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晕魔！
陆琰辰的吃相颇为豪放，和素日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尊形象半点关系也不沾，却莫名给人一种享受人间美味的感觉。
卫陌城习惯性放轻动作踱步过去，安安静静在陆琰辰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他一袭红衣、披头散发、走路极快还带闪现、关键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陆琰辰激灵灵冒了一身鸡皮疙瘩，
放下碗，抚摸着胸口安抚被吓着的小心脏。
“你受伤了吗？”卫陌城见状，担忧地问，脸上原本还算柔和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不愉快。
他仔细回想在婆娑河畔的细枝末节，自己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了，这个人怎么还是会伤到？
“没有。”陆琰辰不太好意思地放下手，低声提醒，“凡人很不禁吓的，你以后在我面前少用那个…瞬移？”
“你感知不到我来了吗？明明以前…”
从前他隐身诀加身，陆琰辰这个家伙都能很精准地捕捉到他，把他按在花亭的石柱上…
“从前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陆琰辰打断他的话，万分无奈地道，“你我有缘无分，虽未能结成道侣，但我想，也并没有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吧？你别搞我，我挺容易死的。”
“小辰辰，你是在跟本座示弱吗？”卫陌城颇感新奇地瞪大眼睛，单手托腮，伸出空余的手到旁边的盘中捏起一块点心，勾唇道，“本座答应你。”
陆琰辰余光看见卫陌城的动作，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
一般而言，修者结丹后，伴随着灵息逐步稳固，就能够做到完全辟谷了。
这位昔日的清风山天才先祖，缔成金丹之时不过三岁，有记忆起就已经超脱凡俗，除去灵药仙果外，不曾食人间五谷。
最初两人相遇的那年，卫陌城的修为距化羽登仙也不过半步之遥。
年少时的陆琰辰贪恋口腹之欲，卫陌城会毫不吝啬地满足他，可从不会与他一同品尝。
陆琰辰从无怨言，他太知道对于一个辟谷多年的人来说，人间的食物是如何难以下咽。
油盐酱醋并不会带动修者的味蕾，故而很难体会到进食的满足感。
多数修仙者对凡人的食物避之不及，是因为这些东西于他们而言食同嚼蜡，严重的甚至会引起恶心。
“我不建议你尝试。”陆琰辰放下碗筷，真心实意地说。
卫陌城没有理会，轻轻将糕点送入口中咬了一下。
陆琰辰贴心地递过一条帕子。
心说你如果咽不下，你就挡着点吐出来，但别当着一个正在吃饭的人面直接吐。
然而，出乎意料的，卫陌城只是咬下食物的那一刻稍稍蹙了下眉，就一点一点、面色无异地把那块糕点吃尽了。
“甜的。”许久，他掸净手上几乎不存在的碎屑，眼疾手快拿过陆琰辰的帕子揣进怀里。
陆琰辰：“…”
挺好，能适应比什么都可喜可贺，
他刚才都在思考该用什么办法通知做糕点的厨师让他赶快去逃命了，看来是多虑了。
“这里还有。”陆琰辰大方地把糕点盘子推到卫陌城那边，微微扬了下头示意。
后者这次没有去拿。
看来是吃够了。
吃够了好，吃够了就不会如传言当中那样，直接把厨师绑回魔界。
陆琰辰松了口气。
婆娑河畔荒芜、远离人烟，距离魔界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
为低调行事不用巨鸟代步，纵使卫陌城能做到日行千里，也需要几日才能赶回去。
更何况，陆琰辰没有修为加身，需要依靠吃饭饮水来维持生存基本所需，几天下来，基本同凡人无异，卫陌城一直不间歇拎着他高速移动，导致他整个人晕得发懵。
“停！今天歇一歇，你别碰我！”
终于，在第五天卫陌城要提他的时候，陆琰辰终于忍无可忍，跳到了一个离魔头比较远的位置，摆出防御的姿势：“我晕魔！”
晕魔。
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卫陌城面露苦恼，左思右想，陷入了纠结。
理智上，回魔界的事的确应该循序渐进，时不时找地方歇一歇，才符合“人”的出行方式。
但在感情上面，一日不到魔界，他的心里始终无法放松警惕，
一面担心陆琰辰会伺机耍花招跑路，一面又怕哪个不长眼的修仙者来截胡。
纵观卫魔头沉思不语，陆琰辰收敛警惕的动作。
他几乎不用细想，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于是做出让步：“只歇一天。明日开始你定时放我下来吃饭就行，完全可以按你自己的计划赶路。”
这是陆琰辰的私心，他希望这厮赶紧回到魔界、不要节外生枝。
卫陌城是魔界至尊，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个身份奠定了他走到哪里都会引起纷争，耽搁下去，不管是对修仙界还是他本人都没有任何益处。
“为何？”卫陌城极其敏锐，在某些事情上面，他们是有那么点心有灵犀的，“你，不希望本座待在这里？”
卫陌城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吐出的字句却无端犀利：“在你眼里，本座是魔尊，魔，即为恶，不配踏足在非魔界之外的土地上，对吗？”
陆琰辰：“…”搞得像谁爱管你一样。
难得懂事一回，却引起了对方的不满，于是他干脆大手一挥：“依你、依你、都依你。”
这一波操作属实平生未闻，把卫陌城弄懵了。
遇上这种观念相悖的事，陆琰辰不是应该一本正经陈述自己的观点，直到把他说服吗？
怎么说不管就不管了？
卫陌城百思不得其解，试探性地问：“真不管了？”
这还有假？
陆琰辰脑海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懒得深思，于是点头。
卫陌城：“…”
他沉默了很久，又毫无预兆地笑了。
不是故作轻佻的媚笑，而是趋于正常范围内的笑。
重逢以来，陆琰辰第一次看到他正儿八经的笑脸，和没有堕入魔道之前没什么两样。
笑是正常的，但没由头的笑显然是…人有点问题。
陆琰辰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再度远离了卫陌城，生怕他下一秒黑化值再升，然后一巴掌把他给拍死。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卫陌城一直笑到眼泪都要出来了，才堪堪停下，衣袖不经意间挡住了脸，喟叹道：“你当真变了许多。”
“啊？”陆琰辰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板着脸走回来，“你是在笑我啊？”
面对陆琰辰明显要炸毛的神色，卫陌城放下袖子摆摆手，客气地道：“本座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嘴上客气着，可他的动作却一丁点都不客气，揩油般抓住陆琰辰的手腕。
陆琰辰想要挣脱却没能成功，只见卫陌城掏出一堆金银丢在桌子上，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带着他旋身而起。
人未至，魔息靠近屋顶的刹那，已经将砖瓦掀了出去，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红色的影子撞破屋顶腾空而去。
陆琰辰吓得够呛，扒在气运之子身上被风吹得睁不开眼，一撞一飞之间已经破了音：“你怎么不走门啊－－”
远处，几名白衣金带的清风山弟子站于山头，乍然间听得一声惨叫，立刻回身对一旁的青年道：“师伯！咱们的宗主他飞了！”
弟子遥指着空中远去的那颗星：“快看呐！宗主他升天了！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