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过去（1）
“我曾以为没有伤病，这片大地上的苦难便会消失。”
再从那个矿场回来之后，罗亚和塔露拉、阿丽娜坐在火堆旁，罗亚摊开手掌，盯着自己的手掌心。
“罗亚先生…”阿丽娜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没关系的，阿丽娜。”罗亚听出了阿丽娜话语之中的关心，安慰她。“这对我来说并非什么不可揭开的伤疤。”
“来听听我的故事吧，在没遇到这群志同道合的同志之前，我也曾有过迷茫，希望我的故事能给你们什么启示。”
“洗耳恭听，罗亚先生。”塔露拉和阿丽娜对视一眼，默默坐好。
“故事发生在五年前，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名游医，身边也只有我一个人……”
“那时的我，如同一只孤独的飞鸟，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四处游荡，寻找着那些需要医治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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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病马上就会好的，没关系，我手里还有一些抗生素，回去吃几剂之后，这感染病就好了。”
罗亚检查了一下那个孩子的病情，将几剂抗生素交给了他的母亲。
“谢谢你医生，谢谢你，在这样的世道里，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了。”那个母亲感激的攥着手里的抗生素，不断的弯腰感谢。
“这没什么，好好活下去吧。”罗亚笑道。
那是我刚做游医不久，我救过很多人，有感染者，也有不是感染者的人，无一例外，他们都对我表达的感谢，这个母亲是我所救人之中，印象最深的一个。
因为……一件渺茫人性的惨痛。
那是2天之后，我再次见到了那个母亲的身影。
那时我正在给一个病人包扎伤口，她就冲进了我的医疗车，双目无神，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我当时有些担心她，于是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
“拉特女士，你还好吗？您的…儿子呢？”罗亚看出了一些不对劲，来回扫视，试图找到那个跟在这个母亲身旁的小小身影。
“不在了，罗亚医生，他不在了……呜呜呜…呵呜呜额啊…”
我的问候像是打破了她的伪装，她用力的撕扯她自己的脸皮，嚎啕大哭起来。
“他死了…罗亚医生，他死了！他死了啊啊……呵呜呜呜啊…”
“死了！怎么会…他为什么会死！我的药…明明没有问题…”罗亚的瞳孔缩小，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知道吗？塔露拉和阿丽娜，我当时真的天真的以为，是因为我的药的问题，才导致那个孩子的死亡，我真傻，真的，我当时真是过于的相信人性，以为他们不会去抢夺一个孩子的救命药，还是以那种方式。”
罗亚用一根木棍扒了着火堆，飘逸出来的火星，照应出了他眼底之中的愤怒。
“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阿丽娜把双手合在胸前，担心的问着。
“呵呵呵，当时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啊，但我万万没想到会是那种方式。”
“他死了…医生，他死了！”
那个伤痛欲绝的母亲突然就冲过来抓住了罗亚的衣领，疯狂的大喊着。
罗亚有些无助的看着抓住他衣领的双手，不知道该做什么。
但随后那个母亲好像想到了什么，对罗亚表达了抱歉，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双手。
“对不起，罗亚医生，你是个好人，我不该怪你的。”
说完，她便不再说话，在医疗车里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来。
在我的询问之下，另一个感染者把我拉到了角落，开始断断续续的告诉我关于那个孩子的下落。
“我其实是跟他住在一个聚部里的，那天我什么都看见了，即便是像我们这样毫无尊严的拾荒者，也对那种方式感到胆寒。”
那个感染者叹了口气，开始讲起了关于那个孩子的后续。
“当时我就看见了，那个女人把药给他的孩子喂下之后，许多人都看见了，但大多数人看见药进了胃里，便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只有一个家伙还念念不忘，他是这个聚落里的头，身体最强壮的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随后他的话语中带了一丝恐惧，开始讲起了接下来这段灭绝人性的事。
“你知道的，药是最珍贵的东西，尤其在这片荒野之上，那个家伙把那个孩子，从他母亲怀里拽了出来。”
“她当然不让，但凭她那个体格是根本没法反抗。”
“她的男人早就死了，就剩她们可怜的母子俩在这荒野之上挣扎。”
“那孩子是她的命根子，但那个男人当着面用一把短刀切开了那个孩子的腹部。”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让人不寒而栗。
“从腹部里头掏出来那刚消化的药。”
“怎么会！”阿丽娜用双手捂住了嘴，不可置信的问道。
“怎么不会呢？阿丽娜。”罗亚攥紧了拳头。
“我当时也不信呐，阿丽娜，当我听完他的话之后，就去了聚落一趟。”
“我在一块石头之后，找到了一具干瘪的、被剖开腹部的小小尸体。”
阿丽娜感到她的双腿失去了力气，无力的放下了双手，而塔露拉则是阴沉着脸，拳头紧紧攥着。
————
“这是真的，这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会有人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我当时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一具被晒干的尸体。
当时的表现，我跟你一样啊，阿丽娜，我比你更难受。
因为那药…是我亲手发出去的…
我做不了什么，但我至少还有力量，能把那个丧心病狂的王八蛋扒皮抽筋！
但我没来得及做，因为第2天我就听到了消息——有个人当着所有人的面吃下了大量源石，化身了一颗行走的源石炸弹，炸伤了十几人。
“你说的是真的吗！”罗亚把手拍在桌子上，不可置信的问道。
“真的！罗亚医生，你快去看看吧，有很多人都因此受伤了！”
等我到了现场，我才发现情况比那个流浪者讲的还要严重的多。
许许多多的人都因为这场爆炸失去了手或脚，还有更多的人被飞溅而来的源石碎片划出了很长的伤口，变成了感染者。
哀嚎声充斥了每个人耳边，我来不及多想，赶快上去帮那些伤者处理伤口。
在处理伤口的过程之中，我跟那些受伤的人的交谈，得知了袭击者就是那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拉特女士。
她被失去孩子的痛苦给逼疯了，当着那个聚落老大的面，吃下了许许多多的源石，最后在那个家伙疯狂的求饶之下，跑过去跟他同归于尽。
在处理完伤者的伤口之后，我走到了被爆炸炸出的坑附近，找到了那个所谓的聚落老大所剩下的小半截身体。
即便面庞被扎的血肉模糊，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他临死前脸上出现的那种惊恐。
但我来这的目的不是来看他的，我是来找那个可怜的母亲的，即便她已经粉身碎骨，找不到她的尸体，但她所剩下的源石碎片，我还可以收拢起来。
我把她和那具干瘪的小小尸体挖了个坑埋在一起，用一块石头当做了她们的墓碑。
看着那块石头，我不禁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路，到底对不对。
但这是我选的路，我必须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