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菩萨救难
枉死城成了亡死城……断魂箭过，灰飞烟灭！
且说这枉死城本是地藏王菩萨为渡众生，专为受无妄之灾而冤死的鬼魂所创立的城市。既然是冤枉而死，所以里面的鬼魂大多都是生前心地善良之人，即使在为鬼之后难免心生怨念，但因长久受地藏王菩萨感化，也大多都与世无害了！没想到今日竟然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受到这等无妄之灾！
厉啸天跳进枉死城时，正跌落在一个卦摊之上，把那破旧不堪的烂木头桌子跌了个粉碎。卦摊前一个正在给人（鬼）算命的算命鬼被吓得“啊呀”一声。
算命鬼心疼的去捧起地上的桌子碎片，嘴里还心疼的念叨着：“我的卦摊，我的卦摊……”
厉啸天哈哈大笑道：“都成死鬼了，还有什么命值得算的。”
算命鬼抬起头朝厉啸天吼道：“你怎么知道就没有命算了！你赔我的卦摊！”
厉啸天吓了一跳，这并不是因为算命鬼要他赔卦摊，而是在算命鬼抬起头的一瞬间，他看到算命鬼的面容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你怎么和我长得一样！”厉啸天忍不住问道。
“何止是我和你一样，你抬起头来看看，这城里的鬼魂，哪一个不是和你一模一样！”算命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表情说道。
厉啸天抬头，仔细去看每一个鬼，果不其然，他们都生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甚至高矮胖瘦都一模一样，若是把他们身上那五花八门的衣裳都扒下来，那根本就分不清楚谁是谁了！
“看完了没有，看完了就快赔我的卦摊！”算命鬼没有好气的说道。
“唉唉唉，大家都长一个模样，你凭什么就说是我砸了你的卦摊！”厉啸天想要捉弄一下算命鬼。
算命鬼放声大笑道：“你别看这枉死城中众生一面，但只要老夫这卦铃一响，立马就能识破你的真身本性！”
“是吗？”厉啸天有点不信。
“不信？待我算来！”算命鬼随即摇响卦铃，闭眼掐指，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算命鬼猛睁双眼，用一种同情又钦佩的眼神看向厉啸天。随即，他将那还在玲玲作响的卦铃一把塞到厉啸天怀中，并在口中叮嘱道：“这是镜明铃，你且收下，日后说不定能助你一臂之力！”
厉啸天接过镜明铃，刚要推脱，突然间城墙上箭如雨下！原来在厉啸天和算命鬼谈话之际，阎君们已经集结完毕鬼军，开始无差别屠杀枉死城中冤魂了！
起初城中冤魂还想要反抗一二，大家都运起法力，一齐向上推出双手，形成一股淡黑色的屏障。这屏障犹如一道气墙，断魂箭射到上面立马就被弹开，随即化作一道金光就消失不见了。
那十个阎君看到这枉死城中的冤魂竟然还敢反抗，立马暴跳如雷，他们一同出手，同时射出十道金光，十道金光又在中途汇聚成一道更大的金光，犹如一支巨大的利剑直直的插入气墙，那气墙受到冲击，立马凹陷进去，好像随时都会被金光击穿！阎君们再一发力，那气墙立马凹陷的更加厉害了，众鬼眼看就要支撑不住，正在此时，那算命鬼突然向空中又抛出一个卦铃，这卦铃比刚才给厉啸天的那一个更大一些，算命鬼口中大喝一声：“大！”那卦铃随即膨胀起来，变得巨大无比，算命鬼随即举起他的算命幡，往那卦铃屁股后面用力的戳去，那卦铃立马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时间天昏地暗，电闪雷鸣！十大阎君的金光立马被这巨响震得粉碎，十大阎君也被震得直直的往后飞去！
“一群废物！”
正在大家以为取得了胜利之时，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且越传越近！原来是酆都大帝竟然亲自前来了！
酆都大帝直直的飞过被震飞的十大阎君，连头都没有回，待他飞到枉死城头，从容的伸出两根指头往下一点，只听“嗙”的一声，那算命鬼的卦铃和算命幡立马就化为粉末！同时化为粉末的还有众鬼集结而成的气墙！
“一个不留！”酆都大帝单手一挥！
没了气墙的保护，断魂箭立马神威大显，一根根利箭霎那间就穿过无数枉死城中鬼魂，被断魂箭射中，逃不过灰飞烟灭，众鬼立马四散奔逃，一时间，枉死城中犹如乱麻！哀嚎声，逃命声，绝望的响彻云霄！
不知过了多久……
“住手！”突然一声怒喝。却竟是地藏王菩萨来了。
鬼军吓了一跳，顿时停箭。
地藏王菩萨盘旋在枉死城上，不忍直视。
城内，箭簇林立，上面挂着未及散尽的魂魄，个个都吐着白烟……
生命是如此宝贵，此刻却如此卑贱……
你也许要说：“他们只是鬼魂。”
可在这鬼城之中，他们就是活生生的生命！
“你们干的好事！”菩萨朝那十一个魔鬼怒斥。
“菩萨，是城民造反。”酆都大帝毫无羞耻的脱口而出！
“是造那个甄剑的反吧，说，你们收了多少好处？”菩萨问道。
“菩萨讲话要有证据，不可随意冤枉我等”十殿阎君和酆都大帝一齐回道。
“就为了一堆烧过的纸，你们就成了这副模样。”菩萨叹息。
一个阳世的人，竟搅翻了地府的锅……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的……
菩萨挥手：“你们走吧，再如此，我定当上报，尔等冤不冤枉，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说完，落入城内。
酆都大帝悄悄摆了摆手，十大阎君立马会意，招呼手下鬼兵灰溜溜的撤走了。
往日的地狱仙都，如今成了一座死城！临街的窗棂子，靠河的小酒馆，弯弯的青石桥，桥下的独木舟，舟中的两三老者，紧紧的挤在一起。远路的老骆驼，负重的黑毛驴，圈里的白山羊，几只扑腾的老母鸡，大黄狗追着小黑猫。打麦场的石碾子，研豆子的青石磨，还有那喂猪的老石槽……不见了，都不见了……没有了苦涩的老茶馆，没有了热气腾腾的包子铺，没有了忙忙碌碌的货厂码头，没有了哼哼哈哈的劳动号子，对门小酒馆里也再传不出咿咿呀呀的江南调子，没有了……都没有了……赶路的汉子，摆摊的孩子，讨价还价的老妇，晒着太阳的老头，磕着瓜子的新媳妇，消失了……都消失了……小吃铺，杂货铺，五金铺，猪肉铺，寻不到了……都寻不到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地藏王菩萨忍着泪水。
临桥的挂摊还在，虽然卦桌已成为拼图。那个算命人还在，准确的说，他现在是个算命的鬼。
算命鬼穿着一身洗的发白又被地狱鬼风染黑的蓝布大褂，一根磨白了的漆黑明杖，手里一串满是绿锈的黄铜铃，颤颤巍巍的坐在他只有三条腿的歪斜板凳上，身体不住发抖，有轻烟飘过，宛然一图水墨，暂且就叫它“莫问前程”吧。
地藏王菩萨苦笑：“你算到了么，谛听？”地藏王菩萨问算命鬼。
“没算到，不过，我算到了他……”算命鬼（谛听）从身后揪出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鬼来。这鬼便是厉啸天。
地藏王菩萨看了看厉啸天，轻声叹道：“为了你，又枉死多少冤魂……”
“那是你们地府黑暗！”厉啸天愤恨的回答。
“阳世不黑暗吗，你也曾经在阳光下照着呢。但现在，你现在却属于地府。”地藏王菩萨又接着道：“其实你我都清楚，黑暗是不分地域的……”
说完，地藏王菩萨又长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天意。”身上袈裟一抖，将厉啸天裹在里面：“你随我来！”
“我也要去！”算命鬼在袈裟合上之际，也跳了进去！
“也罢！”地藏王菩萨叹息一声。
……
老庙。
“师父，您回来了。”一个仪表不凡的俊秀和尚双手合十。
“释缘，你过来，给你看一物。”老和尚一手摊开，一手招着释缘。
释缘上前：“师父，您手中并无一物啊？”其实，厉啸天正坐在地藏王菩萨掌心。是的，老和尚就是地藏王菩萨。释缘之所以看不到，是因为厉啸天身为鬼魂。
突然老和尚那只招呼的手直直的从释缘头顶插入，然后像要拽出什么似的努力往外拽着，释缘头顶一片光华。慢慢的，慢慢的，老和尚手里竟多出一具肉身，一点点从释缘头上分离出来，老和尚一使劲，隐隐听到“嗖”的一声，那肉身就全从释缘身上分离，紧接着老和尚把那摊开的手掌往肉身头顶一拍，口中大喝一声：“还不睁眼！”
肉身缓缓睁开双眼……
释缘心惊肉跳，看着眼前这个从自己身上剥离的生命。
厉啸天却不很惊讶，只是看着自己的灵魂现在正流淌在一具崭新的肉体里，而这肉体，竟和眼前的和尚一模一样。是的，自己变成了释缘，变成了逍遥郎，变成了须尽欢，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脖子上多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铃铛……
“从今往后，你就叫释灵。”
“我是厉啸天！”
释缘大吃一惊！
“我要报仇！”厉啸天叫喊着。
“释缘，你也是这么想的吧？”老和尚不理会厉啸天，反倒去问须尽欢。
释缘低头……
“好吧好吧，这也是你们的劫数……”想去的，都去吧。老和尚叹了口气，又说：“无路可走时，就回来，还有我在……”
厉啸天转身就走，他对地府的人实在是厌恶至极。须尽欢跟在他的后面：“厉老弟，真的是你？”
厉啸天叹了口气：“逍遥郎，以后就叫我释灵吧。”
须尽欢也长叹一声：“你也是，以后就叫我释缘吧。”
二人心事重重，走下山来……
“释灵，那甄剑身边护卫重重，现在还有叶孤狼和赤练蛇保护，我们能有多大把握……”
“你别忘了，我是鬼！”厉啸天说着就要腾空飞起，可是他却重重的摔到地上，并顺着山坡滚了下去，直撞到一棵老松树上，才停了下来，他胸前的铃铛叮当作响。须尽欢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你没事吧，释灵，做鬼就是这样的吗？”
厉啸天满脸通红：“那个，刚才是失误，我再来一次。”
“砰……”又一株老松倒了霉……
“释灵老弟……”
“没事，再来！”
“砰……”
须尽欢跑的气喘吁吁，他扶住老松：“释灵老弟，做鬼就是厉害哈，你这么摔都没事。”
厉啸天被摔得说不出话。
“你已经是人了，就算不是，也有了人的身体……”地藏王菩萨的话漫山遍野的响起来……
“师父说你这是人的身体耶。”须尽欢对厉啸天说。
“我听见了……”厉啸天揉着屁股，扶着老松，慢慢的爬起来，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自己又成了人，真该高兴，可这人，却不是厉啸天，怎能不悲……难道厉啸天从此以后真的就从这世上消失了么？还是，从自己割腕那刻，就已经不存在厉啸天这个人了？”他想了这么多，只有最后这句算得上一句实话…………
须尽欢叹了口气，拍了拍厉啸天肩膀：“兄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这又有什么办法……”
厉啸天转过头来，看着须尽欢：“我没了鬼力，只是凡人一个，怎抵得过甄剑，此去，只怕是白白送死，我本就是死人，再死一次也无所谓，倒是你……”
“你的肉身还是我的呢，我不去看着你，万一你把我的皮肉弄的惨不忍睹怎么办？我实在是不放心啊……”须尽欢哈哈大笑……
谁的人生不该放纵一回，何况是放纵一世的须尽欢……
“我这么放荡，真不知前世是什么模样，该不是个窝窝囊囊的小媳妇吧？”须尽欢笑着问厉啸天。
厉啸天猛然想起那碑三生石，“鳌太虚，你前世唤作鳌太虚。”
“好个性的名字啊……可我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真是可惜，可惜啊……”须尽欢仰天长笑，“听人说黄泉路上有彼岸花，是孟婆汤的解药，人只要嗅一嗅就能想起前世三生，也不知是真是假……”须尽欢自言自语。
厉啸天听着，急忙一摸胸口，嘴里念叨着：“幸好，还在！”
“什么还在？”须尽欢看向厉啸天。
“就是它喽，给……”
“什么？”
“彼岸花……”
须尽欢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厉啸天。
“来的路上，顺手摘的……”厉啸天耸肩：“你试试咯。”
须尽欢嗅了一嗅……
往事如烟飘来……
崎岖的山路，奔驰的骏马，沉甸甸的包袱，神采飞扬的中年男人，突然平地飞起一根绳索，绊马索！骏马栽倒，男人被重重摔出，几个强盗冲出，齐去抢那显眼的包袱，中年男人大吼一声：“住手！”飞身扑了上来。
手起刀落，中年男人倒了下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强盗的脸扭曲变化，慢慢的，慢慢的，竟变成了甄剑的模样！
“原来我前世竟是被甄剑所杀！今生也差点死在他的手中！”须尽欢咬牙叹息！
甄剑，甄剑，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要世世作恶！
好人有好报，恐怕只是安慰人的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