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贪欲
蒹葭眼神恍惚一瞬，随即回过神来，谦卑一笑。
“我既然已经是小娘的人，定然是听小娘安排，可我只想一辈子侍奉在您身侧，好好打理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至于服侍王爷之事，小娘不妨让英语去，把我留下来伺候您。”
“这哪行？”宋今纾看向身边的福月，“英语已改回原名福月，她性子毛躁，藏不住事，出身和见识都比不上你，不适合伺候王爷。”
“唯独你性子稳妥，是我看好的人，蒹葭，你回去后不妨仔细想想，是一辈子为奴为婢当丫鬟，还是做个小主以后有所依靠。”
蒹葭虽然嘴上还是拒绝，但做事的时候明显心不在焉了许多。
宋今纾看着她那反应，低低一笑。
众生流转于生死轮回，终究摆脱不了贪嗔痴。
一等女使已是婢女这条路的末端，但人心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贪欲。
这偌大的后宅里，如云青之类的丫鬟不在少数，这里可是王府，若能生下一儿半女有了依靠，往后日子就不愁了。
起码不必一辈子为奴为婢，做着伺候人的脏活累活，以后草草地配了个穷酸人家嫁了。
张元容不会允许自己身边人爬上王爷的床，御下急言，越是这样，越会有人在心底藏着念头。
如今宋今纾直接把机会摆在了蒹葭的眼前。
她想回给张元容的一份小礼物，想了想，也没什么好拿得出手的，就把蒹葭的心意转送给她吧。
待到蒹葭离开视线范围后，宋今纾随即起身。
“走吧，该去冬雪阁领王妃之前给的赏赐了，顺道好好拜见她。”
福月应下，陪她出门。
二人从兰苑那里绕行而过，福月看着兰苑，忍不住抬眸看向宋今纾。
“小娘，刚刚你去见裴氏没什么情绪波动，当真一点都不恨她了吗？”
“恨啊”，宋今纾几乎不假思索道。
“但她就是要看我恨她又无能无力的样子，既如此，我为什么要让她如愿？”
这时候对付不了她，就恶心她一下。
现在煽动她去对抗张元容，宋今纾隔岸观火，这才畅快自在。
经过冬雪阁的垂花拱门时，宋今纾抬头便看到了廊檐下正走来的张嬷嬷，点头问好。
“嬷嬷好，我来拜见王妃，烦请通报。”
张嬷嬷面色微妙，一边让底下人进去通报，一边领着她去院中等候。
途中，宋今纾笑眯眯道。
“王妃送给我的蒹葭姑娘很是好用，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家生子，还是王府买来的？也不知我能不能拿了她的身契回去。”
张嬷嬷皱眉，“要身契做什么？”
宋今纾依旧笑着。
“她容貌不错，往后王爷若是常来，恐怕会经常赶上我身子不舒服，瞧上蒹葭是迟早的事情。”
“她先前是王妃院子里出来的，王爷敬着王妃，到时候想必也会高看蒹葭姑娘一眼，我也是想做好准备。”
张嬷嬷脸一冷，一时之间没说话。
先前送蒹葭过去时倒是忘记了，这丫头也是个年轻美貌的，只是没想到这宋小娘愿意给蒹葭机会。
张嬷嬷几乎不需要细想就能明白，这其实就是个离间计。
一旦她信了宋氏的话开始动摇对蒹葭的信任，宋氏的目的就达到了。
但这计谋偏偏很好用，一旦宋氏真的向王爷引荐蒹葭，到时候再想把人要回冬雪阁放在眼前，王妃瞧着也会觉得膈应人。
宋今纾在屋门外站定，张嬷嬷这才缓缓道。
“蒹葭的事情不劳小娘考虑了，王妃已经为她定好了人家，只等到了年纪就嫁给侍奉镇国公府的人。”
“如果王爷果真对她有心思，还请小娘阻挠一二，莫要破坏了她这桩亲事，以免让那男子白等不是？”
宋今纾低眸一笑，余光一瞥，福月立即会意，惊讶地看向张嬷嬷。
“蒹葭居然已经定好了亲事？那小娘刚刚临走时和她提起服侍王爷的事情，她为何不一口回绝呀？”
张嬷嬷脸色一冷，眼底的怒火转瞬即逝，快到难以察觉。
她白了一眼福月，学着宋今纾的法子开始挑唆。
“几日功夫不见，英语姑娘的嘴皮子倒是伶俐了起来，依我看，你比蒹葭更适合伺候王爷。”
福月却小心翼翼摇头。
“奴婢已经改回原名福月了，张嬷嬷，要论美貌和心思，我哪里敢和蒹葭姐姐相比？”
眼看着张嬷嬷要怼福月，宋今纾充当和事佬站了出来，往中间一杵，将二人隔绝开来。
“好啦，嬷嬷，我原本也是这么一说而已，既然嬷嬷不同意，到时候王爷如果真的看上了蒹葭，我再从中斡旋便是。”
“只是她到底是冬雪阁出来的人，我说了不一定有用，还请嬷嬷早早准备着。”
王妃已经到了堂屋坐下，门口的婢女刚还来喊宋今纾，她就没等张嬷嬷说什么，直接进去了。
宋今纾进了堂屋，恭顺跪拜在了张元容身边，一番叩头敬茶十分规矩，挑不出半点错处。
张元容垂眸看着她眉眼间多出的一抹风情，沉寂的眼底浮现些许笑意，慢悠悠伸出一只手来。
“快起来，跪久了伤身子，你若出了什么事，王爷回来后非得心疼不可。”
宋今纾恭谨守礼，谦卑一笑。
“王妃是王爷的结发妻子，是他真正放在心尖上敬着的人，我不过是小小侍妾，哪至于让王爷担心。”
张元容依旧是笑着的，唇角的弧度从一开始就没变过。
听了这话，也没露出半点端倪。
但她总觉得，眼前这人和从前不一样了，明明还是那般小心翼翼的样子，软弱的话听起来却不如从前动听。
她还是喜欢宋氏卑微到尘埃的样子。
像个待宰的羔羊，随时可以手刃。
而眼下有王爷在，要了她的命只怕后患无穷。
张元容摆摆手，吩咐着身边人。
“把先前让你们准备好送去梅苑的礼物册子拿来，给宋小娘亲自点过之后，帮她送过去。”
她和蔼道。
“早知今日，就不该让你住在梅苑那样偏远的地方，只可惜秋栏阁的规制得是贵妾才能入住，倒害得你见王爷不方便了。”
“不如这样，趁着这几日天晴，我让人好好帮你重新整修一番？”
宋今纾摇头。
整修？修得富丽堂皇逾越规矩，等着被罚吗？
她略微沉吟后才哀叹道。
“其实梅苑很好，胜在安静，妾身能好好养病，如今这样，于我一个侍妾而言已经足够，不敢奢求太多。”
张元容刚揭开茶盏，闻言笑容一僵。
升腾而起的袅袅热气里，她慢悠悠觑向宋今纾，声音缓缓。
“几日不见，宋妹妹倒是愈发会说漂亮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