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景陵要出宫
“姑娘!”
马儿猛地停下来,前蹄在半空中蹬了几下,然后站稳在地上。。
燕惊澜眼中闪出亮光,快步走到马儿旁边,只见一个穿着深色大袍的少年正斜眸看着自己,脸上戴着同为深色的面纱,根本看不清他下半张脸长什么样子。少年的眼眸狭长,眼角微翘,噙着丝丝风韵,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长期泛着刀刃般的利光,似要将自己穿透。
看着他的眼睛,顿时觉得四周的寒风冷了少。
在燕惊澜打量君兰的同时,君兰也在打量他,总算看清了他的样子。
乌发盘冠,浓黑剑眉斜飞入鬓,眉宇间透着傲然气势,眼型狭长如剑刃,一双眼眸漆黑如墨,正冒出几点星光。鼻梁刚毅高挺,双唇饱满红润,唇下皓齿洁白,是个难得一见的英俊男子,身上的气势也是旁人无法攀比的。
这,就是燕惊澜?当日在醉仙楼内,被蒙面人刺杀的人就是他!
当日,君兰从二楼俯视下去,正好看见燕惊澜坐在高台前方的位子,加上他又被蒙面人袭击,君兰自然记得他的样子。
他刚才说,她是不是鬼姬,难道他知道了什么?
“姑娘!”见君兰此身打扮,燕惊澜顿住,又道,“昨晚在下并非有意冒犯,连累了姑娘,如今见姑娘无恙,在下就放心了。”
虽然君兰现在的打扮和之前所见的都不一样,但燕惊澜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不是靠肉眼的所见,而是感觉,第一眼就认定了她!
燕惊澜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昨夜和一众暗卫一路从山林里追到城内,来到醉仙楼附近才停下,此时,君兰和老鬼头他们都已经不见了。燕惊澜喝住一众暗卫,带着人转身离去,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明了。
鬼王阁,醉仙楼,他一早就知道这两者之间有着联系,这次来到秦国,他特意去看了一番,结果遇见醉仙楼的鬼姬,还被她出手所救。那一袭血红飞舞在刀光剑影中,转逝消失在暗夜白雪中,留给他的只有张狂肆意的红!
别过醉仙楼,他便直接上了仙临寺,岂料在梅林雪地重撞见一袭出尘青衣,那不经意的回眸一瞥,像毒针般刺入他的心头,锁住心神与灵魂。
如今再见,她一身暗衣,眼神清凉而凌厉,气势收敛却同样凌驾于人之上。
君兰眯眼,不回答他的话,马儿会意地长啸一声,似在警告燕惊澜不要挡道。
燕惊澜心头微惊,连忙表明来意,“在下当日在醉仙楼内得到鬼姬姑娘相救,昨日又在寺中撞进姑娘,因为担心两位老前辈会伤害姑娘,在下才带着一众手下追到醉仙楼附近。鬼姬姑娘和姑娘的武功同样不凡,在下不太相信在华阳城内会有两个绝妙女子,于是便大胆猜测,姑娘就是鬼姬姑娘!”
再见君兰,她毫发不损,燕惊澜更加惊讶她的武功,。
饶是他,就算再暗卫的帮助下,也用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冲破老前辈的内力,她昨夜明明是惹怒了他们两人,现在还能毫发不损地出现在他面前,这是不是表明,她的武功远在两个老前辈之上,甚至已经将他们杀掉?
醉仙楼,鬼姬,果然不简单!
君兰扬眉,为燕惊澜的心思。
她昨夜的确是带着老鬼头他们去了醉仙楼,没想到燕惊澜能将这些零碎的事联系在一起。他来秦国到底是为什么,秦国和燕国之间,似乎没有太大的关系。
“姑娘,我今天便要启程回燕国,不知下次再来秦国是何时,这块玉佩是我近身之物,希望姑娘能带在身旁,他朝姑娘若有事相求,就带着玉佩到燕国湛王府!”燕惊澜没有迟缓,从腰间接下一块白玉递给君兰。
白玉小巧精致,形如飞燕,鸟首处镶着一颗红色宝石,宝光划过,气势不凡。
“湛王府?燕湛邰?”清婉空灵的嗓音从面纱下扬出,君兰垂眸看着男人手中的白玉佩。
燕湛邰,燕国八皇子,燕国第一战神,在七国中名气颇高,据闻和燕惊澜的关系不错。
“是!”燕惊澜直视君兰的眼睛,黑眸内坚定一片,“想必鬼姬姑娘已经猜到在下的身份,在下也不想和姑娘隐瞒,假若姑娘有事,尽可飞燕白玉去燕国找在下,无论何事,在下一定会鼎力相助!”
“我,认识你?”君兰抬眸,修长的睫毛纤细如刃。
那晚救燕惊澜是因为醉仙楼内不准闹事,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燕惊澜,值得他说出“无论何事”这个词。
燕惊澜微愣,可能是想不到君兰的直接,他略略思索一番,却想不透个中原由。
这次来秦国,他没想到自己会遇见她,这一切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但莫名地,他就是想这样做。昨晚,亲眼看着她被两个老人追杀,他急得甚是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她,如果不是暗卫及时赶来,他恐怕会因为强行运转内力而受伤,直到得知她无恙,心腔内压着的胀痛感才消失。
“不认识。”一番思索,燕惊澜坦白摇头,抬眸对上君兰的眼睛,同样坚定,不怕万物来犯,“姑娘当日救命之恩,在下铭记在心,但无奈,在下有要事赶回燕国,不能多留,唯有将近身玉佩交给姑娘,只要姑娘开声,无论何事,燕惊澜都会帮助姑娘!”
“无论何事?”
话音里染上几分笑意,眼眸内隐约涌起一点亮光。
“驾!”
不等燕惊澜回神,君兰突然拿去的他的玉佩,扬起马鞭拍在马背上,马儿吃痛,立刻往前奔去,将燕惊澜撞开,一袭暗袍摇曳在山林晨雾中,如画龙点睛般显眼。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燕惊澜很快回神,往前追上去,扬声问道。
鬼姬,鬼姬,绝对不是真名字。
“你不需要知道,记住你自己是谁!”远远地,女子轻悦的话音传来,带着冷冷杀意。
记住燕惊澜是谁?
“主上,属下去追!”一道暗影忽然降落在燕惊澜身旁,微怒道。。
无尘方才一直在旁边保护燕惊澜,自然是看到了君兰的嚣张,看见他家主上,居然还坐在马上一动不动,还敢用这种语气威胁主上,甚至,主上居然将白玉飞燕交给她,还是用请求的语气,其他书友正在看:。
“无尘!”燕惊澜直视前方,厉声一句。
“属下知罪,属下自行领罚!”无尘一惊,收回心思。
燕惊澜沉默一阵,将目光移到山林之上,正好是日轮升起的方向,那边是燕国。冷光闪动,“下不为例,王,太后有何事?”
无尘咬牙,略显愤怒,“主上,太后飞鸽传书而来,要主上立刻回国,迎娶魏大人长女为后,保定皇位!”
“为后?”燕惊澜轻皱眉,脑海中掠过一道青影。大步迈向,衣袍在寒风中扬起,划过一道弧线,“回国,通知无相,清杀魏家!”
果决冷冽,杀意涌动!
“主上?”无尘大惊地望向燕惊澜的背影,如此的高高在上,这个才是他誓死追随的主上,不会被旁人威胁,“是,属下领命!绝不留魏家一人!”
杀魏家,势必得罪太后,但,那又如何?
*
另一边,华阳城内,西楼望月客栈,北云厢房内正传出兵兵乓乓的用餐声,可想里面正上演着一场“风卷残云”。走廊上,掌柜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跑过来,推开门,跑到暗袍贵公子身旁,伏在她耳边说了句话,将手中帖子交给她。
“嗯。”接过大红帖子,君兰点点头,掌柜会意退出厢房。
“林郎,发生什么事了,谁家的喜帖呀,哟,真是漂亮,不会是大王送来的吧?”百媚娘依旧风情万种地倚在君兰身旁,一只白皙的小手像游蛇探到君兰手中的喜帖上。
百媚娘几人认定君兰是“太监”,之前听闻她要进宫当皇商,还担心她会不会被宫中的熟人认出,今早,他们飞云镖局正好在山头那儿忙着兴建牧场,看见君兰过来巡视,就跟着她一起来到西楼望月,半途询问一番,得知她没事才放下心,如今,突然送来一份喜帖,百媚娘不禁怀疑是王宫所为。
林岚在华阳城中,只认识他们几个人,最近除了接触过王宫外,还有谁会给她送帖子?
这样一想,陈英、华云,连刘老四都紧张地看着君兰,担心她的身份是不是被“主子”的对头发现了。
“林老板发什么事了,可需要我们兄弟帮忙?”旁边的张黑发现异常,连忙问。
君兰信守承诺,没动他黑煞风山寨一人,加上张黑心底佩服这个少年的宏图大略,自然会帮助他。
“没事,商会的帖子。”君兰扬了扬手中东西,视线扫过他们几人,随后回到帖子上面。
大王的速度很快,今天已经将皇商一事公布下来,有很多人都在祝贺林岚更上一层楼,而林岚名下产业都作出了回应,打出了优惠,来光顾的人有很多。
华阳城商会,顾名思义,就是在华阳城内经商的生意人组成一个组织,目的是增加大家之间的交流,得到共赢。开始的时候,商会也邀请过林岚,但被拒绝,之后,商会就不管林岚了,今天突然送来喜帖,说是他们的会长想见林岚,日期待定。
眸光闪动,君兰将喜帖交给李文,让他留意商会的举动,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一个敌人或者可以无视,但商会里面包含的几乎是整个华阳城的所有大商家,如今,林岚年纪轻轻地踩在他们头上,谁知道这些商人会不会不服,搞出一点事情来。
商会,有时也挺麻烦的。
吃过饭,君兰和陈英、张黑他们交代一下牧场的建筑,飞云镖局和黑煞风山寨什么都不多,就男丁最多,正好让他们来负责修建牧场,可靠、时间快,其他书友正在看:。
交代完毕,君兰离开西楼望月客栈,去到隐蔽的民房内换好一身衣服,又在街上逛了一阵,买了些东西,赶在宫门门禁前回到王宫中,先将仙临寺的香袋和一些小玩儿交给太后,询问了太后一些情况。
太后心情很好,脚上穿着林岚给她的雪狐靴,乐呵呵地拉着君兰将林岚的事道出,还说有机会一定要让君兰见见林岚。
君兰逐一应道,直到准备用晚膳的时候,君兰才和太后道别,直奔子和宫。
子和宫内,白雪铺满庭园,少年卓立在雪地上,手臂上听着一只健壮黑鹰,一人一鹰似乎在交谈。
今日,他穿着暗黑色的大袍子,上面以金线绣画着精美的图纹,勾勒出他矫健挺拔的身姿,悦目间带有凌人的气势。
寒风吹起,扬起他的衣袍,在白雪上映出一道暗影。
“啾?”雄鹰忽然啼叫一声,打破这幅美卷。
“啊!”君兰本在出神,突然被惊醒,脚下不慎踩在一片冰凌上,身体失去平衡,直直地从走廊上扑向雪地。
“兰儿!”
“啾!”
噗!
少年的紧张,雄鹰的叫声同时响起,随后,有重物倒在雪地上,天地骤然安静。
软软的、暖暖的,像上等的丝绸般柔滑,又像蜜枣一样甜甜的。
多种感觉涌上心头,逼得君兰瞪大双眼,正好身下的人也睁大眼睛,黑眸内映着她涟漪重重的眼睛。胸口被压得痛痛的,心脏拼命地跳动着,像一只大鹰跑进了身体里,在撕扯的皮肉,想要离开的自己的主人,投奔他人怀抱。
“唔!”瞳孔皱缩,因为嘴唇被咬了下,一双手搭在腰间。
噗!
白雪中,少女压着少年,两人面对面,自然唇贴唇,然而下一刻,少女慌乱地爬起来,大步后退,不小心撞在高高的走廊上,险些跌坐下去,幸好少年反应飞快,站起身,伸手拉住她,扯入怀里,抱紧,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景陵,你,你快放手!”君兰被景陵结实的胸膛撞痛,争扎着要推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脸颊微微泛红。
她,她刚才居然亲了景陵,这个从小被她看着长大的少年,她居然亲他了?
景陵收紧臂力,脑袋贴在君兰耳畔,任由她捶打着自己。。咬了咬唇,“兰儿,我,我,刚才,我,我,你,想,我,”眼中划过怒火,景陵率先抬起脑袋,直直地看着君兰,豁出去般,大声道,“兰儿,我明天就要出宫了!”
世界静了。
“啾!”黑鹰本来停在屋檐上看着他们,听到少年的话,黑鹰尖锐地叫了声,恨铁不成钢。
“出宫?”君兰眨眨眼,没理会黑鹰,问景陵,眼神染上几分凝重,“你出宫去哪,是大王是吩咐?”
这些年,由于圣僧护航,大王也开始重视景陵,几乎每次外出狩猎都会带着他,偶尔会将朝中一些事交给他处理,但,从来没让景陵出宫办过事。
“嗯!”景陵俊脸微红,锐利地瞪了上空一眼,搂着君兰回到寝宫内,顺便将大王的吩咐告诉他,其他书友正在看:。
原来,临近春节了,各国之间的交往也会变得频繁,此番,陈国特意让他们的小公主来到秦国道贺,大王听闻此事非常高兴,于是让景陵亲自去接陈国小公主进华阳城,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务必赶在春节之前回来,一来一往也要数十天。
数十天,并不是一段太长的时间,但对景陵来说却是非常漫长,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君兰这么长时间,以往就算君兰出宫办事,最多三天就会回来,数十天对他来说,真的太长太长了。
“兰儿,要不,我去跟父王说,让其他人去接她?”蹙着好看的眉,景陵微微扁嘴,眼巴巴地看着君兰。
今早,大王说这件事的时候,所有皇子都在,有几人争着要去接陈国公主,要是能先一步和陈国大好关系,这对他们来说百利而无一害,但大王偏偏要景陵这个平时并不爱表现的儿子去接陈国公主,美名曰,景陵和圣僧有关系,由他去接陈国公主是最适合不过,非常得体。
得体不得体,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要离开君兰数十天!
“不,大王已经下定主意,你强行抗旨,景玄一定会咬住你不放。”君兰坐在矮桌后,眯眼间,利光闪过。
陈国以往也有派人来向秦国道贺,但都是一些使臣,这次直接让一个小公主过来,绝对不是单纯的道贺!陈国离燕国不远,陈国的国力比不上燕国,可能,陈国是在找支援,陈王担心燕国新王会对他陈国下手,所以要找一个同盟,秦国最好的选择,拉拢了秦国,就等于把赵国也拉拢了,一箭双雕,谁都会选!
但是,大王为什么要让景陵去,常言道,先拔头筹,大王就不怕景陵会和陈国连成一线,还是说,大王相信景陵不会这样做?
“兰儿,我,”景陵咬咬牙,猛地伸手将沉思中的少女抱紧,双唇靠近她的耳边,身体微微颤抖,“兰儿,我答应我,我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一定会在春节,不!我一定会很快很快回来,你等我!兰儿,我,我,我想这样一直抱着你不放!”豁出去般喊道,双臂同时地收紧,似乎要把她娇软的身子揉进怀里。
“嘶,痛!”少女抱怨一声,牵手扯住他胸前的衣袍,扭了扭脑袋,让自己呼吸过来,“景陵,你干什么,快松手,我透不过气了!”
“不放!”一口拒绝,微微松开双手的力度,然后沉默一阵,抢在她张口呵斥前说道。
“兰儿,你知道陈国公主来秦国是为了什么吗,他们是想和亲,燕国新王登基,定会大张旗鼓,出兵攻打邻国,陈国离燕国最近,陈国兵力一向比不上燕国,当初燕国先王还和陈王有些交情,但如今,燕国新王身份未明,陈王担心地位不保,所以急着找援兵,秦国是他最好的选择!”双臂收紧,说话的速度很口,几乎是一口气将话说完。
“我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景陵你先放手!”君兰被抱得紧紧的,不禁蹙眉抱怨起来,却听景陵又道,语气是那么的霸道、尖锐,直插心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我不管陈国有什么目的,我不管他们想干什么,我想娶的人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一个!”
话音未落,景陵迅速抬起脑袋,一双星眸漆黑明亮,闪烁着灼痛心头的亮光,清晰地倒影出她小嘴微张的脸。
“景,”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景陵猛地俯首吻住她的唇,不同于方才的意外一吻,此刻的景陵仿佛将她的唇当成了美味,不停地啃咬着、磨蹭着,生疏紧张地在她的唇上留下自己的印记。
君兰被景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住,直到唇上传来一痛,她才猛地回过神,忍不住咧起嘴角想抬首离开这种感觉。感觉,心房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明明想推开景陵,双手却紧紧地扯住他的衣服,!
这种感觉,不受她的控制,心和身体好像成了两个人,一个理智,另一个是……
景陵感觉到君兰想争扎,本能地伸手按住她的脑袋,舌头却不小心滑进了她的嘴巴,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顿时如洪流般冲向全身,叫他别放,叫他寻找更多,更多!
“唔!”景陵震惊得睁大眼睛,眼前的人儿正双目紧闭,柳眉蹙起,似乎很难受,景陵吓得立刻抬起脑袋,紧张地帮君兰检查起来,“兰儿,兰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我咬痛了你?我,我不是故意,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兰儿,没事吧,哪里痛?”
有好几次,他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尤其是今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强到他不能再抵御,直接就顺从了心里的想法,将她抱住,然后咬她的双唇,甚至,还想要更多,但到底想要什么,他自己也清楚,就是像抱住她,吻住她,然后……
景陵很苦恼,如画般的剑眉紧紧拧在一起,俊脸上染上一点红晕。
小时候虽然也想咬兰儿红红的唇,但从来不会这样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想,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兰儿,不可以,不可以!
“咳咳!”
“兰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咬痛你了?”君兰的咳嗽声唤醒景陵,他如触电般将目光放到君兰身上,双手胡乱地挥动着,想帮她检查,却不知道将手放在哪里,急得脸上的红晕更重。
君兰抬手拦住他,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胸口,这儿跳很快。咬了咬唇,君兰侧首瞪了景陵一眼,黑眸内涌到着复杂的情绪,像是严厉,像是呵斥,又像是娇羞。
“兰儿,我,”
嘭!
景陵刚想说话,君兰用力站起身,震落了几卷竹简。
居高临下地斜了景陵一眼,君兰快步离开着让她慌乱的地方,白玉般的小脸上泛起梅红色,思索很乱,很乱,她需要冷静!
“兰,”
“别过来!”
景陵正想追上去,君兰冷冷丢下一句话,一手拉开房门,寒风白雪顿时涌进来,吹动了四周的炭火。
嘭!
少女将门摔上,素白的身影消失在少年眼内,四周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噼里啪啦的炭火在燃烧。
矮桌后,少年缓缓跌坐下来,俊美的脸上染满了黯然,昔日总是熠熠生辉的黑眸沉寂下来,额前垂下的一缕乌发无力地贴在脸上。四周很静,脑袋却很乱很乱,乱得让人很痛,很痛!
良久后,少年终于有了动作,却是咬紧自己的下唇,眼中带着杀意,狠狠地咬住自己下唇,咬到流出鲜红的液体,沿着白皙尖削的下巴滴落在衣袍上,像小溪,像疯涌的小溪。
嘭!
这样还不够,少年猛地扬手拍掉矮桌上的所有东西,眼中的杀意升级成暴戾,站起身,一脚将矮桌踢飞,狠狠地摔到房门前,四分五裂!
咯咯!
双手紧紧地握住,发出令人惊悚的声音!
他伫立在木架前,高大的身躯上涌动着暗黑色的气焰,俊美的脸一片沉黑,嘴角微微咧起,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鲜血直涌而下,嘴角一片血红,骇人之极!一双眼眸不停闪过杀意与寒光,凌厉入心!
无风,四周的炭火却在颤抖,像卑微的下臣在像大王俯首求饶,好看的小说:!
*
次日,穹苍被一片阴霾所笼罩,白雪盈盈飘下,分割视野,寒风呼啸而过,切皮入肉。
“老七,陈国鸿禧公主已经进入秦国边境,不出数日便会加入华阳城境内,现在暂居驿站之内,你速速上前护送鸿禧公主安全进宫。”
“是,儿臣遵命。”
“老七,你今日是怎么了,嘴巴为何受伤?”
“父王,七皇弟恐怕是被宫外”野猫“所咬,这伤,恐怖要数日才能痊愈,若是让鸿禧公主看见,恐怕会有损我秦国威严!儿臣恳请父王让儿臣去迎接公主殿下!”
“无碍,就由老七去!老七,你现在就去准备,都副将已经在城外等候,你立刻领兵前往,不能耽误时辰!”
“是,儿臣遵命。”
“父王,这,这,他!”
……
“七殿下,七殿下,您还好吗?”脸上长着浓密黑胡子的都副将见身旁的少年一脸晃神,好像随时都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忍不住出声叫醒他,心中同时也在好奇。
这七殿下虽然比上大殿下和六殿下的才思敏捷、文韬武略,也不像十四殿下那样的叛逆不羁,但在宫中一向循规蹈矩,自己也见过他数次,每一次都是彬彬有礼,举止得体的,这会儿怎么一副身心不在的模样,从出城到现在也是这幅模样,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他。
“都副将有事?”少年眨了眼,淡淡地问道,语气波澜不惊,风一吹就没了。
“末将,这,”都副将不禁顿了顿,关心地问景陵,“七殿下若然不舒服,可以到马车上休息!”
眼帘微垂,视线在前方的雪道山林上游走,“没事,这条路还有多远?”
都副将疑惑地皱起眉,但也如实相告,“回禀七殿下,此道名为华阳道,是出入华阳城的必经之道,前方不远处就是三里崖,崖下有一亭名为三里亭,出了十里亭之后,我等就能离开华阳道,正式进入岳州,鸿禧公主的凤驾就在临县内休息,在我等前进之时,公主凤驾也会启程,大概需时半个月就能汇合,一来一往,最快也要一个月。”
华阳道两旁皆是山林和峭壁,白雪铺满一地,寒风从山林内吹出,强劲的风力好像要把吹倒在地上。
“哦。”景陵应了声,如同行尸走肉地驱使着马儿前进,视线停留在前方,又好像在看着其他东西,俊美的脸被寒风吹得发白,唇角的伤口凝结着一块血痂,微微隆起,伤口好像刚刚才愈合的。
昨晚咬伤自己,伤口刚刚才愈合,恐怕是流了一晚的血吧。
都副将见景陵这幅摸样也就没有继续开声,指挥着士兵一路往前,在雪地上踩踏出一片咯吱咯吱的响声,好像在踩碎的什么。
不知不觉,一行人来到了三里崖下,四周空旷,只有他们这群人在前行。
咯咯,咯咯!
忽然,焦急的马蹄声破空传来,冲破鼓膜,直入心头。
马上少年瞬间回神,瞳孔皱缩,扭头望上三里崖上,唇边已经扬起了灿烂的笑容,如重生的骄阳般的夺目。
“哮!”
一匹马停在山崖上,因为赶来的速度太快,马儿要蹬起上半身就能刹住步伐,。一个人坐在马背上,寒风撩起她的长发,在阴霾的天空中画出一副美画。
她没有出声,只是朝他挥动着手,一直目送他们走出华阳道。
“驾!”少年扬起马鞭,策马加快脚程,赶在最短的时间内回来,飞扬的墨发瞬间充满生气。
*
数日后。
随着春节的临近,天气也越来越冷了,一场大雪甚至可以一连下上好几天,厚厚的积雪让人不太愿意出宫行走。
太后的身体在入冬之后就变得越发虚弱,前几天还患上了风寒,经大夫诊断需要多加休息,为此,君兰特意从子和宫内出来一趟,到宜寿宫探望了太后一回,直到午后时分才离开。
花园中,万物沉睡,白雪皑皑。
“姑姑,求姑姑饶命,奴婢,奴婢真的不敢!”
“饶命?你若真保存一命,本姑姑也并非不准,只可怜你家刚出生数日的孩童。”
“姑姑?求姑姑饶命,兄长前年才娶了嫂子,小娃儿是无辜的,姑姑,奴婢求姑姑饶命啊,奴婢愿意听姑姑的话,奴婢一定会将事情办妥!求姑姑饶命!”
忽然,假山后传一个女人的哭喊求饶。
眸光闪动,君兰往那边扫了一眼,继续往前。
在宫中,四处都是些阴谋诡计,只是这阴风吹不到她身旁,她就不会去管。
但是……
窸窸窣窣。
有一人在积雪上奔走,显得很焦急。
假山后的人看见来人,立刻将宫女打发走,“好,你下去吧,记得将东西藏好,如果出了什么差池,本姑姑绝不轻饶!”
“谢姑姑不杀之恩,奴婢定会将东西藏在荣欣娘娘床中,不会坏姑姑大事!”
“哎哟,不是叫你这小蹄子快走的吗,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一把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明显是个太监。
小宫女不敢再停留,捧着一些东西从假山后跑出,由于太害怕,她甚至不敢抬起脑袋,自然看不见在不远处的花坛后站着一个穿着素白衣袍的人。
“钟正,事情办好了没!”姑姑厉声问太监钟正。
“哎哟,姝雅姑姑,你尽管放心,奴才出马,一定帮姑姑将事情办妥,那些药材,奴才已经命人磨成粉末加在了太后娘娘的药汤中,傍晚时分,太后娘娘就会服药!”
“好!”姝雅应道,“另一件事呢?”
“姑姑请放心,那本书奴才也已经命人藏在进了子和宫里头,就在那丫头的床底下,姑姑命人搜查一番就能发现。哎哟,您瞧奴才这嘴巴,该打,实在该打!呵呵,姑姑,时辰也不早了,奴才也要回去办事了,姑姑,奴才先告退了!”太监被吓了一下,立刻告退离开,步伐比来的时候还快,险些就摔倒在雪地上,同样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异样。
荣欣娘娘,太后娘娘,子和宫?姝雅姑姑,王后!
*
“君兰姑娘,你回来了?”梓沛打扫完景陵的寝宫,就看见一抹素白在走廊上飞快地走过,掠起一道劲风,。梓沛不禁心惊,连忙跟上去,站在君兰的房间门前焦急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奴才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殿下临走之前一再叮嘱他要照顾好君兰姑娘,如果殿下回来发现君兰姑娘有何不妥,殿下肯定不会轻易饶过他的!
“梓沛,去将景陵练字用的布条全部拿过来!”良久后,昏暗的房间内才传来少女冰凌的嗓音。顿了顿,又道,“命子和宫内的所有人宫人在今天之内将子和宫上下打扫一遍!”
梓沛微愣,很快回神,“喏!奴才遵命!”应罢,梓沛立刻跑回景陵的寝宫内办事,没等多久就抱着一堆东西跑进君兰的房间内,待看清她手中的东西时,梓沛吓得脸色一阵苍白,险些抱住怀中的布块。
“姑娘,这,这,这东西怎么会在姑娘手中,此乃宫中禁忌,如果被旁人知道,是要杀头的!”
君兰跪坐在矮桌后,手中拿着一本用兽皮所制的皮书,皮书上面用朱红色的颜料画写着一些文字与图案,如同鬼影般歪歪扭扭的,非常诡异,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君兰斜眸望向梓沛,脸上结成寒霜,“你觉得这本诅咒符书是我的?说实话,你的第一感觉,它是不是我的!”
没错,君兰手中的兽皮书是教人如何用符咒,毒计去害人的,王宫内自古就不允许这些东西的存在,一旦被发现,就算是王后也要被重罚,甚至被废位!
“这,回姑娘,奴才方才的第一感觉,这本符书,应该是姑娘所有。”梓沛对上君兰的目光,不敢遮掩,直接道。
跟随了景陵和君兰数年,梓沛了解他们的性格,说一不二,叫你回答就回答,就算有心隐瞒都很难瞒住两位主子。
“的确,一看就觉得是我的。”君兰眯眼,丢下手中的符书,接过梓沛怀中的布条,从里面挑选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秦君兰是圣僧的弟子,当然也是相信佛祖鬼怪的。符书和鬼怪一说有关,秦君兰私自收藏这种书,更是合情合理,没有人会怀疑。
“梓沛,去打扫子和宫,随意打扫一番就可以,任何人靠近我的房间,你不用阻止,记得她是谁就可!下去吧。”
“喏!奴才遵命!”
梓沛正想询问,君兰就开口吩咐。梓沛眼中泛起涟漪,隐约已经明白事情的起因,立刻就出去办事。
君兰姑娘会不会收藏这种书,他非常清楚,想不到这子和宫内居然也会如此“热闹”!
待君兰整理好东西后,已经是午后将近傍晚时分,君兰不敢迟缓,迅速收拾好东西,赶往太后的宜寿宫,来到小厨房的时候,宫女正好忙着在煮药,看见君兰连忙打招呼。
“我是帮太后娘娘煎药的,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君兰轻抿起一抹笑,接过宫女手中的活儿。
“喏,秦姑娘,奴婢知道了。”
宫女知道君兰很得太后的宠爱,也没有过多疑惑的,交代几声,转身就走出小厨房。
君兰盯住她的背影,眼中掠过利光,见没有可疑,目光才回到沙煲上,那苦涩的中药味刺激着味觉。
小厨房内,一片阴暗,沙煲内涌动出的白烟如同索命鬼魂,就在少女眼前叫嚣着。
宜寿宫内却是灯火通明,炭炉燃烧得正旺盛,暖意在宫中游动,明亮的火光落在王后美丽温婉的脸上,似乎点缀上一层金光,就像佛堂内面目仁善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