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不迂腐的知州大人
“有何不可?”腾宛瞪了宁策一眼,抚着胡子哈哈一笑,“来就来吧,带什么礼物啊?老夫虽然一向刚直不阿,从不收礼,但老夫并不迂腐,很是平易近人,后辈学生的孝敬,老夫是不会推辞的。”
宁策站在那里,摆手不迭。
“大人,这木盒里的东西虽然是给您的,但不是什么黄白之物。”
“不是黄白之物?”腾宛皱了皱眉,心想不是黄金,白银,难道是古玩字画?
这倒有可能,宁府是本地豪族,出手肯定阔绰。
于是当即起身,拿起那个木盒,端详了两眼。
暗自想道,这么大小的盒子,不像是字画,莫非里面是古董?
凑近了看,隐隐还闻着点腥臭气息。
腾宛顿时心中起疑。
联想起宁策的黑眼圈,以及身上沾染的一点尘土。
心中一动,顿时大吃一惊!
“老夫怎么闻着还有点腥臭?宁策,你不会做摸金校尉去了吧?
倒了个大斗,便借花献佛给老夫?”
“话说在墓中,你有没有碰上大粽子?”
眼看腾宛越想越歪,宁策心想这位知州大人学问还挺渊博。
连三国时代,曹操组建的摸金校尉都知道。
就连倒斗和大粽子这种术语,也是随口说出。
宁策只得上前,尴尬说道:“大人,这里面是人头!”
腾宛听了,顿时吓了一跳,手一松,那木盒便重重摔在地上。
一个赤发头颅从木盒中滚了出来,上面全是石灰。
腾宛惊吓过后,勃然大怒。
伸手指着宁策,满面怒容,“宁策!老夫对你一向不薄,你为何送个人头来吓唬老夫?”
宁策赶紧解释:“大人,学生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吓唬大人啊,这个人头,乃是祸害本地多时的巨寇,名唤锦毛虎燕顺的人头!”
“哦,”腾宛这才恍然大悟,随即转怒为喜,“你……,你居然抓到了燕顺?这可是大功一件!”
“不过,”腾宛望着地上的人头,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可惜没抓到活口……”
宁策心想,难道我不想抓活的?
奈何这燕顺一根筋,居然主动求死。
于是宁策便将昨晚发生的
事情,一五一十地跟腾宛分说了一番。
腾宛摸着胡子听着,时不时地连连点头,显得很是满意。
随即,腾宛沉吟片刻。
“花石没追回来?”腾宛问道。
宁策点了点头。
腾宛暗暗皱眉,心想你这事不好办啊。
“那,稍后的进献仪式,你们宁府,该如何交差?”
“大人放心,学生会给徐大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宁策镇定地说道。
腾宛看了宁策一眼。
面前的俊秀少年,虽然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但信心十足,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知州大人一时也搞不清楚,是此人早有成竹在胸,还是又在虚张声势。
略一沉吟,便开口道:“行,此事本官会尽力帮你,你先回去吧。”
宁策当即起身,深施一礼。
“多谢大人,学生告辞。”
宁策走后,郑师爷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
看着地上的人头,不禁啧啧赞叹。
“宁公子真是好手段,居然连燕顺这样的巨寇,也栽在他手里。”
“这样的人才,没入朝做官,真是可惜了。”
听了师爷的话,腾宛却是长叹一声。
“年轻人啊,就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若能留得燕顺活口,宁府的被动局面,必将一举而改观,然而……”
说到这里,腾宛不禁又叹了口气。
心想真是功败垂成。
郑师爷劝道:“宁公子能击杀此贼,已经殊为不易,燕顺这伙贼人,狡猾凶残,官府悬赏数年,都没能抓获他们,宁公子此次,乃是大功一件啊。”
腾宛有些烦躁地摇了摇头,“徐铸要的是石头,又不是贼头,宁策这功劳虽然大,但对徐铸来说,没什么用。”
郑师爷眼珠一转,当即上前,低声说道:“宁公子不是说,他自有交代么?稍后的进献大会,大人不妨如此,如此。”
腾宛听了,摸着胡子,缓缓点头。
时间缓缓流逝。
现在是巳时三刻。
稍后,花石进献仪式将在向府家的花园里,隆重开始。
为与民同乐,知州腾宛大人下令,凡襄州百姓,均可前来观看仪式。
一时间,向府内外,人声鼎沸。
来得早的,就可以在向府花园内,寻个地方站着,来得晚的,就只能待在花园外面,听里面的人传出消息。
此次仪式,格外隆重。
几乎襄州有名的士绅以及大小官员,齐齐出场。
花园中心处,官员和士绅们分列两旁坐着。
知州腾宛和应奉局的徐铸两人,并列坐在最上首。
四大豪族,齐齐出席,唯独缺了一个宁府。
看着象征宁府的位置那边空无一人,围观百姓,不禁一阵唏嘘。
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襄州第一美女柳妍儿,独自一人,在众亲兵的簇拥下,姗姗而来时。
百姓议论纷纷。
“宁公子,该不会来了吧?”
“他来了也是自取其辱,换了我,现在就赶紧跑路。”
“宁公子何等人才,怎么会跑路?我相信他一定能来。”
“听说宁公子一连买了三块上等花石,都被歹人劫了……”
“可怜的宁公子。”
今日晴空万里,金色的阳光洒下,温暖人间,柳妍儿拣了个位置坐下,一抬头,不经意却撞上了陈思烟的目光。
这才发现一不小心,自己坐在了陈思烟的身旁。
两女目光相交,顿时一阵火花带闪电,杀气四溢。
二十名精锐兵卒,浑身披甲,腰挎长刀,身姿笔直地站在柳妍儿身后,人人都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
一旁的陈家家主陈沛文,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赶紧裹紧身上锦袍。
“这天,好冷。”陈沛文一边说着,一边把手缩回袖子里。
柳妍儿不动声色地斜了陈思烟一眼,心想,如此相貌平平的女子,居然也想跟我抢老公!
陈思烟则想着,这女子背信弃义,眼看宁府失势,就断绝了和宁哥哥的联系,想要撕毁婚约,不是好女人!
“原来是陈姑娘,听说你和向秉已经定下婚事,我在这里恭喜你哦。”柳妍儿淡淡一笑,对陈思烟说道,“你们二人,还真是郎才女貌呢。”
陈思烟面色一僵,但随即她也是展颜而笑,“只是签订婚约而已,当然,在某些人看来,这婚约也没太大效力的,随时可以撕毁。”
柳妍儿冷哼一声,心想我和宁策
的事,何必要说给你听?
片刻之后,眼看时辰即到,但济济一堂中,留给宁府的那处案几,还是空的。
坐在陈沛文对面的李家父子,见此情景,心中更是欢畅无比。
“哈哈,宁策小儿,居然被吓得不敢来了?”李培笑了一声。
心想倒是便宜了这小子,算他跑得快,虽然丢了家业,但躲过一劫。
只是大宋这么大,却不知他会背井离乡,跑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李培看到不远处的柳妍儿,越看心里越痒痒,眼看宁策不来,自觉胜券在握,当即一摇折扇,做出一副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模样,走了过去。
他先来到陈沛文面前。
陈沛文急忙起身,恭谨施礼:“呵呵,贤侄来了,快请坐。”
李培倨傲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陈思烟,笑了笑,“思烟妹妹?”
陈思烟冷冷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
顿时就把李培后面的话,给堵了回去。
李培一甩衣袖,心想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不过敷衍你一句,你这女子居然好大架子!
当即振奋精神,再踱一步,来到自己真正的目标,柳妍儿面前。
摇了摇折扇,满面含笑,“柳姑娘……”
“滚!”柳妍儿低声喝道。
“你!”李培顿时便气得满脸通红,心想宁策都垮台了,你这小娘居然还这么傲气!
等你嫁到李府来,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他正站在那里想着,却见柳妍儿身后,站出一名士卒,唰的一声,抽出一截雪亮的刀刃来!
厉声喝道:“敢骚扰柳小姐者,死!”
李培顿时便吓得蹬蹬蹬连退几步,差点没摔倒在地。
看到李培离开,士卒这才收刀,退下。
周围众人,皆是一阵哄笑。
李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恶狠狠地对柳妍儿甩了一句。
“别嚣张,稍后你看,徐大人定会灭宁府满门!”
然后赶紧狼狈返回坐席。
李志淮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自己儿子。
心想马上宁家就倒台了,你猴急什么?
相比李培,李志淮并不怎么乐观。
相反,他心中还隐隐有不妙感觉。
原因是。
昨晚派去联系
燕顺的家丁,至今没有返回。
这,有点反常。
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青石铺就的台阶上,最上首处,徐铸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有了宁府的前车之鉴,襄州的官员和缙绅们,这几日几乎都快把徐铸的门槛给踏破了,徐铸收礼收到手软,整天笑得见牙不见眼,狠狠地发了一笔大财。
但襄州的两位主官,知州腾宛与通判曾远,虽然和徐铸保持着表面的客气,但并未像徐铸想象的那样,对其阿谀奉承,或是送上重礼。
这一点,让徐铸感觉很不舒服。
像他这样应奉局的官员,无论到那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每到一地,但怕是当地四品知府,也对他忌惮三分,笑脸相迎。
谁知在襄州碰上这两个官员。
想到这里,徐铸微微倾身,皮笑肉不笑地对腾宛说道:“滕大人,本官去过很多地方,但像襄州这样,举行如此隆重仪式的,却是不多。”
腾宛抚须哈哈一笑,“本官的想法是,让这些百姓也欣赏下奇异花石,与民同乐,徐大人以为如何?”
“甚好,甚好,”徐铸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目光在下面人群扫过,却意外地发现,李府家主李志淮,好像有些心神不定。
这让徐铸感觉有些错愕,他顺着李志淮的目光望去,人潮人海中,一处空无一人的案几,显得格外显眼。
徐铸稍一思忖,便明知故问道:“眼看吉时即到,为何还有人迟迟未至啊?此人好大架子!”
腾宛看了一眼,当即笑道:“呵呵,徐大人有所不知……”
他话音未落,却见一名俊秀少年,手里捧个木盒,匆匆而来。
在他身后,跟着四个随从。
一尖嘴猴腮之人,挑着个担子。
一胖大和尚,提着根镔铁禅杖。
一晦气脸汉子,腰挎宝刀。
一虎背猿腰男子,背着长弓。
众人目光,皆集中在几人身上。
雄浑的背景音乐,骤然响起。
你挑着担。
我牵着马。
迎来日出。
送走晚霞……
咳咳,不好意思,跑错片场了。
赶紧转回仪式现场。
眼看少年姗姗来迟,徐铸当即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