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吕氏
蒹葭被吓了一激灵，心慌地起身。
她察觉自己刚刚失态，正要道歉，宋今纾却若无其事吩咐着她。
“我回来时，王爷给我的伏羲琴忘记带回了，你去告诉清风侍卫一声，让他带你取回来。”
蒹葭赶紧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一走，英语赶紧凑近。
“小娘是故意支开她的吧？”
宋今纾颔首，盯着英语笑道。
“是啊，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是觉得不舒服。”
没了外人在场，英语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她。
“小娘现在已经侍寝了，迟早会有自己的孩子，后宅女子终归也是要有子嗣傍身的，奴婢有些好奇，小娘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宋今纾摇头，哀叹一声。
“英语，其实我不想要孩子。”
“果真？！”
英语忽然凑近，眼底失态的惊喜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讶。
四下没有外人，她悄悄道。
“奴婢也仔细想过，现在梅苑势单力薄，还没有立足的根基，确实没有足够的能力将一个孩子养活成人。”
“其实，奴婢有一个避孕的路子……”
这丫头一直都是个粗枝大叶的，什么话在心底都憋不住，也极其不善于隐藏。
眼下终于露馅了。
看来，她背后之人有所吩咐。
宋今纾懒洋洋地躺回榻上，捏着个话本子瞧着她。
“说来听听。”
英语小声耳语。
“这东西不算是民间偏方，乃是一绝世神医留下的药方，鲜少有人知道，半月服用一次，如果想要孩子，停药月余身体就能恢复。”
宋今纾哀叹，“这么珍惜呀，可我没钱买怎么办？”
“不贵的，小娘，半月的月例就能买半年的药材了，如果您需要，过几日发了月例我就去帮您弄一份。”
这话说得玄乎其玄。
然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好东西？
宋今纾懒散地托腮，在英语充满希冀的目光中，低声问她。
“这种药方若是真的存在，天下富贵之家定然趋之若鹜，可我早先身在皇宫都未曾听闻……”
“英语，你作为王府后宅小小婢女，哪来的这样的路子？”
“呃，”英语哽住，干巴巴扯出些话遮掩着。
“其实是因为我和那神医有过一面之缘，他才告知于我，我害怕这药方问世引起轰动，才藏着掖着，可小娘是好人，您既然需要，我当然要拿出来。”
宋今纾失笑。
再解释下去，都快成武侠小说主角跌落山崖，遇到绝世神医，得到从未问世的绝世良药了。
她也不绕弯子了，伸手敲了敲英语的额头。
“你下次说谎的时候，目光别躲躲闪闪的，说话也别磕绊，否则一眼就看出来了。”
英语闻言，面露难以置信地跌落在地。
“小娘……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今纾想说一开始就知道，却怕打击了她，端着一副神秘的样子避而不答，只问她。
“席姐姐一早把你安插进来，可你如今才有动作，我有些好奇，她现在用了你这颗棋子，是何目的？”
英语的脸色白了又白，哑口无言，并不明白眼前人为何早早洞悉了一切。
现在听着她和煦的声音，只觉得是变脸前兆。
宋今纾伸了个懒腰，给她吃了一剂定心丸。
“放心，我知道你没什么坏心思，我有点事情要找席姐姐，等会陪我一起去吧。”
“……好。”
英语叹了口气，佝偻着背影出去了，看她那样子，多少有几分落寞和提心吊胆。
宋今纾起身去换衣服，回忆起了原著里关于这部分的描述。
席氏刚入府的时候，英语也才刚被买进来成为下等杂役。
府里人人都看不起这个自奔为妾的女人，王妃拨了这些规矩都没学全地下等丫鬟去伺候她。
席氏性子活泼跳脱，不喜欢规矩和约束，和她们倒也处得来。
但后来慢慢失宠后，一切渐渐都变了。
她信任的身边人死得死，发卖的发卖，平常喜欢挂着笑脸的后宅众人，阴阳怪气对她避之不及。
一个个孤寂的夜，一次次阴毒的陷害，熬冷了她的心。
到最后，她主动让身边最后一个还活着的婢女离开，去冬雪阁做活，多挣些银子养活自己。
这个婢女，也是席氏最后信任之人。
此人入府取名福月，入菊苑后，更名英语。
直到宋今纾入府，张嬷嬷随意点了两个做杂役的过来，便是云青、英语。
原著之所以连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都写了，是因为这些或死或活的丫鬟们，见证了席苏不愿参与后宅纷争、孤僻一人倔强前行的过去。
宋今纾想去见见她。
因为她们来自一个地方，迟早会结盟。
蒹葭还没回来时，宋今纾就已经带着英语悄悄去了菊苑。
菊苑就在梅苑东南角，也就是旧戏台子的正前方。
院子里，西边住着席氏，东边住着重病的吕氏。
宋今纾在门外吩咐人通报的时候，席氏已经听着动静亲自来接她，因为菊苑里本就不算安静。
几个大夫在东边屋子进进出出，各个摇头叹气，宋今纾才进院子里，一股浓厚的药味就扑面而来。
席氏拉了她一把。
“别看了，就这两天的事了，吕家虽是将门，但这吕氏是庶女出身，容貌尚可，才情一般，入府之后并不算受宠。”
“她的武将父兄官职不高，前几年王爷率兵平藩王大乱时，也还算出了一些力气，但当今天子不喜亲王与武将交往过深，吕氏早已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所以，萧定祁身为排行最末又有夺嫡之念的亲王，后宅这碗水注定端不平——
他无暇顾及吕氏。
也只有王妃尽了主母之责，还派了大夫来照顾她 。
宋今纾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随着席苏进了屋里。
先前裴氏出事，一块令牌就能请来宫中太医医治。
如今吕氏人已将死，却没人真正关心她的死活。
席氏顺手关上了半扇门，看着那边的动静叹道。
“宗室亲王能入玉牒的妃妾只有五人，轮不到我和她，死后只是潦草盖着白布从后门抬出去安葬罢了。”
“女子的一生都注定耗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对吕氏而言，死亡何尝不是一种提前解脱？”
席氏说这话的时候，还有淡淡的艳羡。
起码她做不到从容赴死，还想在这种日子里挣扎着苟延残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