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洗手间巧遇垂耳兔
“欢迎来到2024vpl春季赛总决赛现场，今天我们将在这里见证vpl创立以来第九个总冠军！”
“今天站在这里的双方队伍分别是本届vpl最大黑马——博朗战队，以及曾在赛场上三连冠的老牌战队——tp战队！”
……
“tp今天状态不佳，如果维持这样下去，冠军很可能要拱手让人了啊。”
“兵线已经进塔了！tp唯一活着的龙眼清不了兵被集火秒掉，博朗在点塔拆家！总冠军的名字是——博朗战队！”
解说激昂的声音穿过耳机也能听得分明，李拾陆摘下耳机，拧开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舞台上的灯光照射下来，显得有些刺目。
胜败已定，今夜的主角不是他们。
他站起身看着对面博朗战队的队员走到身边，挨个与博朗的成员握手后，在台前鞠躬谢幕，悄然退场。
金色的飘带从舞台上方洒落，灯光打在上面，折射出熠熠的光彩。
他没有回头看，今年春天的金色雨依然不属于他们。
身边的队员伸出胳膊肘怼了怼他，“队长，加夜宵去？吃完再回去复盘。”
李拾陆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先回了。”
说完他径自摆摆手走了，留下谢瑭在背后看他半晌，最终什么也没说。
李拾陆穿过走廊转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捧水在脸上，他双手撑着洗手台，望见镜子里自己通红的眼眶。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从他进队接手队长以来，这是他带着队伍拿的第三个亚军。
少年队长彼时意气风发，他说会带着tp夺冠的时候有多自信，现在就有多狼狈。
tp战队在vpl是一支少有的队史辉煌的队伍， vpl，全称void border pro league，是oba手游虚空边境的职业联赛。
vpl的第二年，被称作tp年，那一年上任队长带队取得春秋两冠，是联赛唯一一个满贯队伍。
接下来的第三年他们在春季夺冠，在秋季遗憾止步四强。
李拾陆的职业生涯是在那之后的下一个春季赛开始的。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打算收拾收拾情绪去复盘，身后忽然传来冲水的声音。
没想到这个时间洗手间会有人，他不觉抬头瞟了一眼。
镜子里对方的脸庞很年轻，看着有点眼熟，似乎也是职业联盟的选手。但他不认识，大概率是三线战队的糊底选手。
只一眼李拾陆就低下头，那人走到他身边洗手，跟他搭话道，“你是…龙眼？”
“嗯？啊……是我。”
龙眼是李拾陆的游戏id，作为tp的队长，这个id 和他的脸都很出名，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
小糊选手关上水龙头，透过镜子与李拾陆对上视线。
他抖了抖手上的水，露出一个笑容，“你打得很好。”
李拾陆微微一怔，对方黑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他，他在里面看到的只有诚恳的夸赞。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谢谢。”
对方偏了偏头，似乎犹豫了一下，“马上到转会期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跟你一起打比赛。”
“跟我吗？”李拾陆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可是万年老二，别来了吧。”
小选手却抿着唇，好像有几分腼腆，但又笃定不疑道：“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有冠军的。”
李拾陆哑然，他自己现在都没有这份坦然说出这话的勇气。
小糊选手还想说什么，忽然外面有人喊，“褚琛，褚琛？快点，赶不上回去的地铁了。”
面前的人急急应了一声，匆促道：“我先走了，之后也要加油！”
李拾陆应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有些微妙。
走出场馆不远后，他就看到了tp的保姆车，李拾陆走近，看到只有司机和主教练坐在上面。
“他们呢？”教练问道。
“饿了，加餐去了。”
教练闻言哼了一声，“比赛打成那样还好意思去加餐，上来，我们先回。”
李拾陆没说话，坐上后座望向车窗外，看着外面的路灯一盏盏闪过。
刚才对战博朗的比赛他们打得确实不好，否则教练也不至于这么生气。以往就算输了比赛，也没见过他这么差的脸色。
究其原因，还是他们被博朗零封了。
vpl总决赛采取bo7的赛制，即七局四胜，而他们一小场都没能拿下，直接被博朗打到0：4结束比赛。
所谓兵败如山倒，第一、二局被对方打乱节奏以后，tp的状态眼可见地在下滑。
最后一小局甚至只用了十分钟就被对面团灭，一波拆掉基地。
手机在赛前上交还没发下来，李拾陆暂时没机会看到网络上对他们的评价。
但他不看也能知道那些人会说什么，不过是满怀恶意的指责而已。
他闭了闭眼，比赛输掉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李拾陆进队后首发打野位，当时队内配置的其他几个位置都是固定的，只有射手位连续几个赛季一直在更换。
tp祖传运营方式是野核打法，俱乐部买不到能适应他们打单核的adc，一线顶级射手都不肯沦为工具人，能打工具人的射手又意味着操作上限不高。
去年春季赛总决赛失利，教练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摒弃买射手的想法，从替补席上拎出来一个一直很受青睐的上单，配合队伍打双边路，为队伍的野核系统服务。
这样做的好处很明显，确保了李拾陆的第一发育位，只要李拾陆经济能刷起来，基本都能在二十分钟之前结束比赛。
但其弊端也昭然，只要稍微研究过tp的战队，都知道tp是单核系统，破局只需压制李拾陆的发育，tp想要赢得胜利，李拾陆所承担的责任与压力同等大。
加之大后期本就应该是射手发力，tp会因为没有射手而很难在团战中取得优势。
博朗战队就是看准了他们的弱点，整局都在抱四五人团，专门抓李拾陆。
事实证明他们的思路很有效，tp输得很惨。
“桂圆。”教练在旁边叫他，李拾陆睁开眼看过去。
李拾陆苦外号久矣，因为id是龙眼，队里都管他叫桂圆，听起来像个不大的小姑娘。
自家辅助总开他玩笑，说我们tp没有太子爷，只有桂圆公主。
“转会期快到了……”教练言辞闪烁，吞吞吐吐地不肯说完。
李拾陆了然，“要买adc了？”
“单是这样的话倒没什么，”教练叹口气，还是说道，“旭柳挂牌了。”
李拾陆一时没反应过来，“谁？旭柳？”
得到了教练肯定的答复，李拾陆向后靠了靠，整个人陷在座椅当中。
旭柳是他同期的青训生，当年他们分别拿到了青训冠军上野，进入tp二队。
彼时现在的主教练还在场上，秋天教练腰肌受伤，旭柳临危受命地上了场，然后在首发就再没下来过。
早在一起住集体宿舍，畅想美好未来的青训时期，他们就曾约定，以后会一起拿冠军。
少年的誓言保存在狭小逼仄的宿舍里，陪了李拾陆很多年。他一年多来对冠军的执念，除了进队时豪放的狂言，更是因为旭柳。
而如今，这个与他一起跌跌撞撞走过最难熬的时间的人，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旭柳虚长他些许年岁，虽然二人从未说过，但他心底知道，对方一直将他当作弟弟一样照顾。
“他……没跟我说过。”李拾陆怅然若失。
要是……要是拿了冠军，是不是就不会走了？
“双边流确实缺陷很大，之前训练赛的时候你的adc玩得还不错，俱乐部在考虑让你去打下路，再买进一个蓝领打野，两个上单之间得出一个首发。”
蓝领打野多数在队里担任四号经济位，需要让经济给队内核心，教练的言外之意是要换思路打射核，只不过核心还是李拾陆。
不再需要两个上单，意味着旭柳，或者另一人，会坐在替补席上，没有上场机会。
电竞的替补席很难熬，这点在二队的时候李拾陆就深有体会。不知道场上那个首发位置什么时候属于自己，只要一队的人没有犯原则性错误，他们就好像永远没有被看见的机会。
不乏替补选手为谋出路转会的前例，但李拾陆没想到那个人会是旭柳。
李拾陆抬了抬眼，“俱乐部选了谁？”
“俱乐部倾向大涯……毕竟年轻，”教练叹口气，“但是旭柳也是很不错的选手，俱乐部很犹豫，一开始的想法其实是让他俩打轮换，但旭柳不知从哪儿听了风声，自己提出申请要挂牌。”
“……”李拾陆沉默一下，而后道，“迟早的事。”
教练不明，李拾陆却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旭柳一直很在意别人如何评价他，每次比赛完后第一时间打开超话搜索自己的id，看别人怎么评价他。
彼时李拾陆伸手过去摁灭旭柳的手机屏，玩笑道：那些人干啥啥不行敲键盘第一名。然而旭柳只是笑一笑，当着他的面收起手机，回头却又背着人自己偷偷看。
tp开始打双边以后，经常有人将两个边路选手放在一起对比，许多人对旭柳的英雄池提出质疑，认为他只会打坦克，而同样作为边路的大涯却能战士与坦克双修，要胜过于他。
别人不知道，李拾陆却很清楚，旭柳之所以只打坦边是因为要做队伍的前排，给李拾陆制造输出环境。
而大涯使用上路英雄走下路，很多时候需要战士的机动性来克制对面adc。
他们打比赛其实很少有自己的私心，因为都想赢，都明白oba游戏的团队性。只是外界从来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哪个战队有意向买他？”片刻后他问道。
教练摇头，“没有私下来沟通的，正式挂牌以后可能才能知道。”
“那要买的打野呢？有看好的吗？”
教练看了看手机上的春季赛赛程，翻到常规赛指了指其中一个战队名字，“这个队伍，有印象吧？”
李拾陆往那边扫了一眼，看到了pg战队的名字。
他对这个战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仅限于知道名字，打比赛的时候从没碰见过，因为对方是连常规赛第三轮都进不去的三线战队。
“不熟。”
“第二届vpl的总冠军，不过这几年成绩越来越差，今年更是积分垫底，所以赞助商撤资，他们要降级到次级联赛去了。”
李拾陆挑挑眉，“那不是相当于解散了？”
“就是说，”教练点头，“他们二队有个挺不错的打野选手，俱乐部打算趁这机会低价入手。”
年轻的队长点点头表示知道，无端想到洗手间偶遇的小糊选手，不知道他转会期何去何从。
然而也只是闪过一瞬的想法，很快就消散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