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开诚布公谈谈
付遇向来对“坏学生”没什么好感。但是要是细算起来她也不是什么好学生。这其中的根由，得回溯到她的小学开始。
那时，付遇由于个子长得缓慢，在家中被视为珍宝，受尽宠爱。可一旦走出家门，踏入小学校园，情况便截然不同。她身形娇小，比同龄小朋友个子矮了一大截，所以看起来柔弱可欺，那些调皮捣蛋同年龄小朋友他们不仅在玩耍时故意冷落她，不让她参与游戏，还肆无忌惮地给她取各种难听的外号，诸如“小矮豆”“豆芽菜”之类，令她幼小的心灵饱受创伤。
为此，付砚在那个时候，可谓是费尽心思。他没少给付砚在家当活靶子，亲自上阵示范，用实际行动让她明白，当在外面遭受欺负时，该如何果敢有力地还手，怎样坚定不移地捍卫自己的尊严。他会手把手地教付遇如何握紧拳头，如何找准时机出击，如何在气势上不输给对方，付遇学的是有模有样，炉火纯青。
正是在付砚的言传身教下，付遇在“惩恶扬善”这条路上越走越勇。五六年级的时候，因为顾礼安的一个无心之举，付遇无意间地将顾礼安一拳揍得流鼻血了，付砚知道后才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教导过度了，不过付遇这种“惩恶扬善”的行为却是这最近几年她才开始学会压抑和控制。
因往昔岁月的深深追忆，有因如今关系的生疏所带来的种种别扭，更有对他如今这副散漫模样难免多了几分排斥。
“还有今天早上……不好意思。”顾礼安知道她指的是给他安了一个“花街柳巷揽客”的名号。
道歉态度越是诚恳，顾礼安心里便越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愈发生疏。
顾礼安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漫不经心地说道：“就这？我还以为又要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道歉词来呢。”他双手插兜，身子斜倚在墙边，那慵懒又不羁的模样，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迷人。
付遇别过头，见他突然这副样子，立马略带不满地说道：“那你想怎样？反正话我已经说了。”
顾礼安微微挑眉，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更明显了些，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玩味：“哟，就这么轻飘飘一句不好意思就完啦？我这名声差点就被你给毁了。”
“你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付遇想到程澄给她发的“风云人物”排行榜，他可是位居榜首的问题人物，“我这也不算污蔑你。”
她最近虽然抑了“惩恶扬善”实际行为，虽然鲜少与人主动搭话，但是此时此刻言语上的攻击力却没有收敛半分。
付遇皱了皱眉，抬起头直视着顾礼安的眼睛，语气冷淡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明天早上你再去校门口站着摆个能入眼的姿势，我当着同学们的面把你夸回来？再顺便跟你的那些狂热粉丝跪下来解释解释，是我口出狂言，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坏了顾哥您的名声？”
付遇突然想起早上江时亦拿脑残粉，顺嘴接着道，“免得劳驾您下面的兄弟，把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拽到小巷子里给我上上课？”
顾礼安听了付遇这番带着刺儿的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熟悉的感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顾礼安站直身子，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付遇，压低声音说道：“解释倒也不必，不如以后多留意留意我，发现我更多的优点，好给我正正名？”
付遇侧过身子，下意识说道：“你还能有什么优点？”
顾礼安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一下，话语中带着一丝急切：“我怎么就没有优点了？你好好想想。”顾礼安的目光紧紧锁住付遇，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找到答案。
付遇没有想到对面的反应会如此之大，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了从前。
学校组织郊游，她不小心扭伤了脚，是顾礼安毫不犹豫地背起她，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他却一声不吭。她生病住院，顾礼安每天放学后都会跑来医院，给她讲学校里的趣事给她补习拉下的功课。小时候怕黑，那条没有路灯的巷道，是他跟着她走了一年又一年。小时候惹事，也没少那他背锅，他也没有一句怨言。
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城某道某棵老槐树下，两个孩童共同埋下的某些愿望。
今时今日，在今城今巷，两个少年……
顾礼安的眼睛紧紧盯着付遇，那目光中满是焦急和期待，仿佛一个渴望得到认可的孩子。
付遇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淡漠。
毕竟是他当初先离开南城的，如今倒好，面前的人竟然先翻起旧账来，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谢谢，就算我变了吧，我长大了，这两年，我学会了……学会了忍耐和退让。学会了接纳朋友的聚散离合，不再像往昔那样，拼命地想要留住每一个即将远去的身影。
我曾经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奋进，足够诚挚，便能挽留住那些我在意的人。但后来我才明白，有些人注定只能伴你走过一程，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路要行，都有自身的抉择要做。”
付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不知怎的，说的越多她越觉得两人此刻像是在上演一场“痴男怨女”的闹剧。她皱了皱眉，缓缓说道：“所以，我们不能用过去的标准来衡量现在的彼此，得学会改变，接受改变，重新找到相处的平衡点。”
顾礼安的眼神中瞬间透露出深深的失落，那黯淡的目光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挽回这僵持的局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要拿过去绑住你，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我只是……只是不想就这样被你当面否定，毕竟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我不想因为一些误会或者改变，就让它们再你那里变得一文不值。”
付遇赶忙说道：“我没有说它一文不值，那些回忆对我同样重要。”付遇抬眸看他：“说实话，虽然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但是，能在两年后的云城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身后院子里传来声响，两人一同看去。只见一只花猫轻盈地跃上围墙，爪子在粗糙的墙面上轻轻一搭，便稳稳地落在了上面。它顺着墙顶不紧不慢地走着，尾巴高高翘起，每一步都透着一种从容与自信。
这猫正是付遇家的红包，是付砚从外面捡回来的，没一会儿，花猫竟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准确无误地跳到了顾礼安的脚边，它眨巴着大眼睛，亲昵地蹭着顾礼安的裤脚。
付遇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嘟囔道：“平时不是挺高贵的吗？”
她想着这红包平日里对旁人爱搭不理的，今天居然主动朝着顾礼安凑过去。只见红包在顾礼安脚边转了几圈，还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付遇走上前，伸手抱起红包，嘴里还念叨着：“还撒娇，没出息。”
“哪一天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地回答对方第一次见面的第一个问题的时候，或许我们就能真正理解对方，不再有这样的隔阂和误解了吧。”
可现在，他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渐行渐远的直线，明明有过交集，却又不知该如何再次靠近。
“晚安。”
付遇轻轻推开院子的门，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院子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树静静地矗立着，树枝上的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