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少年有怒
被风吹灭的灯火不会复燃。
远处是一片黑暗。
黑暗了许久，那微弱的荧光才重新亮起。
赢无名跟白二十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反而是立刻反应过来，当即趴到了地上。
仿佛有锐利的目光从远处袭来，扫到了这里。
……
魏画戟在处理蒙阔跟石虎尸体的时候，翻弄两人扔掉的包袱，发现了上面的萤石粉，便立刻警觉起来。
“是石村中的人故意留下的？！”
魏画戟那锐利的目光向着四周扫去，随即明白唯一还能看到这里的地方只有断臂崖，便向着断臂崖望去。
夜色已经沉了下来。
魏画戟的目力再好，也不能看透如此沉的黑夜，看到断臂崖上的景象。然而，魏画戟好像感觉到了什么。
“断臂崖上有人？！”
魏画戟当即快跑，追上王星洪父子，说道：“断臂崖上有人，可能看到了些什么。快回寨子，调人封锁断臂崖，封锁入村口！”
王星洪用轻蔑的眼神看了一眼魏画戟，说道：“魏司丞，你能看清断臂崖？”
“看不清。”
“那不就得了！”王星洪冷哼了一声，忙不迭地去追王青炼了。
魏画戟如鲠在喉，却明白绝不可能让王星洪去做这件事了，而他还需要立刻处理好蒙阔跟石虎的尸体才行，时间一长，保不齐会发生什么意外。
王星洪显然是在芥蒂魏画戟跟监星司的邢玉森走的太近了，而魏画戟也确实流露出了一点对王星洪的轻蔑，这让王星洪很不舒服。魏画戟一上来便是命令的语气，王星洪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接下来魏画戟再怎么解释，王星洪也不会照做。
魏画戟看向断臂崖的方向，不由得压低了目光。
“会是谁？！”
……
“看不到这里。”
黑夜如墨，已经隔断了远处的光亮。
“需要立刻下去。”白二十说道。
赢无名点了点头，开始猫着身子走下断臂崖。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被黑冰台选中的结果。”赢无名说道。
“嗯。”白二十说道。
“所以你才会劝我，不让我参加黑冰台的选拔。”
“嗯。”
赢无名站住，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因为必须有人去死。”白二十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如果白二十真的早早地将真相说出来会怎样？
且不说消息未彻底扩散前白二十会不会直接在石村中暴毙，就算石村所有人都知道了又能怎样？
群情激奋，视死如归，跟魏国拼个鱼死网破？
它山石场的外面就是魏国的兵营，里面驻扎着两千魏武卒。哪怕石村的人都披上了铠甲，手中持剑拿枪，甚至配备了弓弩，又怎么能撑得过魏武卒的一个冲锋？
那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赢无名看着白二十，说道：“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
“那种滋味并不好受。”白二十说道。
赢无名沉默了下来。
若是彼此的身份互换，赢无名又是否能够像白二十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或者说是承受这一切？
白二十绝不是无动于衷，而是非常清楚，自己连站出来的机会都没有，他必须默默承受这一切，并且谁都不能说。
“你没有错。”赢无名认真地说道。
现在绝不是将这一切说出来的时候，那样所有的人都会丧命。同归于尽固然是一种勇气，卧薪尝胆却不仅仅需要勇气，更需要常人所没有的忍耐。
“你只是救不了他们，我也救不了。”赢无名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他们有问题的？”白二十转而问道。
“他们的姿势不对，那是魏武卒的姿势。练秦风六歌的人跟练真武八式的人，走路的姿势跟平时的动作会有细微的差异。他们练的是真武八式。”赢无名缓缓地说道。“还有，用石剑来选拔人，太诡异了。你都知道监星司的人没有走，他们不知道吗？却偏偏用剑来检验……”
“看来不用我提醒，你也不会上当。”
赢无名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没有你，今天我也会死。”
如果不是白二十，就算赢无名发觉到了异样也已经来不及。
一个小国的覆灭都会无声无息，更何况赢无名这样的无名小卒，他人随手扬起的一粒尘埃都可以压死赢无名！
赢无名依旧弱小，依旧是困在这个牢笼之中任人宰割的囚鸟！他谁也救不了，甚至都救不了自己！
白二十驻足，看着不远处的石村。赢无名也同样驻足，看着远处的石村。
石村点燃了篝火。
除了传统的逐鹿日跟新年，石村从不会点篝火，魏国人也从不会放松对石村的管制。可是今天，石村为了庆祝蒙阔跟石虎被黑冰台选中，破例点起了篝火。
火光的映照下是无数人的笑脸。
人们喝着酸涩的酒，吃着家家户户拿出来的存粮，牵手起舞，纵情高歌。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且庆祝的日子。
承载着希望的蒙阔跟石虎，走出了它山石场，进入了秦国的黑冰台，他们必定会闯出一片天地，到时候来解救它山石场中的人。
希望，开始萌芽。
夏日山间的凉风吹过，驱散燥热，沁人心脾，赢无名跟白二十却觉得有一股通体的冰冷，仿佛是冰冷的剑从他们的脖颈划过。
没有人知道，就在它山石场的外面，蒙阔跟石虎横在乱石上，他们身上的血已经冰冷，他们脸上的愤怒已经僵硬，他们已经是冰冷的尸体……
赢无名跟白二十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品尝着这个世间的残酷。
“有什么打算吗？”白二十缓缓地问道。
赢无名沉默着，并没有立刻回答。
“跟他们一样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还是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白二十望着石村说道。
赢无名微微抬头，看向远处塔楼上的魏国值守，说道：“你来这里，肯定不是来干这两件事情的。”
“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会选择这两种生活，那就只剩下一种选择——”
赢无名的目光忽而变得冷厉起来，白二十的脸上也没有了平日的风轻云淡。
“掀翻魏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