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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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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不仅是双院斗法最终决战, 更是剑阁大弟子,与南渊第一天才之战,此等盛会整个大陆瞩目。你们这样就开始打, 好像少了点意思……”原下索环顾四周, 似在征询众人意见, “添些彩头如何?”

他的声音蕴含真元, 远远传开——

“程兄,若你获胜, 克己剑归你所有。你带着它行走世间, 天下皆知傅克己是你手下败将!”

人群响起一阵骚动, 如烈火燎原,迅速蔓延太液池。

“克己剑?他认真的?”

“傅克己倚它成名, 爱惜如命,绝不会同意!”

程千仞看向傅克己, 后者眉峰微蹙, 不知为何,竟没有反驳。

众人已安静下来,等待他回应。

程千仞淡淡道:“名剑在前, 我无珍奇,更无法器,没有彩头与之相配。”不如作罢。

原下索摆手朗笑:“此乃剑客之争,何必拘泥俗物, 千金万金不值一文, 你手中之剑足以!”

一言既出, 豪气干云,众学子听得热血澎湃。

“好气魄!”

不管什么剑,有何来历价值,拿在他们手中,此时此地,都是平等的。

程千仞瞳孔微缩,下意识握紧神鬼辟易。

兜兜转转,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且慢!”

顾雪绛转向湖畔寒柳,略行一礼:“南渊学院禁赌,还请裁决示意。”

众人目光随之移动,今日由执事长亲自担任场边裁决,只见他抚须笑道:“不扫你们年轻人的兴致,可。”

他想,万一赢了,拿下克己剑,大赚。就算输了,赔进去一把旧剑,学院出钱给程千仞买把好的便是。

大部分人都如此作想,欢呼四起,原下索微笑不语。

程千仞低着头,神色莫测。

骑虎难下。

这不是暗算,是明谋,对方光明正大地出招,偏让他们奈何不得。

程千仞:“等我送人登船。”

他不愿让朋友们一起承受目光与压力。

徐冉再傻也看出不对,却毫无办法。林渡之亦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

渡口小舟中,顾雪绛拦住他:“等等,你出去打算说什么?”

“这是东家的剑,我无权以它为彩。”

顾雪绛:“那原下索肯定反问,你既不是剑主,也不是澹山山主,凭什么拿这把剑?他早知道剑的来历,今日却当众重提……”

“神鬼辟易一旦现世,八方惊动,不出一日,半个大陆都会逼问你宁复还和宋觉非的下落……我们还没做好准备。”

程千仞想了想,依然起身向外走:“事已至此,无路可退。我得赢。”

剑不能给,剑的来历不能暴露,东家的事不能说。

“你说赢就赢,你以为你是谁啊?冷静点,大家再想想别的办法。喂,等一下!程三!——”

却见程千仞足尖点水,袖袍风满,身形倏忽远逝。

湖畔响起震天欢呼,裁决的声音远远传来:“以剑为彩,开始吧。”

徐冉:“他就这样走了?!我、我们现在怎么办?”

顾二点燃烟枪:“……祈祷傅克己急症发作?”

林鹿有点想哭。

青灰色天空阴云密布,夏日浓艳的半湖荷花早已凋零,只留下一大丛枯黄茎干,在萧瑟西风中支棱着。从高处望去,像一支支残破的剑戟。

藏书楼顶层的酒肉牌友们,破天荒没有上牌桌,而在临窗位置摆了矮几,煮一壶好茶,四个脑袋凑一起进行‘秋兴’,也就是斗蛐蛐。

红泥小火炉咕嘟嘟冒着热气,瓮中蟋蟀乱叫,蹬腿鼓翅,像两位凶悍将军准备决战沙场。

“他们拿神鬼辟易做彩头,你不急?”北澜刘副院长道。

胡先生用一根热草引逗蛐蛐:“该来的躲不过……小孩子们闹得再大,还能把天戳破?”

太液池水域辽阔,岸边楼阁林立,视野最好的观湖楼被来自宗门世家、军部州府的大人物们占据。几只棠木舫停泊渡口,船上坐着今年双院斗法表现优异的学生们。

顾雪绛等三人独占一条船,五六丈之外,便停着原下索与邱北的船。

其余众人围聚湖边,没了演武场的层层石阶,能望见多少全凭运气。

程千仞不禁怀疑,对方选在这里,就是不想让人看清。

他乘一叶扁舟,自东渡口入湖。小舟被真元催动,向湖心驶去。

几道水纹随之漾开,打破琉璃镜般的湖面。喧嚣人声渐远。

他的对手从西渡口御舟破水。

相逢之前,他们各自平静心境,为拔剑蓄势。

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程千仞什么也没有想。

关于剑阁剑典,关于克己剑,关于取胜,那些从前思考过无数遍的问题,无论有没有答案,都消散在荡荡湖风中。

水波摇晃,乳白色晨雾背后,锋锐剑意逐渐迫近,从几十丈,到十余丈。

程千仞的小舟微微一沉。

下一刻,一道白影冲天而起,寒光乍现!

他拔剑飞掠!

十余丈距离仿佛不存在,水面甚至平静如初,没有丝毫真元外泄。

这一剑起势全无征兆,出乎所有人预料。

诸多困惑问不出口,只来得及说句“好快!”。

傅克己立于船头,一手负身后,一手扶剑柄。身姿挺拔。

雪亮剑光刺破晨雾时,他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惊讶。

经过无数次练习,他知道从抬起右手到抽剑离鞘,自己只需要短短一息。

单论拔剑,青雨剑也不如他快。

但剑光已经出现,他没有一息。

程千仞破雾而出,衣袍鼓荡,如一只白色飞鸟。

锐利剑锋逼近他身前半尺,劲气刺痛面门。

没有试探,没有缓和,没有渐入佳境。谁也想不到,这场战斗一开局就被程千仞带入杀机四起的节奏中。

“好个‘雾隐行雁’!”

“剑在鞘中气势最弱,他如何全身而退?”

傅克己一步未退。只有扶剑的左手前移,拇指稍动。

这个动作比拔剑简单。

简单意味着更快。

剑柄被拇指拨开一寸,冷光熠熠。

无数道剑气从中溢散,交织成一道剑屏,横隔在他面前。

破风声大作,雾气尽退!

细碎而尖锐,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充斥两人之间。

来势无比迅疾的飞雁,终究被它阻隔一瞬。

这一瞬之隔,对旁人来说太短,呼喝都卡在喉咙。

对他们而言太长,足够傅克己从容拔剑。

若说程千仞出剑是一句暴喝,克己剑出鞘便如一声长吟。

伴随清越剑鸣,整片湖面水纹同震,似在欢欣呼应。

观湖楼上的人,比湖边学子更早看清端倪。

“程姓小子起剑太仓促。少年得志,难免轻狂,整日在文思街寻花问柳,还怎么沉得住气?”

程府挂匾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部分人都同意这种说法。

剑阁长老却道:“‘雾隐行雁’出自我派‘秋暝剑诀’,被他用作起手式,或许是想扰乱傅克己心神……”

克己剑完全离鞘的瞬间,程千仞点水疾退!

白影掠过,飞鸟变作断线纸鸢。

“轰轰轰——”

出鞘而发的剑气有如实质,一击不中落入湖中,闷雷接连炸响,水面爆裂,千万水珠支离破碎,纷纷扬扬如疾风骤雨。

程千仞一退十丈,冲天水雾便追了他十丈。

爆炸声震得湖畔众人耳膜生疼,迷蒙雨雾隐没二人身形。

观湖楼上有人摇头道:“旧势已尽,新力未生,却对上出鞘之剑,险。”

果然,程千仞掠退时来不及变招,长剑在身前仓促划过半圈。

剑轨留下弯月般的影子,仿佛顺手施为,显得很不圆满。

渡口舟上,许多人困惑蹙眉。

一弯明月冲破雨幕,映照涤荡湖水。那剑影竟淡而不散。

瓮中蟋蟀仍在扑咬厮杀,胡易知抛下热草,俯瞰太液池:“这招‘孤峰照月’用的显眼,恐怕已有人识得他剑路。”

院判不为所动:“剑诀摆在那里,就是给人练的。”‘见江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明月清辉愈盛,被破碎水珠反射。映得湖面一片银芒闪烁,好似凝冰落雪。

这一剑替他抵挡了大部分压力,程千仞落回船头,压下翻涌气血,剑身滴水不沾,灼灼生光。

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兔起鹘落,一切回到原点。

两人立在各自船头,一青一白,相隔十余丈。

徐冉怔怔道:“傅克己为什么不追?”

“因为他占据绝对主动。无论是耗真元还是比剑意,他不怕千仞出任何招式,选择任何打法。”完全可以用最稳妥的方式,见招拆招,以逸待劳。

顾雪绛脸色不太好,他没有指望徐冉回答,只是自言自语:“雾隐行雁…秋暝剑…这样开局,他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除过程千仞,只有傅克己明白答案。

克己剑握在他手中,剑身因为灌注真元星火崩溅,与半空水汽相遇,激起袅袅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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