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青姚被这个小和尚也不知道关了多久,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一切漆黑, 与世隔绝太久, 青姚完全不知外面今夕是何昔。
“大师，我真的知道错了，我…”
“我都说了多少遍, 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样…你到底要我反省什么, 我又没做错什么…”
李乐几乎能想象出，青姚在哪里直抓头发的模样。
“难道…就因为我是一只魍魉，我就错了么？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青姚开始在里面哭哭啼啼，他道：“若是能决定, 我自是也不想成为一只吃人的魍魉, 我也想…做一个好人呐。”
他正装模作样地挤了几滴眼泪，忽然他感觉周身场景一变。
外界的阳光照在他脸上，温暖的感觉舒服地叫他惊叹。
微风轻拂, 连街市上不绝于耳的叫卖声都显得悦耳了起来。
青姚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 但他呆楞愣地, 似是还没从眼前的景物中回过神来。
但很快，他嘴角勾起一抹笑。
“大师”他语气还有些颤抖，似是不敢相信, 自己就这么被放了出来。
“你方才说的话，我记着了。”
好似也没过多久，那小和尚身上的衣衫比之前换了件轻薄的灰袍, 夏日已至, 青姚也就被关了不过月余罢了。
“什么？”
青姚会想起了方才他说的话, 他方才说了好多话呢，他说的是哪一句？
“你说，你也想做一个好人。”
青姚愣了一下，继而巧笑，道：“是是啊。”
说着，他又装模作样做样地擦拭起自己眼角的泪，一幅身不由己的伤神模样。
小和尚看的神色，同之前一样那般冷漠。
青姚不禁有些记起最开始，这和尚教他念书的时候，这和尚那时看他可不是这个眼神。
这个眼神，太过冰冷，和看着一件冰冷的物件并没有什么区别。
青姚看着李乐这个眼神，不知怎地感觉心里有些怪怪的。
想了很久，他才明白。
他不喜欢他的这个眼神。
他不喜欢，他这样看着他。
但这究竟是为何，青姚自己也不明白。
小和尚并未理会他的失神，他只是静静地走到了窗边。
他们所在地乃是一家客栈，通过窗户往下一看，就能看到街上热闹非凡的集市。
魍魉这种妖，靠吃人肉为生，但却也并不是不吃人肉就不能活下去了，其实食人不过是因为贪婪。
人肉鲜美，它们没有人性，只知道顺从本性去做，所以也不知道抵抗这种贪欲。
甚至，也不觉得这个是错的。
青姚随着来到窗边，他往下一看，见满是各色人等行走的人类，他不由眼神微动。
这是干嘛？估计在集市之内，放他出来。
诱惑？
青姚心道，他才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你看到了什么？”
青姚很想说，他看到了很多很多肉，但他明白这样说只会引起这个和尚的厌恶。
他撇了撇嘴，道：“嗯很多的人。”
里面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
李乐看着人群，道：“我心有佛，见者即佛也。”
青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修佛就是修心，我心中有佛，所以见者即是。”
李乐用清亮的双眼看着他。
“不仅我有，众生亦皆有佛性，，我们的心本自洁净，却因动了妄念沾染了污浊，以至于迟迟无法自悟。悟者，即成佛，脱离六道轮回之苦。”
“然，无法自悟，可以有师者来度他。”
“今生你能修成人身，已是难得，此生不度，更待何生？”
“何况，你们魍魉本就同人不同，无法入得轮回，一旦死亡，便是一切的终结，又哪里有来生。”
“你身上背负的孽障太多，佛曰百善奉行，你从今日起就跟着我一起行善，消除业障吧。”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你记住你方才的话，你要做一个好人。”
“…如此也不算辜负了你这身皮囊。”
“我会帮你的。”李乐的眼里十分坚定。
青姚却感到了一阵寒意。
要一只魍魉去行善？？
这个和尚疯了？
他不做恶就不错了
那和尚临窗看了几眼，然后招呼他过来，道：“你看见那里了吗？”
青姚顺着他的指尖看了很久，才发现他说的是极远处的一个阴暗的小巷。
他凝神定睛看了许久才发现那巷子里有几个大汉正在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
那和尚指的地方远极了，从这里看去，正常人的视力是无法看清那里的。
青姚心下一惊，这和尚竟已有如此高的修为了么。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一定要把这个女子给救出来。”
青姚：“…”
他很像说不，但最终还是忍辱负重的去了。
李乐在窗边看着青姚同那几人周旋，然后趁机施了个幻术，将那个女子给救了出来。
青姚虽然是法力最低微地魍魉，但他的修为其实也不低了，所以对付这几个肉体凡胎的大汉，应当是不成问题的。
在妖里，他的修炼速度已经很快了，其实他还是个挺有灵性的妖。
这不仅在修炼速度上，在聆听经文，背诵学习上也能看得出来。
他很有慧根，和其他魍魉是不一样的。
李乐说服自己相信这一点。
他下楼去，身形一移，人在闹市之中便消失了。
青姚刚拉着那女子跑了没几步，小和尚就出现了。
“女施主。”李乐微微合掌作揖。
“这位师父，救…救我…”那女子被青姚这一系列飞快的动作，弄得正有些摸不着头脑，见他这般粗鲁地拉着他走，问他什么又不回答，且他满脸煞气，虽面容俊美，却也十分吓人，她正有慌张地以为自己是刚离狼穴又入虎坑。
这时见李乐出现了，女子几乎是立即便跪了下来。
青姚气得脸色一黑。
李乐见青姚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他故意说道：“青姚，你怎么在这里？”
那女子听了这话，才知道这个好看的人和这个看着就面善的和尚是认识的。
对于和尚，人们总是愿意去相信，念佛的人，他们大多是好的。
女子这才有些狐疑不决地看了青姚一眼。
青姚见李乐这里明知故问，并不想理他。
甩开手，就走到了前头。
只听得李乐在后头同那个女子交谈。
当天，那个女子是同他们一起上路的。
那个女子名唤欢喜，不过是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今年主人家的契约满了，想着父母年事已高，便准备回乡看看父母，再做决定之后是否还要留在那府内。
许是做事的主人家和那些恶霸的利益有冲突，那几个恶霸平日没少受气，这次逮着一个独自出门的，又见她生的好相貌，便起了不该有的一些心思。
欢喜一问，见这和尚同自己同路，一个女子一人出门又实在不太方便，于是就求着同他们一起。
欢喜是个好姑娘。
她手脚勤快，每日不论是在野外或者是客栈，她总能最弄好早膳然后送给二人，平日里搬行李一类粗活，她也能做的来。
她性格不同于这个时代女子一贯有的含蓄，她反倒开朗又活泼，一路上有了她也省去诸多杂事，添了许多欢乐。
李乐因为担心青姚，所以从不叫他们二人单独相处。
他很谨慎，很谨慎，张冲的事情始终是他心底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疤。
但尽管他再谨慎，有些事情的发生还是不可避免的。
他这些日子总是逼着他去做一些善事，很小的善事，他咬着牙去完成了。
他教他每日念佛经，教他读书，望他能明事理。
青姚不愿意学这些，他自然是看的出来的。
李乐在把握好这个度，不越过半分，半分就能彻底激起他的逆反心理，叫青姚彻底摊牌。
好些日子之后。
他问青姚，何为人？
青姚随口答道：人之初，性本善。
虽然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他能明白善，或者说，善之一字，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他竟然都感觉颇为欣慰。
他愿意相信，他在改变，他在变得越来越好。
他那日途经一个小镇，镇里有妖。
欢喜说，他们家就在前面那座山头的不远处的另一个镇子，快到了。
李乐抬眼，只见妖气冲天几乎笼盖了整个天空，叫人想要忽视都不行。
这等大妖，也不知害了多少人才能有这般黑煞气。
他必须去将这个妖给除了，为天行道！
他本不欲叫青姚跟他一起，因为那妖很危险，青姚这等法力，去了恐怕会在打斗中被殃及，但他又放心不下欢喜，决心不能让青姚和她单独待在一起。
想了想，李乐还是决定让青姚跟着他一起去除妖。
那妖物原来是古神兽之一的善恶兽。
这东西有一双银色的眼睛，能通晓天地，分辨人心，善与恶，它一看便知了。
这东西平日最是狡猾，最会迷惑人心。
这种神兽，很容易成妖魔，许是因为见过太多人心的险恶了，由此对人类极是厌恶，由杀尽天下恶人，到杀尽天下人，也不过一字之差罢了。
李乐遇见的这只，就有即将要成魔的征兆。
他找好了时机，等在外头。
专门挑那妖兽要成魔之前最脆弱的一刻。
那善恶兽果然不愧是上古神兽，就算是在他这等最为脆弱的时刻，李乐也没能趁机将它一击毙命。
善恶兽发现了李乐的意图之后，发出了一声愤怒嘶鸣。
它显出真身，同李乐大打出手。
善恶兽的下身有点类似于马，头部有金角，眼睛是最为纯澈的银色，只需看一眼，就会被那眼睛给深深吸引。
它的眼中极为深邃，好似包含了整个世界。
星辰，日月，都在其中运行。
不能看它的眼睛。
李乐很清楚，他有意识地躲避它的眼神。
他同那善恶兽在空中大战了数百个回合，青姚也不时在一旁帮衬着。
他本以为青姚会暗中计算他，或者反过去帮着那只善恶兽，这些情况，他有想过。
但事实上，青姚自开打以来，竟未曾有过一点不好的心思，只是在尽他所能去帮着李乐。
这倒叫李乐心下有些惊奇。
两人打得不分上下，只不过那善恶兽本就虚弱，此刻一敌二，终于显出些劣势来。
两人一鼓作气，那善恶兽被他们打落在地，暗色的血从它身上流出来。
善恶兽的血本是蓝色，此刻它的血却同人没有什么区别，它已然要成魔了。
李乐却也耗损了太多真气，内里空虚不已。
李乐强撑着，上前几步，本欲一掌杀了那善恶兽，却不料那正昏迷在地的善恶兽突然睁开了银色的眼眸。
李乐只觉得心神一晃，手下的动作竟就这么停住了。
再回过神时，天际边一道光滑过，青姚和善恶兽已然同厮打在了一起。
李乐喊了一声：“青姚！”语气颇是焦急。
青姚并未回他，他那时已然同善恶兽一起从空中掉落在茂密的丛林间。
李乐纵使视力再好，那树木太过繁茂，他完全看不见发生了什么。
等他匆忙跑去那树林之中时，地上只有一滩的血迹和一些被咬断了的金色骨头。
那些残骸是善恶兽的。
满地狼藉，看着颇为骇人。
李乐将系统喊出来勘测了一番，系统很快就告诉他，青姚现在很好，不过现在已经走的有点远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把一整头善恶兽给吞入腹内，李乐毫不怀疑，这些只有魍魉能做到。
李乐很短时间内就消化了这个消息。
青姚把善恶兽给吃了。
可能因为这只善恶兽做恶太多，血液都和人类相似，肉以及其他相信也差不多。青姚饿了，就把它给吃了。
然后，他自己跑了。
李乐简直怀疑，青姚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他早就想要逃跑了。
“系统，给我定位好，我现在就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