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归云醉酒
张紫丞和浅月一起结伴下山,刚走到山脚,张紫丞突然转身面山而跪,对着朝阳山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正要起身,抬头刚好看见朝阳真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张紫丞被朝阳真人吓了一跳。大声埋怨道:“师父,您怎么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朝阳真人笑道:“我这不想着送送你嘛,幸好我下山相送,不然就辜负了你这一片孝心了不是。”
张紫丞无语道:“您就是想占我便宜。”
朝阳真人生气道:“这是什么屁话,徒弟临别给师父磕几个头。那师父能叫占便宜?”
“好啦好啦,您送也送了,早点儿回去歇着吧。”张紫丞指着浅月不耐烦道:“我跟着这么一尊大神,出不了危险的,您老放心吧。”
朝阳真人不放心道:“傻小子,你就是因为跟着她才危险呢!”
张紫丞和浅月向着远处的城镇徒步走去,一路上尽是在打听浅月的口味儿。
“你吃的朝花晨露,都是什么口味儿的?”张紫丞变身好奇宝宝,细细盘问道。
“什么口味儿?”浅月阅人有限,还从未听人如此问过。便随手在路边摘了一株蒲公英交到张紫丞手里。
蒲公英又名‘灯笼草’,开黄花,种子成熟之后就会变成一团白绒绒的小球儿,就像灯笼一样,风一吹绒毛带着种子随风起舞煞是好看。
张紫丞看着手里的蒲公英,笑道:“这东西我也吃过,味道苦涩却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的功效,正适合我呢!”
“我昨晚差点儿要了你的性命,你怎么也不怕我?”
“啊!那你又是为什么要杀我呢?”
“当日我被你师父用瞬移之法送进朝阳洞,没过多久便触动了阵法反被石锁困住。我当时惊慌失措,心底觉得是你们要害我,脱身之后又岂会放过你!”
“我若知道你被阵法困住,早早就救你出来了。”张紫丞苦笑道:“你虽然想要我师祖的宝贝,可却叫我稀里糊涂的成了受益之人,我怎会害你。”
“你日日香火供奉祖师,怎会不知墓中宝物。为何不将宝物取出勤加修炼,却要封藏墓中。”
“练不会的,我和师父天资有限,只懂得背书,却不能通晓书文含义。”
“所以你师父那日与我讨论书中奥义,他只会引经据典却并不会修炼之法。这才引诱我诵读全文,然后再给你们逐字翻译,你师父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这都是缘分吧,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你才是死耗子!”浅月锱铢必较道:“你觉得是缘分,因为你不通阴阳术数。我倒觉得这一切都是你师父的算计。你师父为人沉稳老练,有卧薪尝胆之奇,绝非寻常之人。”
张紫丞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哈哈大笑道:“我师父要是有这本事,我早就鸡犬升天了。”
浅月微笑道:“谋事在人,一切缘法并非完全取决于天时,亦在人谋。好多事都是在是非成败之间摇摆不定,那都是因为人们对自我的认知还不够充足,自身的意志也不够坚定。”
张紫丞坦然道:“我就十分坚定,大是大非面前我从不含糊。什么财宝法术,我全当过眼云烟。昨晚去找你,是因为怕你不辞而别,我不想白白错失了和你的缘分。既然你通晓阴阳术数,不妨为我卜上一卦,看看你我是否有缘。”
“若是无缘呢?”浅月饶有趣味的问道。
“无缘……”张紫丞挠了挠头,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无缘无故窥探天机,是要遭报应的,我可不敢。”浅月开口搪塞,她确实不敢起卦,但并非因为报应,而是害怕万一二人没有缘分,却让张紫丞平添失落罢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地来到镇中,四下打听到最好的酒楼乃是镇中的‘归云楼’。而归云楼的招牌菜则是香酥鸡和一品锅。
张紫丞在大堂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先让浅月靠窗坐好,赶紧吆喝小二儿点菜。店小二上下打量浅月,见浅月身如扶柳,面如桃花,便认定浅月是大户家的千金,赶紧上前摆茶丝毫不敢怠慢。
张紫丞阔气道:“你们这儿的所有招牌菜加一起,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端上来。”
店小二为人老实本分,也不贪财。听到张紫丞的菜单,忍不住劝道:“客官您就两个人,点了太多怕您也吃不完,白白浪费银钱。小店的香酥鸡是这百里一绝,再配一壶桃花酒保证让二位吃饱喝足,您看如何?”
张紫丞看了看浅月,心中一时没了底气,万一这香酥鸡不合浅月胃口可如何是好,不如多叫几个菜也能多几分把握。
“让你上你就上,又不是不给银钱,吃不完我就打包带走。”张紫丞继续坚持道。
小二一听也不再坚持,心里如明镜一般。这就是穷小子巴结富太太,不知从何下手啊。懂得门道的都知道这种情况几乎不坐大堂,都是去二楼高处包个厢房。大堂环境嘈杂,熙熙攘攘的闲人又多,这小两口说情话说的窃窃私语,就好像是在偷情而且听不清楚。说的大声了却又让旁人听了笑话。
小二见张紫丞点了这么多菜,左右也算个财神,万一好事不成平白糟蹋了好酒好菜。于心不忍,好言相劝道:“二位不妨移驾二楼,我们归云楼的二楼都是独立的厢房,每个屋子也都有外窗可以观景,而且环境清净整洁,不像这大厅人多口杂。”
张紫丞一听便来了精神,心花怒放地去征求浅月的意见道:“我觉得小二说的在理,我们还是去二楼吧。”
“我无所谓的!”
“那便引路吧,带我们去二楼包厢。”张紫丞对店小二丢了一块儿碎银开口吩咐道。
归云楼二楼一共有六间厢房,分别是‘天、地、风、云、雨、露。’雨露两间早有客人在内。张紫丞想选天字间,浅月却有不同意见道:“天地名字太大了,反倒不如风云,依我之见就选风字间吧。”
张紫丞也不拘泥。开口打趣道:“我不像你凡事都能掐会算,但我这人听劝,你说选哪间,咱就选哪间,一准儿没错。”
两碟下酒小菜先到,桃花酒紧随其后。随后端上桌的便是招牌菜‘香酥鸡’。“这香酥鸡最好吃的是这鸡翅膀,尤其是翅尖最是口感软嫩美味十足。”小二一边摆盘一边给二人介绍菜品。再后面依次上来的便是‘琵琶豆腐’、‘三丝鱼翅’、‘拔丝山药’和‘雨前虾仁’,最后再加一道‘一品锅’五菜一汤上齐,小二识趣的退出厢房并替二人掩好房门。
张紫丞替浅月倒满一杯桃花酒,看着满桌的珍馐忍不住口水直流。浅月端起酒杯放在嘴边闻了闻,只觉香气扑鼻并伴有一丝辛辣的味道,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饮而尽。
“太上头了,鼻子有点儿酸,嗓子有点儿辣,舌头有点儿甜!”浅月轻轻地皱着眉头,细细的评价着桃花酒。
张紫丞自斟自饮,笑答道:“一杯酒还有这么复杂的味道呢?”
“怎么,你自己尝不出吗?”
张紫丞自嘲道:“我是老山猪吃不来细糠。自然尝不出这里的门道。”
“居然还有人这么评价自己呢,怪有意思的!”浅月觉得张紫丞说话风趣幽默,和他聊天儿是打心眼儿里开心。
“你别光喝酒,尝尝这里的菜,这几样你都尝尝,尤其是这雨前虾仁口感酥脆,清香可口。”张紫丞生怕浅月嫌弃自己,不敢给浅月夹菜,只好连连劝进道:“在东海虾仁本来算不上稀罕物,可是能把虾仁做的如此晶莹剔透,又香又脆可不容易。”
浅月用不惯筷子,便直接下手。两指一夹,捏了一小段虾仁放进口中细细咀嚼。点头道:“确实不错!”
张紫丞看着浅月指尖沾染的汤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浅月见张紫丞看着自己发呆,开口解释道:“我以前都不吃饭的,用不惯筷子有什么问题吗?”
张紫丞下意识摇头道:“没问题啊,完全没问题。”
二人边吃边聊,三杯酒下肚浅月突然好奇道:“我还是觉得我们被你师父算计了,你跟我详细说说你们修道之人是如何划分境界的。你和你师父又都是什么境界?”
张紫丞喝的开心,趁着酒兴和浅月侃侃而谈道:“我们修道之人主要有三样本事,分别是捉妖、炼妖、封妖。这三样本事又各自细分九品。凡七品以上就足以媲美仙灵境的兽妖了。”
“哦~原来如此,那你师父是几品?”
“无品!”
“五品?你不是说七品才能媲美仙灵境吗?你师父怎么五品就这么厉害了?就连我的先天演卦都看不出他的深浅。”
二人喝的头晕目眩,张紫丞也没听清浅月说的什么。便开始吹嘘起来:“我师父区区无品算的什么,你怎么不问问我!”
浅月也借着酒劲儿,放下了心中妖与人的芥蒂,敞开心扉道:“你们都差得远呢,我再有四百年就可以渡劫飞升,得道成仙了。”
“喔~果真如此我一定要再活四百年,我要亲眼见证,看你成仙。”张紫丞大言不惭道。
“好,一言为定!”浅月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我成仙之后就封你去天上做官!”
张紫丞喝醉了酒,撒起酒疯,跪在浅月面前行礼叩拜道:“谢上仙!”
浅月也来了兴致,撒起酒疯指着张紫丞的鼻子高声喊道:“下跪之人,说说你道法几品,我好给你谋个合适的差事!”
张紫丞身子一晃,险些栽倒过去,急忙去抓浅月的青葱玉手,这才稳住身形开口回答道:“小人炼妖术一品!”
“一品太低了。”浅月并没有挣脱张紫丞,而是任由张紫丞抓着自己的手。只是不停的摇头道:“一品是不能当官的。”
“那怎么办?小人封妖术也是一品!”张紫丞略显失落道。
浅月撒娇道:“我都说了一品不行,你就不能自己涨涨吗?你这四百年的修炼都练到狗身上去了?”
“涨涨就涨涨!”张紫丞突然兴奋道:“有了,小人捉妖术九品!”
“呸~臭不要脸的,你净吹牛!”
“我没吹牛!”张紫丞一脸认真,拍了拍腰间的捉妖袋,跟浅月辩解道:“小人的捉妖袋,捉过仙灵境的银月灵狐,怎么不能算九品了!”
“这么厉害!”浅月脸颊娇红,掩嘴惊呼。
“当然厉害!”张紫丞正自得意,隔壁却突然传来了不满之声。
“隔壁吹牛能不能小点声!你那玩意儿能说涨就涨?我咋不信这么厉害!”隔壁突然传来一阵男声。随后又有一阵女声道:“你管他们做什么?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我还没满足呢,我们继续!”
张紫丞和浅月仿佛没有听到隔壁的不满,依旧我行我素。浅月道:“既然是九品,本仙封你个厉害的大官,就封你为东海朝阳真君!”
张紫丞跪在浅月面前再次叩首谢恩道:“谢上仙!”
“隔壁还有完没完,能不能小点声!吹牛还扮上了,玩儿的挺花儿啊,角色扮演啊!”
“客官,侯公子你们不能进啊,你们这样闯进去等于砸了我们归云楼的招牌啊!”
“你小子也敢管老子的闲事儿!你如果再不让开,老子砸的就不光是归云楼的招牌了。老子连你一起砸了。”
听声音像是有人要闯厢房,小二正在尽力阻拦。
突然,‘嘭’的一声,风字间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踹门的是一个中年大汉,此人肩披长衫,下身长裤,赤胸露乳的便闯了进来,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位衣衫凌乱的妙龄少女一起夺门而入。店小二早已被这大汉打翻在地,不敢阻拦。
“老子倒要看看是什么牛人在这里吹牛。”
屋里的浅月正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张紫丞则是醉倒在地,不省人事。
中年大汉见此情形忍不住冷笑道:“老子还以为你们也在办事儿,两个人喝一壶酒,居然也能醉成这样儿,真他妈废物!”
大汉身后的女子,赶紧对大汉撒娇吹捧道:“整个黄龙镇谁能跟侯公子您比啊,我们还是回屋去吧,别让他们扫了您的兴致。”
这大汉名叫侯月白,乃是黄龙镇有名的恶霸,只因其祖上颇有权势所以没有人愿意招惹。身后的女子名叫凝香,在黄龙镇做的是买卖行当,经营了一家妙衣门专门出售女子成衣。
侯月白的目光停留在浅月身上,走到浅月身前仔细打量。不由惊艳道:“哎呦~~你们在黄龙镇可曾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
凝香上前缠住侯月白,打趣道:“公子说的什么话,我瞧着这女子样貌也就一般而已。”
侯月白用力推开缠在身上的凝香,怒骂道:“你是瞎了吗?这也叫一般?”
凝香被侯月白推开,心有不甘,连忙上前伸手抱住侯月白的胳膊。撒娇道:“动手也没个轻重的,你弄疼人家了。”
“滚滚滚……拿开你的脏手。”侯月白再次甩开凝香,极不耐烦道:“赶紧给老子滚,自己长得什么德行心里没数吗?还好意思说别人长得一般。”
凝香呆在原地,两眼夹泪内心更是屈辱。她想一走了之,却又不甘心失去侯月白这个大靠山,可是留在这里又只能自取其辱。想到自己今日失去的尊严,内心羞愧难当。
侯月白毫不顾忌凝香的心情,将屋外侍候的四个奴才都叫进屋来吩咐道:“你们四个把这个姑娘给老子抬回去。”侯月白指着醉倒在桌子上的浅月,吩咐手下赶紧动手。
四个奴才刚刚靠近浅月,却又听侯月白吩咐道:“你们四个都不许碰她,谁敢碰她一根手指,老子就剁他一根手指。”
四个奴才闻言一时呆愣在原地,其中一个叫苦道:“奴才们不能碰她,又怎么能给您抬回去呢?”
侯月白眼睛一亮,继续吩咐道:“你去我屋里找一床干净的被子,要全新的没人用过的那种,快去快去。”
来去如风,片刻间那奴才就拿了一床崭新的水锦鸳鸯被。
“你们四个一人一角,把被子给老子抻平喽。”侯月白吩咐奴才,如臂使手。而他自己则是轻轻抱起浅月,只感觉浅月的身子又轻又软好像捧起一团棉花一般。侯月白心痒难耐,将浅月小心放到被子上,双手又在浅月身上占足了便宜,这才罢手。
“愣着干嘛!给老子抬回去啊!”侯月白嘴上骂着四个奴才,心里则是笑开了花。
四个奴才抬着浅月脚步如飞,侯月白紧随其后。几人一出归云楼,小二急忙去喊张紫丞,拍打着张紫丞的脸颊,焦急道:“客官别睡了,你媳妇儿被人拐跑啦。”
一旁的凝香看着侯月白的举动心里又恨又气,她也不想让侯月白这种恶人得逞。亏得她眼疾手快,端起桌上的半锅‘一品汤’对着张紫丞的头泼了过去。
张紫丞被热汤泼了一脸,如醍醐灌顶,瞬间酒醒了大半。凝香怒其不争道:“你媳妇儿被恶人拐走了,你还不快去追!”
“我哪里的媳妇?”张紫丞一头雾水,抹了一把脸上的汤水,焦急地四处张望道:“我家上仙呢?”
凝香急道:“你家上仙被坏人掳走了,刚刚下楼,你还不赶紧去追。”
店小二连忙插嘴道:“您先付了饭钱再追也来得及啊。万一您追上去被打死了我找谁去结账啊……”
凝香打断小二道:“他的饭钱我出了。”凝香用力拉起张紫丞催促道:“你还愣着干嘛呢?你家上仙都要被坏人糟蹋了,你还不快去追!”
张紫丞不再犹豫,夺门下楼,急忙追了出去。一出归云楼,就看到不远处的四人一齐拽着一张被子,十分醒目。被子上面躺的正是自己的‘上仙’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