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下套
安静的屋内，裴氏难受地攥紧衣物，牵强一笑。
“是宋氏。”
话语哽在喉间，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吃醋道。
“王爷若是见过了她，竟然会心生喜欢。”
萧定祁挑眉，诧异一笑。
“你莫要多想，我只是好奇想同你打听一二罢了，嘉平，你一向是最体贴的那个，也别同她吃醋。”
他沉吟片刻，又道。
“而暂时不会召见她侍寝，这后院不能继续乱下去了。”
裴氏却背过身去，讽刺一笑。
男人在嘴上说的这些话是最不可信的，什么爱与不爱，宠幸与否……
她心头难受得厉害，说话的语气也渐渐冷了下去，态度强硬。
“妾身今夜实在不太舒服，想来是小产还没缓过来，王爷还是回去休息吧，否则我一会儿得请大夫过来了。”
萧定祁这才察觉自己刚刚问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如今身在秋栏阁，确实不该提起别人。
他瞧着裴氏倔强的背影，温润如玉的面庞上浮现出两丝悔意，柔声细语道。
“是我说错话了，我认错。”
“你现在既然想独处，那我便回去，明日再来看你。”
言罢，裴氏没什么反应，萧定祁便只能暗自叹了口气，起身披上外衣离开。
守在外面的素商忽然瞧见他离开，正要挽留，却只听房中传来冷漠的声音。
“谁都别拦着。”
萧定祁脚步微顿，有些愁地回头看了一眼，踱步回了前院。
他经过西角门时，守在那里的清风眼睛都瞪大了。
“王爷，更深露重，您怎么回来了？”
萧定祁叹气。
“得罪人了，我不大会哄人，总不好厚着脸皮在那惹她不顺心吧？”
清风算是彻底惊掉了下巴。
外头人人都觉得王爷性子温和，事实也是这样。
他总是想将后宅里的一切都权衡好，又真心实意地对待每个女子，给足尊重和宠爱。
如今郭氏没了，已经没人能独得偏爱了，所以对待大家没什么不同。
就这样还能得罪裴夫人？真是人才。
他暗自腹语，却还是跟了上去服侍王爷沐浴更衣去了。
如今夜里也热了不少，萧定祁沐浴后又看了会书，迟迟没有困意。
清风站在窗边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萧定祁便让他别守夜了，赶紧回去睡了。
清风逃离之后，萧定祁若有所思地缓缓起身，抚上了架子上的那把古琴。
这把琴其实做得很漂亮，因早就确定是女子所用，工匠在上面雕琢了许多花样。
末端缀着的冰丝流苏染了色，随着夜风微微晃动。
风吹得外面树叶沙沙作响，萧定祁心念一动，没忍住伸手扶上了琴弦。
一声悠长回音里，他垂了眸子。
之所以匆匆从秋栏阁离开，其实心中确实有些愧疚，无颜面对刚刚经历过失子之痛的裴氏。
可那道青莲色长衫的身影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曼妙的身姿在阳光下拉出一道修长的影，风吹动青丝，露出一截如凝脂般白皙的玉颈。
随风卷来的还有一阵淡淡茉莉香，她抬手去摘花，举手抬足间皆是风情。
萧定祁难以形容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像是窥见一幅夜宴盛图，却又从那般灵巧的身影中，触碰到了一股淡然的静谧。
他从前最是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如今却对一个背影念念不忘，当真是啼笑皆非。
可又说好了不打扰她的。
思虑至此，萧定祁默默地收回了手，哀叹一声藏起了这份心思，走向床榻。
心绪纷飞，一夜无眠，睁眼到天明。
裴氏也没睡好，一早醒来吃药的时候，素商便在一旁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昨夜王爷回去之后，我好像从前院听到了一声琴声，可他并未召见梅苑那个，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裴氏脸上的神色渐渐凝固住，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喝完了药，心情却还是越来越差了。
说不在意是假的，哪怕她对王爷没有多少情谊，也接受不了自己的枕边人惦记着另外一个女人。
按照她以前的性子，自己喜欢的东西肯定是要占为己有、独自享用的。
如今小产后经历着这样的事，她实在不痛快。
素商出去后，裴氏忍不住同徐嬷嬷倾诉着。
“不过是个背影，王爷都觉得惊鸿一瞥，他现在已经开始注意到宋氏，我们若不将此女子早早扼杀，有朝一日必成大患！”
徐嬷嬷眉心一跳。
“夫人，可咱们现在没有证据，一切只是推测而已。”
“那又如何？”裴氏咬牙，“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人。”
“若宋氏确实从未对我下过手，那她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谁让她长着那样一张脸，惹我不顺心！”
徐嬷嬷规劝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咽了回去，这根刺如果不除掉，将来确实是个祸患。
裴氏思索片刻后，低声吩咐着。
“你让人盯着梅苑那边的动静，只要她出门，马上来禀报我。”
“她若是在自己院子里偷偷做了什么事，凡是能成为我手中把柄的，也全都来告知我一声。”
“毕竟是宫里贵妃送来的人，我可得好好想个万全的法子将她除掉，不能落了一手腥。”
徐嬷嬷应声去做。
——
天地一大窑，阳炭烹六月。
长夏漫漫，暑气正盛，是宋今纾一年以来最懒的时节之一。
后院的冰块已经供给上，每日还多加了绿豆汤，宋今纾攒着的咸鸭蛋定期检查是否坏掉，偶尔给自己加餐。
她懒得出门，外面紫外线强到晒一下都感觉会变成黑炭。
她不起早，也不贪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天没亮便睡了。
一日三餐照样吃，偶尔有空闲的功夫没睡觉，也是在收拾打理屋子，将几样能降温的花草养得十分不错。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不用干活上班就能拿工资，饭也不用自己做，更不用伺候男人，倒还算舒心。
只是有点无聊。
但这才是她想要的摆烂生活。
徐嬷嬷一直盯到了六月十五入伏当日，除了两个婢女例行洒扫，就没见宋今纾出过那扇门。
她偶尔有几次怀疑宋氏是不是偷溜出去了，半夜让人悄悄摸进去看了，却发现她睡得正香。
偶尔天实在热的时候，还打鼾。
哪怕被吵醒了，她也只是翻个肚皮继续睡。
裴氏身子都已经养得差不多了，这么长时间却一无所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如今各个院子里都没有动静，所谓的真凶还是没查出来，最近王爷往这里来得也勤快了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了了之。
他口头上的无奈，裴氏一概不信，坚信他一定在包庇真凶。
又过几日到了大暑的时候，裴氏实在按捺不住了，主动向王爷提起了操办席氏生辰宴的事。
其实她本无匹配了天干地支的生辰，也就是所谓八字，只是当年此时入府得宠，萧定祁便以此为她的生辰。
提起她，萧定祁又愧疚起来，也想给席氏一个惊喜，悄悄地亲自操办了起来。
所以六月二十入中伏当日，萧定祁布置好一切后，亲自去见了席氏。
后院正厅已经开好宴席，他准备了自己亲手打造了一对金簪头面，小心翼翼送出。
席氏被这样一个所谓的惊喜打得猝不及防，可看着递过来的锦盒时，面上却没什么欣喜的表情。
萧定祁告诉她。
“我自知对不起你，这些年渐渐冷落的你，也是我万般无奈之举。”
“我知道你现在喜静，已经不愿意搅和在这些是非里，但今日是你生辰，我为你在正厅置办好了席面，想代过去的自己同你好好道个歉。”
席氏犹豫片刻，看着萧定祁柔和的面庞，心软了一瞬。
一顿饭而已，也没什么，她说服着自己，勉强点头。
“好吧。”
这边定了下来，萧定祁喜出望外，让人去请众人过来同乐。
宴席的消息转瞬就被送去了梅苑。
宋今纾从睡梦中被叫醒，连下人禀报了什么都没听清，浑浑噩噩地倒头又睡下了。
英语担心地询问几声，她才迷茫地睁开眼睛，看起来一副魂还没归位的样子，磕磕巴巴道。
“我今日……身体实在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恐怕不方便出去见人，唯恐将病气过给了王爷。”
“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实在抱歉，我真是去不了。”
来人看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能离开。
人一走，宋今纾清醒地睁开眼睛打个哈欠，伸个懒腰，面无表情盯着房梁。
才不去呢，那么一大堆女人聚在了一块，怎么可能不勾心斗角？
大热天为了一顿饭也不值，反正今天指定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