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青春答案(3)
边峰好奇地说,他卖什么药,莫非跟曾继来一样当了医药代表?胡东风说操,你是真书呆子还是装的,他们卖的是K粉啊。胡东风又对我说:李警官,我们可没卖过任何药啊,我们肖老大再三交待过了的,我们是正当的生意人,我们只卖菜。我嘿一笑,突然脑海中灵光一亮,隐隐明白了些许事情。
边峰还十分感兴趣地问来问去,胡东风烦了懒得理他。肖水生只好对边峰说,有些你不明白的,少问为好。其时,K粉作为一种新型的毒品正从南方大量进入武汉,分局曾在传达市局的会议精神上说过此事,要把打击新型毒品作为一项主要工作来抓。不过,这主要是缉毒队的事,与我们管片民警责任不大,但是也有责任协助打击。
正在说着,两个女孩冲进了病房,肖水生的手下跟领导的保镖似的在门口拦住了他们,个子小巧玲珑一个女孩大声说,让开,让我去看看。我们一起回头,来者正是祝娟,后面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却是高秀。祝娟一下扑在肖水生的床头,泪水就开始流了下来,而高秀则看了我一眼,又快速地脸红起来。
边峰感慨地说:多么感人的一幕啊,淑女探情郎——都还站着干什么,想看现场直播啊!所有的人退出病房,只留下祝娟和肖水生在里面,当然还有不能动的胡标。我们站在过道上抽烟,护士跑过来说,这儿是医院,不准抽烟。我们灭了烟头,相对哈哈一笑。
几个月后的国庆节,即在紫阳路发生了一起肖水生带队抢婚的闹剧!
六,道上的规则
肖水生暗杀事件后,我提醒他不要搞什么报复,但肖水生却这样对我说,我明白你的好意,但道上有道上的规则,如果我们不采取一下措施,我以后肯定还会死在他们的枪下。我严厉警告他,如果你想杀人,代价将是巨大的,你要相信警方肯定会把他们绳之以法的。肖水生绑着腿躺在病床哈哈笑起来,这种笑透着一种讥讽。
果然几天后,一直在病床上照顾他的祝娟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紧急情况告诉我,我忙赶到亚贸商业广场的肯德基与她见面,祝娟一看到我就焦急地站了起来,我让她不要着急,坐下来慢慢说,祝娟说今天上午胡东风带了一个姓蒋的家伙来看他,这个姓蒋的看起来阴沉沉的,他们简单聊了一会儿,还说梅老大马上出来了之类的话,然后他们就支使我出来买饮料,我不放心就在门外偷听,我大概听到说什么20万、做掉、张华之类的话。还没听清楚,胡东风就出来了,胡东风对我说,有些事你最好不知道的好些。我想这会不会是水生找来的杀手,要去杀张华。我想这很有可能,这个姓蒋的很有可能就是肖水生以前提到过的蒋文武,据肖水生说这个家伙在武警部队服役时就是一个专门执行枪决犯人的枪手,枪法精确,出手狠毒。我想祝娟提供的情况很可能属实,肖水生极有可能买凶杀人,就算不是肖水生亲自杀的,但是法律上讲他的谋杀罪名也是成立的。谋杀不比他常犯的打架斗殴事件,顶多拘留与罚款,近年来肖水生打架何止百起,真正要拘留他的时候极少,一则他与马建刚关系非正常,二则手下兄弟众多,多数时候根本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但是杀人是最为严重的刑事犯罪,一旦坐实绝无回头的可能。
我马上拉着祝娟跑出肯德基来到对面的陆军总医院,当我们满头大汗出现在肖水生面前时,他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们。我说你狗日的疯了,这种事做不得的。肖水生说别乱说话啊,我可什么事都没做。
我说少他妈的给我装,你是一坨烂泥我不管,可是你是不是想让你妈下半辈子再孤苦零丁地守着他儿子出狱啊?我告诉你,杀人是绝对是犯法的,真有那事发生,老子第一个拷的就是你。
祝娟则开始垂泪了。肖水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良久一句话不说。肖水生指着躺在一旁的胡标说,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兄弟为我受伤而不做一点反应。
我气极地说,我当你是一个朋友,才来警告你。如果不是朋友,反正那个张华跟你一样都是人渣,死就死了。别他妈的犯傻了,给我半年时间,我一定让张华兄弟后半辈子在监狱中渡过。肖水生去看胡标,胡标只好说,水生,这事他妈的警察都知道了,我看就不要搞了。给那姓蒋的20万还不如等我们好了出去潇洒一回。
肖水生收回目光看着我说,好的,我就给我们的人民警察半年时间,如果那家伙不进去,就由我们自己来解决,就让他下去吧。
祝娟如释重负,长吁一口气,破涕而笑。胡标说,我操,我就发现女人是靠不住的,女人他妈的天生就是做间谍的材料。
祝娟说,去,哪天我也帮你找一个守在你身边好不好。胡标说那就饶了我吧,老子才不要老婆呢,满街都是小姐,老子出去后想搞就搞,天天换不同样的,夜夜都当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多好啊。众人都笑了起来,我还发现肖水生也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一年后,肖水生跟我说起此事,他说:“老子本来也不想去杀张华,但是出了这么大事,如果我不做一个姿态出来,手下的兄弟们是不会满意的,因此只好利用祝娟了,祝娟听到此事一定会向你报告的,而你是一个他妈的人民警察,你不可能眼看犯罪发生而不闻不问,再说我还是你的兄弟,对不对。”
当时我和边峰、曾继来等都听得傻了,边峰说,你狗日的这是玩弄权术啊,里里外外都是好人。肖水生纠正说这叫智商,主要原因是我还对你们几个抱有信心,你们是我真正的兄弟,你们绝不会看到我在悬涯边上不拉我一把的,对不对?
是的,他说得很对,我们都是朋友,是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中我们艰守的最后一道人际防线。多年来,我们或为名或为利也在拼杀,但都非常清醒地呵护我们的这道友谊防线。
此事不久的国庆节即发生了肖水生的抢亲闹剧,对此,许多人至今都津津乐道,也再一次使肖水生的恶名次远播武汉三镇。善良的市民们对此持普遍的意见是:如今的流氓与混混可真不得了,都跟电影上的王老虎一样了,看人家女孩子漂亮都敢拦路抢亲了,都不知道如今的警察是干什么吃的。老百姓们把矛头指向了警察。而另有一些人却认为这是现代版的经典爱情,是应该被载入史册的都市传奇——持这种观点就是所谓的文化人边峰了,而且我敢肯定,肖水生抢亲的背后一定有边峰的鼓动成份。
2002年的国庆节以前的时候,肖水生一直都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混混头子,但同时也对自己身份骨子里不认可,因此也造成了他对祝娟爱情的不认可,当他躺在病床上的那一个月,祝娟却又天天跑来照顾他,这不得不使肖水生重新认识到祝娟对他的这份感情,终于促使他在国庆节那天做出一个非凡的决定——抢亲。因为他突然认识到,如果不这样,他将永失所爱。此事就连他一向传统保守的母亲任红霞也对他提出了表扬,任红霞此时已经住上了儿子为她买的高档小区中,再也不用自己亲自为别人修鞋做衣了,空闲时间打打小麻将,去自己的小制衣店看看倒也自在。可以说她半生劳苦总算在后半生迎来她的应有的幸福,但是她对肖水生一直未能为她找到儿媳妇而耿耿于怀——而祝娟当然地是她心目中最好的儿媳人选。据说,肖水生下决心抢亲也与她的劝说有关,她并举自己的例子来说明,她说当年你的死鬼老爸肖虎追我的时候,她的家人也是不同意的,但是她不管家人劝阻终于嫁给了肖虎,虽说肖虎不久入狱带给了她无尽的伤痛,但是任红霞红着脸对儿子说:我这一生其实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一直爱着肖老虎。
但也有对此持极端反对意见的人,即祝娟的父亲,祝娟的父亲退休前系某区税务局局长,也是一方人物。他绝对不能容忍女儿跟着一个混混的现实,于是专门找到了我父亲,还找到了我。他对我说,虽然说我退休了,但我是一个共产党员,而且天下还是共产党的天下,我们不会向黑恶势力低头的,你们以前都是同学,望你好好地跟他们都说说,不要再胡来了。
我心中暗笑,他看似豪情壮志的话语后透着种种无奈,他过多的是顾及自己的脸面问题,他为女儿寻找的那个出身良好的女婿故然是好,可是祝娟偏偏喜欢上了一个混混,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父亲也知道此事,也只有摇头说,如今的年轻人都是怎么想的?我们真是搞不明白了。并警告我,你是人民警察,与混混肖水生不可走得太近。然后两个当年的老朋友一起叹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就是所谓的代沟,而且社会发展越快,这种代沟分层也越快,就如同我们70后出生的这批人常常被一帮80后的叫成老土一样。然而我却不必为所谓的代沟忧心忡忡,或许这种沟壑正是无尽岁月中人们一步步向上的台阶。
抢亲事件后不久,祝娟即从单位辞职,并与家人闹翻,正式搬到任红霞处与她住在一起。2002年底,肖水生新开办的一家以洗脚为主的娱乐城开业,祝娟任财务主管——这也是肖水生的事业中第一次用上正规科班出身的财务主管。但是这也成为肖水生团伙分裂的导火线。
七,抓了一个小混混
警察与混混的关系就如同猫鼠游戏,猫和老鼠搏弈了数千年,老鼠固然怕猫,但猫又何从能把老鼠真正消灭掉?猫的存在或许就是昭示老鼠的猖獗。无论哪个时代与哪个社会,警察就从来不能将混混们全部打掉,警察队伍的壮大也在说明不法分子的进步。
我向肖水生承诺在半年内解决掉张华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或者说是当时情急之下的乱表态,进拘留所比回家次数还多的张氏兄弟其实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知道他敲诈勒索、知道他卖凶杀人,甚至知道他贩毒,但是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对于这样的一个老江湖,要对付他就是找到直接的证据盯死他。我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吴山青,我先是派了一名女警和居委会大妈一起以普查暂住人口的方式进入她家查访。
据反馈回来的消息说,吴山青此房是租住的,但房东是谁却没有人知道。房子约60平米,屋内装修一般,陈设一般,没有特别之处,唯有一间房门总是关着。还有一个特别的消息是吴山青居然还有一个约5岁的女儿,正在附近读幼儿园,其父亲是谁不详。吴山青无正当工作,但是衣着光鲜新潮,出手大方,平时并无闲杂人员来往,她有时会外出,外出必打车,去向不明,回来时大包小包一大堆地往楼上搬。偶尔楼下会开进来一辆白色的富康轿车,下来一个黑壮的男子上楼,几个手下则会在楼下望风。我拿出张华的照片给居民们看,有人认出正是此人。
另外,我派罗开伟也调查到所谓的“荣华酒家”正是张氏兄弟所开,是他们团伙的一个重要据点,专门用来供手下的打手们用餐之用。当然谁也不知道其中还有些其它的什么?而张华本人在此店中出现得更是不多,特别是在肖水生此次枪杀事件后,张氏兄弟更是如同失踪了一般,因为江湖传言肖水生会报复,张氏兄弟做事就更为谨慎。
这天我在办公室又接到高明打来的电话,他说老五那狗日的又在晃晃场打牌了,快来抓他啊。我第一反应是不想理这茬,很久之前的打架事件了有这个必要去费神吗?但几乎转念之间,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马上说好的,我马上到,要他密切关注老五的行动。我丢下电话就跑去向赵所长请求警力支持,赵所长不满地翻我一眼说,都干了多少年警察了还慌慌张张的,什么事。我定下神来如实说了我的打算,我说这一带的最大流氓团伙就是张氏兄弟,我们也一直想打掉他,苦于没有证据,现在他有一个得力的手下正好犯了一点事,我们去把他抓过来敲打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突破口。
赵所长一拍桌子,说,好,不错,懂得运用战术了。他当即派了几名同事和我一起杀奔上次的那家晃晃场而去,我们冲进晃晃场时,所有的赌客们都惊恐地看着我们,我命令所有人都站起来把赌资放在桌上不要动。晃晃场老板忙跑过来给我说好话,求我放他一马,并暗示他叔叔是所里的领导。我不理会他,在人群之中我看到老五,暗示罗开伟一旦这群人起哄,谁都可以跑了,但是这家伙绝不能让他跑了。
晃晃场老板见我不为所动,开始耍赖起来,顶着门不让我们进去,他老婆是一个粗壮的妇人,以横蛮无理著称街坊,曾经与人吵架时手提一把菜刀与砧板在别人家楼下骂了一天一夜没有停歇,可以说是骂名远播江湖。当下她就开始表演了,横在街上披头散发地骂我们是穿着制服的土匪,是喂不饱的白眼狼,送了我们很多红包还嫌少等。我说我警告你,你再胡闹就是妨碍我们执法,要被判刑的。她不为所动,继续她的表演。我忍无可忍,吼道把这恶婆娘拷起来带走,当即上去两名协警,给她上了铐子。这个女人其实也是外强中干,仗着自己的叔叔的在派出所当领导就横行街坊,一旦看到手上戴上手铐就吓傻了,只知道哭了。我命令把她带上车,所有参赌人员也都必须上了车到所里说明情况。我注意到老五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与疑惑,他还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只是警方的一次抓赌行动。
我马上说,所有的人不要紧张,你们能到所内说明情况就可以走人了,希望不要让我们为难。大约十几人就这样被我们带到了派出所,经过简单问话后批评教育一翻都放了,又对晃晃场老板和其老婆处罚了3000元,也放了。所里的陈指导员脸色铁青一言不发,我假装没看见,因为赵所长的支持,指导员也不好说什么。虽然说没有对他们采取更多的处罚,但是去抓了他的场子,他们场子的信誉将受到很大的打击,短时间内这些“晃晃”们只怕是不会去他们那儿打牌了。最后我们留下了一个有案底的小偷和老五,小偷交给别的同事处理,我则带着罗开伟亲自审问老五。
我问蹲在对面的老五说,你知道你是为什么进来的么?他满不在乎地说,不就是打一下晃晃么,你们就是吃饱了没事做,尽搞些烂屁眼的事。快说罚多数钱,我都认了。
我翻出有关他的案卷,以前他打过架、偷过东西,参与赌博等,都是一些小案子。我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了,上拷子。罗开伟马上给上戴上了手铐。老五说,喂,李警官,你这样搞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别人打牌都放走了,务必我特殊些,你这样不公平处理我会告你的哦。我微笑着说是有别的事找你,你好好想想,最好向我们老实交待。他说我能有什么事,一等良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