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无赖
梨花似雪草如烟，春在翠云两岸边。
一带妆楼临水盖，家家粉影照婵娟。
江南秦淮，长安翠云，都是大幽烟柳之地中最富盛名的。
此刻翠云湖上，十余艘画舫连排并立，五彩灯笼高高挂起，天上明月映照在湖面之上，春风一撩，掀起层层涟漪。
当得上是景中一绝。
虽是夜色，但相比起白日，此刻翠云湖更显热闹，一眼望去，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阿大将马车停在了岸边：“少爷，我们到了。”
“嗯。”
杨烨掀开珠帘，今晚他特意换了一袭崭新的青色长袍，腰悬美玉，乍看之下，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在他身旁，宁兮颜皱了皱鼻尖，她依旧做了男儿打扮，再配上她那白皙娇俏的脸蛋，倒真和俊秀书童有几分相似。
四人就在翠云湖的岸边闲逛，杨烨和宁兮颜走在前面，阿大阿二则是跟在后面，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
今日这宴请安排在了一间名为红袖招的画舫，传闻红袖招里共有美姬八人，皆是以姐妹相称。
平日里，红袖招是不接待外客的，除非接到了她们的邀请，否则就算你砸下千金，也不见得能够登船。
小杨烨对这个红袖招早就心中好奇，和黄玉麟几次想要登船，但都被拦了下来，好在他们两个也不是喜欢仗势欺人的，倒是没有留下什么恶名。
“阿大，你先去瞧瞧红袖招停于何处，阿耶既然让本少多出来看看，虽然本少不喜欢这种烟柳之地，但总该是要听从父命的。”
本少爷是正经人，对画舫没什么兴趣。
今日前来，完全是因为自家老爹的吩咐。
阿大领命前去，不一会，就
见他折身回来，在他身旁还多了一人，不是黄玉麟这个亲切的小胖子还能是谁。
他远远的就朝着杨烨挥手，待他走近，一把拽着杨烨的手：“烨哥儿，赶紧随我来。你不知道，今夜不只是红袖招的八位美人悉数来了，就连洛音娘子，清雪娘子，还有教坊司的凌葵娘子都来了。”
“嗯？！”
杨烨对别的不熟，对这几个青楼花魁还是略知一二的。
平日里，她们都是各家青楼的头牌支柱，轻易不会外出，像今日这般凑在一堆，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阿胖，谁的面子这么大啊，把这几位都给请来了。”
“烨哥儿，莫非你还不知么。”
黄玉麟惊讶的看着杨烨，一副我以为你肯定知道的样子，连忙解释道：“今晚这酒宴可是把此次要参加春闱的读书人都给请来了，不只如此，就连我们那位老夫子也都赏脸前来了。能有这么大的面子的，当然是十一王爷了。”
黄玉麟口中的老夫子，正是国子监的司业杜春堂。
此人本是进士出身，才高八斗，但因其刚正不阿，又不善言辞，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甚至连幽帝都被他顶撞过两回。
但杜春堂在儒生之中又是德高望重，幽帝也不好动他，就把他丢到了国子监担任司业一职，从此就对他不闻不问。
至于十一王爷，实则应该称呼吴王，名为姜天胤。
他是当今幽帝的亲兄弟，也是如今长安城中唯一一位亲王，其他的早就被幽帝赶回了封地，没有召见，不得入京。
说起来，这十一王爷也是个妙人，年轻的时候就醉心花草，贪图享乐，长安第一纨绔非他莫属。
后来先皇驾
崩，幽帝继位，其他亲王都被赶出长安，唯有十一王爷还留在了长安，甚至能够随意进出皇宫。
由此可见，圣眷之浓。
一边说着，几人就到了一艘画舫上。
杨烨匆匆扫了一眼，就见画舫上成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当真是快意无比。
“烨哥儿，你看我们是随便找个地方先坐，还是……”
黄玉麟朝着杨烨眨了眨眼，眼中满是暧昧笑意。
上回在拾月轩，杨烨一诗一词名动长安，洛音娘子可是一直想要请他入闺房一叙，秉烛夜谈的。
可惜啊，这次带着宁兮颜这丫头，杨烨也就没了那番心思，示意阿大寻了一个没人的席位，又叫了一壶清酒，两盘小菜。
“阿胖，你不是说今晚来的都是要参加春闱的嘛，阿胖你怎么……”
“烨哥儿！”
黄玉麟觉得扎心了啊。
好歹我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也是可以参加春闱的好吧。
杨烨瞧见他这委屈的模样，哈哈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为兄失言，自罚一杯，阿胖你可千万不要在意。”
黄玉麟这才露出笑意，端起酒杯连忙陪了一个，就见几道人影站在了他们的跟前，其中两人正是周元和陈季华。
这是来者不善啊。
黄玉麟的胖脸一沉，下意识的朝着杨烨看了一眼，就见杨烨镇定自若的在给自己斟酒，不时的凑到宁兮颜耳边说着悄悄话，逗得宁兮颜面红耳赤，羞怒的嗔道。
“少爷你胡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傻的人啊，被人在左脸扇了一巴掌，还要主动把右脸送过去的。”
“兮颜丫头，这可不是傻，这是贱呢。”
“那，那也没有……”
看着二人打情骂俏
的模样，周元气得咬牙切齿，他已经在这站了一会了，杨烨明明看见他了，却故意视而不见，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杨烨！”
一声冷哼。
杨烨抬了抬眼皮，又凑到宁兮颜耳边嘀咕了一句。
宁兮颜捂着嘴，一脸惊奇的看向周元，那古怪的眼神，让周元莫名的有些不爽，总感觉杨烨在暗中说他。
“杨烨，今日吴王设宴，招待群贤，到此的都是同年的才子文人，唯有你带着家奴婢女，你把这当什么了，蹭吃蹭喝的地方吗！”
这就开炮了？！
不走流程吗。
杨烨慢悠悠的抬起头，身子也往后一靠，哎哟一声：“周元周公子，真是山水有相逢啊，没想到今日又碰上了，这是打算再送本少三千两吗。”
一提到三千两。
周元的脸都黑了，这是他的毕生之耻！
特别是不知道是谁在暗中使坏，当天夜里就把消息添油加醋的放出去了，弄得长安城人尽皆知。
不过不要紧，今晚，他注定会让杨烨名声扫地。
“杨烨，我今日来寻你就是要说此事的。”
“哦？！”
“上次在拾月轩，本公子被你蒙蔽，骗走了三千两，今日特地是来找你讨要的！”
讨债来了！
黄玉麟第一坐不住了，猛的一拍桌子：“周元，你xx妈要不要脸。当日是你自己答应，输给我烨哥儿三千两，这多人都亲眼所见。怎么，你现在是输不起了，打算耍无赖了是吧。”
“闭嘴，有你这肥猪说话的份吗！”
“干你老母，老子不能说话，就由得你这周马脸在这胡说八道，颠倒是非？！”
黄玉麟一下子站起来，撸起袖管就要动手。
杨烨
连忙将他拦住，扬了扬下巴：“周元，你口口声声说本少蒙蔽你，骗了你的三千两，那你说说，本少是如何骗你的。”
“当然，当然是你花钱买诗，顶替冒充了！”
“证据呢。”
“不需要证据！”
周元一挥衣袖。
“杨烨，你别在这装傻充愣了。你是什么德性，谁不知道，就你也能作出千古名篇。我已经让人打听过了，说这两首诗乃是一位江湖上的贤人所作，肯定是被你恰巧听到，不要脸的据为己有。”
“是吗，那敢问周公子可找到了你口中的那位江湖贤人。”
“他早已离开长安，去向不明。但除了本公子的人外，还有不少人都听到他离开长安之时，吟诵过月下独酌和水调歌头，你定然是冒名顶替！”
这无赖耍的，虽然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实在是恶心人啊。
“杨烨，如今你被周兄戳穿，还有何话说。”
“就是，我辈读书人清清白白，最恨冒名顶替，弄虚作假之人，你杨烨今日若是不拿出个说法来，你休想就这样离开！”
周元带来的人一下子围上来。
阿大阿二下意识的上前，黄玉麟也挡在了杨烨的跟前。
论打架。
十个周元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么一僵持，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刚刚周元故意把声音拔高，叫得响亮，为的就是扰乱视听，给人一个先入为主的感觉。
这不，已经有人对着杨烨指指点点了。
今日若是不把事情摆平了，那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阿胖，你且让让。”
杨烨起身，将黄玉麟拉到了身旁，目光悠悠的看向周元，嘴角一勾：“说吧，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