那对不起,这乌纱帽今儿就给我摘了!”
……
衙门口跪倒一大片,都在瑟瑟发抖,倒是围观群众,全鼓掌叫好来着。
好!说得好!
围观群众才不管有没有道理,他们就听个热闹。
这一段真他娘的精彩!比说书的还精彩多了!
掌事的咽了咽口水,艰难的挤出一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是怀疑本贝勒污蔑她?那正好,我把人证也带来了!”
胤誐适时往前一步。
他点点头,意思很明白,没错,人证就是本阿哥。
真的要疯,他想说皇族之事该宗人府管,可犯事的双方都和大清皇室扯不上关系,出事的地点也不在宫里。
那怎么办?
照九贝勒所说,遂他的意?
他想弄的可是科尔沁格格!是郡主级别的!
那就撒手不管?
往后不得让这位爷惦记上?
还有好日子过?
掌事的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一群衙役蜂拥围上,谁都不想留下,全吵着要送他进去,又说要给他请大夫,还有人满脸抱歉……掌事的耐不住暑气晕过去了,其他人做不了主,这事巡捕衙门管不了,真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