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回 父子相残
1、洛阳郢王府内堂。朱友珪正独坐房中，逗案上笼中黄雀取乐。那张艳如旋风般冲进来，一掌将鸟笼扫落在地，哭告道：“大祸将至，你还有心在这里玩鸟！”
朱友珪惊起道：“爱妃，何事惊慌？”
张艳悲伤道：“官家一见博王妃子，色性大开，将博王、均王开汴州，将妾身逐出，与那博王妃扒灰合，当场答应传江山社稷与朱友文。官家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我们与博王夫妇素来犯争，多有不合。等博王夫妇得志，登了大宝，我等统要就死了！”
朱友珪闻听，目瞪口呆，见张艳哭得悲戚，不由得泪下两行。
正在没法摆布，突有一人插口道：“欲要求生，须早用计，难道相对涕泣，便好没事么？”
朱友珪愕然惊顾，乃是亲信仆夫冯廷谔，便把他呆视片刻，方扯他到了密室，谈了许多许久。
忽听得门外长吏禀报：“崇政院遣来诏使，已入前厅，请王爷速速出来接旨！”
朱友珪夫妇急忙到前厅，跪接圣旨。来使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外放郢王朱友珪出任莱州刺史，三日内离京赴任。不得有误。钦此！”
朱友珪闻听大惊失色，也忘了谢恩。来使等得不耐烦，将圣旨塞到朱友珪手中，径直离去。
张艳放声大哭。
冯廷谔拉起呆愣如木人的朱友珪，返内堂，摇醒朱友珪，坚定道：“近来左迁官吏，多半被诛，事已万急，不行大事，死在目前了！”
（二人密语多时。）
2、洛阳军营左龙虎统军韩勍大帐。黄昏，郢王朱友珪带着冯廷谔等几名亲随，来到左龙虎军大营。（冯廷谔在前，一路连吆喝带行贿，过了各道岗哨，来到统军韩勍中军大帐。）朱友珪命令手下在外等候，径直入帐来见韩勍。韩勍正在帐中挑灯夜读；朱友珪进来噗通跪倒在地，哀声道：“韩将
军垂怜，救救小王性命吧！”
韩勍一惊，急忙过来，扶起朱友珪道：“郢王大驾光临，末将有失远迎，实在有罪！小军门哨皆未通报，真乃罪不可赦。”
朱友珪站起，摆摆手道：“韩将军不必见怪，是小王悄悄而来，特意吩咐门军不予通秉的。”
“王爷急急来访，定有要事。此无他人，但讲无妨！”韩勍道。
朱友珪抹泪道：“父皇病重，头脑不清，朝中不安；我得确报，父皇要将大位传给博王，派博王妃明日往招来洛阳受命。博王非我朱家宗嗣，与大礼不合，恐怕一场皇族清洗在所难免。郴王长兄早逝，小王我久在父皇左右，首当其冲，恐怕要第一个命丧黄泉了。请韩将军救我性命，小王没齿难忘。”
韩勍稍作沉思道：“郴王早薨，大王依次当立，奈何反欲传与养子？主上老悖淫昏，有此妄想，大王诚宜早图为是！”
“愿将军助我，当富贵与共！”朱友珪拱手道。
韩勍点点头道：“我有五百牙兵，甚是忠勇；王爷可带入宫中，控制要害！”
“好。韩将军真是本王的再生父母，大梁的中流砥柱啊！”朱友珪感激涕零。
（韩勍岀帐，召集牙兵，命他们听从郢王朱友珪指挥，进宫护驾。朱友珪、冯廷谔带领龙虎军牙兵出营而去。）
3、洛阳皇宫门禁。郢王朱友珪率龙虎军牙兵来到皇宫门禁，值宿的控鹤监都尉挡住道：“皇宫大内，外兵不得入内！”
朱友珪上前道：“圣上龙体欠安，本王今夜床前尽孝。奉内旨调派左龙虎军入卫宫中，与控鹤监共同值宿，请诸位予以配合。”
“既有圣旨，当立尊行。王爷，请便。”那都尉拱手道。
“好。龙虎军兄弟们，每道门岗，各留五十人，严守死防！”
“遵命！”
朱友珪一声令下，龙虎军牙兵鱼贯而入。
4、洛阳皇宫朱
温寝殿。半夜时分，朱友珪、冯廷谔等人率领一百余名龙虎军牙兵将朱温寝殿团团围住。朱友珪来到门前侧耳倾听，里面传来朱温哀叹呻吟之声；往里一瞧，见有四名太监在朱温床前打扇侍候。朱友珪冲冯廷谔伸出四个手指，点了点头。冯廷谔忽然冲殿内大呼道：“不好了，叛贼杀进来了！”
众军兵闻听，惊讶万分，不由得哗噪起来。寝殿内太监急忙开门探视，出来一个，被朱友珪亲兵斩杀一个，四个太监接二连三，全被杀死。朱友珪、冯廷谔仗剑入殿，直奔龙塌，来杀朱温。朱温揭帐启视，披衣急起，怒视友珪道：“我原疑此逆贼，悔不早日杀却！逆贼逆贼！汝忍心害父，天地岂肯容汝么？”
朱友珪亦瞋目道：“老贼当碎尸万段！”
朱友珪高举宝剑，却哆哆嗦嗦，难以落下。冯廷谔即挺剑上前，直迫朱温。朱温急避，滚落下床，立即爬起，先躲到殿中柱子后面。冯廷谔转身赶去，与朱温绕柱而逐。冯廷谔屡屡出剑，三次击中柱子，都被朱温躲过。无奈朱温手无寸铁，光脚半裸，枭雄末路；病体残躯，更兼老惫，三次绕柱，眼目昏花，一阵头晕，又返身扑奔龙塌，倒翻床上，苟延残喘，再无力挣扎。冯廷谔抢步急进，一剑刺投朱温肚腹。朱温一声狂叫，呜呼哀哉！
半响，冯廷谔方才拔下宝剑，抬手擦了擦咬出血印的嘴唇。朱友珪上前，见朱温肠胃皆出，血流满床，即刻扭过身去，命冯廷谔道：“速速用铺盖裹了尸身，暂且塞到床下！”
冯廷谔点头，立刻照办。
一切完毕，二人出殿，关闭殿门，吩咐龙虎军校尉道：“严守此殿，没有本王亲口谕令，不允许任何人入内，违令者就地正法！”
“遵命！”校尉急忙拱手应命。
5、洛阳皇宫偏殿。郢王朱友珪端坐正中，其亲信
侍从站立两旁，敬翔、李振、赵岩、袁象先、霍彦威、韩勍等文武大臣陆续传到。朱友珪道：“诸位，昨夜三更，叛贼窜入皇宫大内，惊扰圣驾，陛下病体加重。幸得平定，圣上赐本王圣旨一道，请众臣听命！”
朱友珪离座，下来，伏地；众臣急忙跪下。
朱友珪挥挥手，冯廷谔展开手中黄卷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艰难创业，逾三十年，托于人上，忽焉六载，中外协力，期于小康。岂意友文阴蓄异图，将行大逆，昨二日夜间，所派甲士突入大内，赖郢王友珪忠孝，领兵剿戮，保全朕躬。然疾因震惊，弥致危殆。友珪克平凶逆，厥功靡伦，宜令权主军国重事，再听后命。钦此！”
众臣疑惑不应，朱友珪站起厉声道：“诸位，要抗命吗？”
韩勍带头，众人方齐呼道：“谨遵圣命，恭请郢王友珪监国！”
朱友珪挥挥手道：“罢了。朱友文大逆不道，立斩不赦，本监国请得圣旨一道，立诛朱友文。供奉官丁昭溥何在，立即赴汴州传旨均王，诛杀朱友文。”
“遵旨！”丁昭溥接过圣旨，躬身而出。
韩勍出列道：“朱友文妻王氏今早匆匆出奔汴州，请王爷立即派人捉拿，切勿让朱友文闻风而遁。”
冯廷谔道：“韩将军所言极是。小的已派人捉拿，那毒妇恐怕此刻已经伏法。”
韩勍点点头。敬翔躬身道：“臣等甚为挂念陛下龙体，恳请探视。”
“不可。龙体受惊，脉息不稳，不宜打扰。诸位且留在这殿中静候，一等好转，即刻觐见。”朱友珪挥挥手道。
众臣无言。
6、汴州均王府。气氛凝重，很多丫环婆子低头抹泪，都不敢大声言语。博王朱友文带两名随从来到均王府，直奔后堂。朱友文见后堂门户大开，均王正在案前低头独坐，急忙紧走几步，大声道：“四弟，
前几日弟妹病情尚且平稳，怎的忽然转危？”
朱友贞站起，做出出迎状，却并未离案，口中道：“二哥，天命难违啊！”
朱友文一步跨进堂门，道：“弟妹现在何处，快领我再见最后一面吧。”
朱友贞忽然大声道：“将叛贼朱友文拿下！”
门后埋伏着的武士立即冲出，乱剑齐下，将朱友文砍倒在地。朱友文大骇，指着朱友贞疾呼道：“四弟，为何？”
朱友贞目不忍睹，转身伏案道：“奉旨诛杀叛贼朱友文。杀！”
眨眼间，朱友文死于非命。他的两名随从也在院中被人杀死。
喊杀声停止，供奉官丁昭溥从里屋走出，对朱友贞道：“王爷当机立断，陛下必有重赏。下官京复命。下官告退。”
朱友贞挥了挥手，道：“丁大人，请便。”
供奉官丁昭溥迈过朱友文的尸体，匆匆而去。朱友贞放声大哭，跪倒在朱友文面前，将他的双目闭合，哭诉道：“二哥，小弟奉旨行事，事出无奈，不要怪罪。”
（朱友珪得知朱友文死讯，大喜过望，立即着手布置即位事宜。）
7、洛阳皇殿。朱温的棺材摆在正中，朱友珪率文武大臣跪在前面。供奉官丁昭溥高声宣道：“太祖遗诏：朕躬不治，诀别天下。郢王友珪忠孝，可堪大任，遗命继承大统。”
朱友珪率众大礼参拜，扶柩即位。朱友珪接受众臣参拜后，宣道：“国丧，各守职命。授韩勍为侍卫诸军使，值宿宫中；任命均王朱友贞为东都留守，镇守汴州；升袁象先为左龙虎军统领；众臣更加官一级。”
“我主万岁万万岁！”众臣再拜。
（韩勍劝朱友珪多出金帛，遍赐诸军，取悦士心；朱友珪依计而行。洛阳诸军得了厚赉，也乐得取养妻孥，束手旁观。朱友珪遂在洛阳安居大位，将那朱温遗下的段美人也一并接收，一泄辱妻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