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经验主义
李护和林里排在最后，跟着前面的人亦步亦趋的走着，连路都不用看。林里觉得轻松，但李护的精神压力可不小。虽然大家暂时忘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但以后培训的时候只要说到他，肯定能想起来的。
“林里哥啊！你可是害惨了我啊！我老实人的形象都让你给毁了。”
“李护，你要明白，生活是一辈子的事情。一件事情可改变不了你老实人的形象。而且做老实人有啥好的，天天被人欺负。”
李护撇撇嘴，能在办公室里头干活儿的，有几个老实人。老实人肯定让欺负死了，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说话的工夫，就轮到了两人。本以为下车会很简单。谁知道走到门口，才看到了围拢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等待登车的乘客，要不是列车员嘶吼着往后呵斥，早就一拥而上把下车的人顶回去了。
这都是去哪里的人啊！县里头的车站可没有这么多人。
“李护，拿好东西，我带你冲出去。”
“哎呀！踩我脚了。”
“不要挤不要挤，都能上去。”
林里拽着李护的衣领，另一只胳膊往前一抬，撑着前头的人群，拖着一个累赘，把周围的人顶的东倒西歪，愣是从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
不过出来之后两人的表现都不怎么好，衣服是歪的，行李是皱巴巴的，要不是脚尖儿擅长尴尬抠地，现在鞋都丢了。
“林里哥，刚才我都是懵逼的。要不是你在前面拽着我，我刚才能被人群给挤回去。”
“没事，挤进去就挤进去了，那不是有窗户嘛！你到时候要是下不来，直接从窗户上往下跳就是了。”
秋高气爽之后，火车跑起来有点儿凉，开窗户的少了。刚才林里他们下车的时候，窗户还是关着的，但是等这波人有人上去后，车玻璃瞬间就被打开，往里头塞行李的，塞孩子的，还有托着大人往里头塞的，也不知道后世在车门处查一遍车票或者身份证和这个有没有关系，会不会是延续下来的登车流程。
“哎呀！还是算了吧！看着犯怵。我也没想过坐个火车会这么艰难啊！”
“林里哥，我刚才听到他们说，这趟车是进首都的。估计这都是进京办事或者回城的知青吧！”
哎哟！林里闻言赶紧调头看后面，难道自己就是坐这趟车来的？世事无常啊！
“行了，走吧！那边儿集合呢！”
提着行李快步走过去，领队见人齐活了，大手一挥就往车站外走去。
车票依旧要查看，否则不知道多少人沿途扒火车，大摇大摆的从车站往外走，时速三四十公里的火车，可算不得什么快车。
组织起来的集体培训，好就好在行程安排都是统一的，不需要个人为此付出多少的精力，随大流儿走就是了。
出了火车站，众人第一次看到了城市中的一角。和在列车上的远景观摩，这种感觉更加的贴近生活，身临其境的不再是思想。
后世的林里虽然见识过不少的现代化城市，但那种城市太过复制粘贴，除了高楼、车流，无甚特色，千篇一律才是真正的现状。
但现在的城市，给予他的完全是颇具地方特色的不同风格。发展依靠的完全是当地独有的社会环境和人文历史，外地文化的‘入侵’很少。不像后世，哪里的好，就有人去抄，毕竟创新真的是一门很费脑子的技能。没有卷起来的时代，还是很有特色的。
“哇！林里哥，这里的气温好高啊！比公社那边儿热太多了，我衣服都有些穿不住了。”
虽然是七十年代，城市化发展还很落后，但城市特有的热岛效应此刻已经开始发力。单纯的作为消费者的城市，除了产出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其他物理层次，产出的几乎都是垃圾和废弃物。根本没有农村那种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场景。
“没事，一会儿到达培训基地，就能换薄衣服了。”
“咦？林里哥，你是带了薄衣服来的？”
“当然了，出差嘛！当然要准备的齐整一点儿。要不然我这么大的提包不得空着啊！”
“额~~回去的时候不带东西吗？”
“到时候弄个口袋往身上一丢不就行了嘛！多大的事儿啊！”
李护现在显然有些在意自己的身份，怎么说也是成功上岸了的。
在小地方来的人会被城里人称呼为‘山汉’的年代，来到大城市面对城里人都带着一股内在的自卑。能用提包就用提包，要是弄个口袋扛着，真的有些被人看不起。
不过林里是经历过尿素袋子、蛇皮袋作为顶流的年代，显然对这些外物看的不是太重。至于自卑？他可是二十一世纪回来的人好不好？面对这些城里人还会有自卑？那他得混的多惨啊！
“大家都跟上，前面那辆公交车是来接应我们的。大家有序上车，不要争抢，空间大着呢！以免磕磕碰碰。”
“林里哥，拖着两条大辫子的是不是就是电车啊！”
“对！这玩意儿我也是第一次见，看起来是真的大啊！”
林里后世在京城见过这玩意儿，不过那都是现代化改造过的了，这个年代的还是更有味道些。林里所在的地方经济发展一般，公交车也只是最普通的那种，没有像京城里头那种后头还拖着一截的手风琴公交。不过这些东西，在日常生活中都没有。后世的很多县城都不一定有公交车。
踩着楼梯从前门上车，正对着的就是一个平坦如同火炕般的平面，那是发动机舱，夏天烫屁股，冬天倒是暖和。
这年头儿的公交车几乎都是前置后驱，无论是噪音还是空间感都无法与后世的后置后驱相比较，很影响乘车体验。
一同上来的人不少，在大家占座位的时候，林里先知先觉的拉着李护就坐在了发动机舱盖上，弄的李护不知所措，看着靠窗户的车座直瞪眼。不过等很多人没有座位站在过道上的时候，李护才佩服起了林里的先知先觉。他们上来的时候可不算靠前。
“林里哥，我发现你懂得事情很多啊！要不是你拉我一把，我现在肯定站着了。”
“没事，坐着有好有坏。好处是你可以坐着，坏处是你不能站着。”
周围的人听到林里说的这句废话，也都笑了起来。不过细细琢磨一下，好像也的确挺有意思的。
相比起站着，坐下自然是好事。但是坐下后再想站起来，的确要克服不少的困难。最现实的问题就是，想要坐下的时候，以前那个属于你的位置会不会还能回到你的屁股底下。而像这样付出的，就叫做沉没成本。
“额~~林里哥，你是哲学家？”
“不，我是生活学家，主要研究的就是怎么去好好生活。”
“额~~这个我不是太懂啊！比如呢？”
“比如你吃窝窝头的时候，如果把咸菜塞进窝头那个眼儿里头，那就太敷衍了。要是一口窝头一筷子咸菜，体验是不一样的。优雅懂不懂？”
李护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林里见状撇撇嘴，也懒得解释。
李护抓耳挠腮琢磨了一下，感觉也没差啊！不还是窝头就咸菜吗？
正要开口询问林里这句话的内涵时，司机一拧钥匙，启动机工作，柴油机轰鸣了起来。坐在上面的李护吓的一个激灵就从发动机舱盖上弹了起来。
“哎呀妈呀！这是啥啊！”
“别激动，这
“柴油机在这里放着？是不是和拖拉机那个一样啊！声音也不一样啊！”
“拖拉机那个柴油机是单缸的，消音器也一般。这个一般是四缸的，所以声音不是哒哒哒的那种，而是嗡嗡嗡的。你闻空气中的味道，就是柴油的味道啊！”
李护抽抽鼻子，渐入佳境。这年头儿的柴油、汽油不完全燃烧，味道特别的香，与后世有着明显的区别。
“林里哥，我太喜欢这个味道了。”
“我擦，你是不是醉了，不至于吧！”
“没事林里哥，我就是觉得有点儿头晕。”
李护被林里托着放到发动机舱盖上，感受着屁股底下嗡嗡作响的柴油机，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显然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心静不下来。
司机踩下离合，挂挡的时候嘎吱嘎吱的声音很刺耳，听的人牙碜，一下就吸引了李护的注意力。朝林里使眼色，林里白了他一眼，这小子，不就是挂挡的声音有异常嘛！这有啥啊！这年头儿的破车能跑就不错了，你还要求挂挡的时候有什么吸入感不成？
公交车司机开车一般都很猛，这位自然也不能免俗，离合松的格外快。起步一个猛的提速，差点儿没把李护给甩下去。
公交车在破旧的道路上摁着喇叭不停的用蛇皮走位超越行人和自行车，偶尔碰到一些轿车、吉普车也还是要避让的，这年头的轿车可不是普通人能坐的。
车内的众人看着窗户外的景色，叽叽喳喳的谈论个不停。李护因为有林里的提前的安置，占据的位置其实很好，前挡风虽然是分作两块儿拼接起来的，但没有人遮挡，所以看前方的景色看的格外真切，就是坐姿限制了他的发挥，扭脖子扭的有点儿过分。
“林里哥，你看路边的商店好多啊！”
“嗯！是挺多的。就是买东西不光要钱，还要票，你小子别多想了。不过有空了去看看还是可以的，估计新鲜玩意儿不少。”
李护对林里的说法显然不在意。这年头儿的人都比较节省，不是生活必需品，一般不会浪费钱票去购物。但是开开眼又不要钱，逛街嘛！重要的是买东西吗？是逛啊！
咔咔咔~~
额~~李护正高兴呢！突然觉得屁股底下的动静不对劲儿，骨传导直接就传达到耳朵里了。本来以为是司机挂挡呢！但是见林里突然跳了起来，也急忙跟着跳了起来。
“林里哥，咋了？”
“估计是出问题了吧！”
林里话音刚落，司机就打着方向盘往路边儿靠。车速减缓后渐渐停了下来。停车熄火拉手刹一气呵成。伴随着的还有司机的爆粗口。
“这破玩意儿，一天天的尽是事儿。”
“师傅，这车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开锅了呗！”
“开锅？师傅，咱们这不是电车吗？”
林里想到刚才自己的判断，顿时脸红了起来。上车前还说是电车，结果上车后还普及了一番四缸柴油机和单缸的区别。结果现在你告诉我弄错了？打脸！
“你看错了，那就不是电车的受电弓，那是行李架子。前几天开车的时候擦歪脖子树上了，真个行李架老惨了，这不是还没来得及修嘛！看着就那个样子了。咱么这小地方，哪里用的起电车啊！有柴油给你烧就够意思了。”
司机抱怨着，一边儿把发动机舱的卡扣打开。
“来，帮着搭把手。”
“哦~好的。”
李护反应很快，显然是不愿意错过这个能近距离观看发动机舱的机会。接过司机手里的盖子后，就眼神灼灼的盯着发动机舱里头看。
看到满是油泥的发动机舱内部还有些失望，不过司机操作了几下后，从里头提出一壶水，下车一顿操作，把开锅的毛病临时修复后，一拧钥匙，柴油机颤抖起来的那一刻，李护才真的感觉到了全自动的好处。
“林里哥，这玩意儿好啊！都不需要用手摇的。”
“拖拉机也可以改的，就是稍微麻烦点儿。”
工业基础薄弱的坏处就是这样，工业品技术含量低不说，还老是出毛病。但凡会开车的，有几个不会修车。要是后世，拖拉机都给你改成电启动。
“你小子懂的不老少啊！我们这车也可以手摇启动，不过这启动机还挺耐用，用了好几年愣是没出毛病。”
“师傅，这种话说不得啊！很可能下一刻就出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