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苦命人
可若是按照月租的话，这一年要多花二两银钱。
她们将全部的银钱拿出，也还差一半。
卫母说找人去借，这年头家家户户有口吃的都算是不错，谁家也没多余的银钱，而且，五两银钱可不少啊。
她说，娘，咱们先攒钱。
等钱攒够了，再去租那家铺子。
卫母见她坚持，也就不说了。
但从那以后，姜悦变得更加卖力了，她每天除了早上卖豆腐，上午卖豆渣炖菜，下午和晚上就开始不分日夜的绣帕子。
可这挣钱真心不容易，就在姜悦快要将钱攒够了的时候。
朝廷要征税。
姜悦跟收税的官差说，我家二叔在战场上打仗。
那官差推开她说，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是要交税。
姜悦就问，这是要收什么税？
作为老百姓该交的人头税，她们家早就交了。
那官差仗势就要打人。
卫母上前拦着，抱着姜悦哭，我的儿啊，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卫母拿了三两银钱出去。
姜悦失去了所有的动力，她辛辛苦苦三个月，还没积攒下三两银钱，就这样被他们说要就要，抢走了。
强盗啊。
她张口嘟囔着。
卫母捂住她的嘴，说，这就是世道啊。
外面打仗民不聊生，城内百官找各种理由收税，这让老百姓该如何活下去？
姜悦颇受打击，交了三两银钱后，她就生病了。
浑浑噩噩的过了十天，这才好转起来了。
卫母瞧着她这个样子，哭红了双眼。
她怕姜悦这一病不起，卫家剩下她一个老母和三丫这个才几岁大的孩子，能顶什么用。
她说，悦娘，你为了娘和三丫也要活着。
她说，悦娘，钱没了咱再挣钱，不要跟官府对着干。
姜悦撑着起身，她跟婆母说，娘，我知道，我只是气不过，一年交了三次税，老百姓挣的还没交的税多，这日子可如何过下去啊。
她说，皇帝昏庸。
不指望他爱民如子，至少也不能这样搜刮老百姓啊。
从开春忙到入了冬，姜悦也没攒够租铺子的银钱。
入了冬，县里的短工长工的就少了很多，豆渣炖菜不好卖。
因为天冷，她绣帕子的手也迟缓了许多，绣的帕子太少，卖不上钱。
她去了去年冬浆洗衣裳的洗衣坊。
浆洗坊的管事认识她，问了她一些话，原本姜悦洗的衣裳就是干净又快速，那管事又听她说，如今住在城里。
长得漂亮，住在城里，洗的衣裳干净又快速，手灵巧人又乖巧听话。
管事便让她去了上院做事。
姜悦跟着管事去上院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年前那会子带她来浆洗坊的马家嫂子和张家嫂子。
瞧她，马家嫂子忙问，“大郎媳妇，你不是到镇上做生意去了？怎么还干这浆洗衣裳的活计？”
姜悦温声回她，“生意难做，求个温饱而已。”
张家嫂子却轻嗤说道，“谁不知道你们婆媳在镇上卖豆腐可是挣了不少钱。”
“你家二叔还没回来？别是死在了战场上。”
姜悦眼神冷淡的看向张家嫂子。
“我二叔战死你就那么高兴？若真是前方战士都战死了，你以为你能活多久？枉你年长我几岁，竟然连这些道理都不知晓。”
领着她走的管事，瞧她，问道：“你家有人在战场上？”
姜悦点头。
那管事又说，“你丈夫呢？”
姜悦：“死了。”
这娘子的话淡的很，死了，两个字，说的如此轻松。
纵使管事年长姜悦那么多，也是做不到她这般淡然的态度。
“姜小娘子，去到上院，你就不归我管了。”
“这是方姑姑，你上前打声招呼。”
姜悦乖巧顺从，听着管事的话，到了方姑姑跟前问了声好。
方姑姑瞧着她，先训了两句话。
“在上院跟下院是不同的。上院浆洗的衣裳都是更为珍贵的，你要更加的用心仔细，当然，这洗一件衣裳的价格也是比下院高的。”
“胡三家的，过来带她去拿衣裳做活儿。”
胡三家的忙着过来，瞧着姜悦，倒是惊讶了下，这女子生的好生漂亮。
谁家郎君竟然舍得让这般漂亮的小娘子，出来做浆洗的差事？
就算是在上院，洗的衣裳是珍贵布料，但那也是浆洗衣裳。
寒冬腊月，全是冷水洗，这一整天都在洗衣裳，再好的一双手也会被泡的不成样子。
“你喊我一声胡三嫂就好了，瞧你比我小的多，这得是家里多穷苦，才舍得让你出来找活儿做啊。”
姜悦轻笑，“我自己出来找差事做的。”
“胡三嫂只管安排，我会好生做的。”
胡三嫂笑了笑，说咱们上院的人不抢衣裳，能洗多少洗多少。
但要洗的干净，要洗的认真，不可以怠慢对待这些衣裳。
不然，回头顾客瞧见了，咱们浆洗坊要是赔了银子，这个钱，可是要从浆洗者身上扣掉的。
姜悦认真听着。
在上院做事的确是比在下院做的精致，慢是慢了点，但没人抢活儿。
大家都是认真的将自己手里的活儿做好。
姜悦擅长缝补，但这刺绣虽说能做，但不能算擅长。
在上院一起做事的有个娘子，刺绣极好。
姜悦得知后，每次在做好自己份内事情之后，请教学习一二。
那女子瞧姜悦又送来吃食。
她道：“旁人瞧我恨不得看不到，哪有像你这样的，巴巴的到我跟前来。”
姜悦说：“我管旁人作何。”
“这包子是我做的，姐姐你吃。昨儿你教我那几针，我回家捏针试了下，绣好之后看上去活灵活现，真的是好看极了。”
女子笑她痴傻。
但对姜悦刺绣上的事情，只要姜悦问，她就教。
从不藏私。
姜悦后来才知晓，这女子原本是绣坊内的绣娘，那绣坊的老板犯了事儿，被人抄了家，这绣娘也就没差事做了。
姜悦问她，为何来这浆洗坊做事，她有手艺，何愁养不活自己。
女子浅笑不多言语。
姜悦识趣不去问。
得知女子也是街上住户，她们二人时常一起下差回家。
这天天擦黑，姜悦跟那绣娘姐姐一同往外走。
刚到浆洗坊门外，绣娘姐姐拉着她的手，将一方帕子给了她。
“这是我绣的鸳鸯戏水帕子，我最喜欢的一张，你按照我的针法去学，日后定然能绣出好作品。”
“明日起，我就不来浆洗坊了。”
姜悦着急问，“姐姐要去何处谋生？”
绣娘笑姜悦真是个痴傻的人，她还没见过像她这般性子单纯的。
“卖身给一个官家老爷，做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