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举证
机场洗手间里人来人往,韩洋追到过道焦急张望,那个身影却凭空消失了。
他一定是看错了,吴静料到自己反间的身份暴露了,她连夜从禹家逃离,哪有胆量来挑衅邵思颖。
韩洋不愿意承认,他看到疑似吴静的那个女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禹心怡。
在他单方面提出分手后,被强烈的屈辱感冲击到崩溃,接到邵思颖游说他出国的电话,一气之下就答应了。
他回家收拾行李,开车来机场都是梦游状态,根本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他觉得不能一走了之。
邵思颖当然没有那么好心,怕他引起警方怀疑被带走调查,而是担心他为了自保供出实情。
除了禹心怡,没有哪个女人真心爱过他。
韩洋茫然地抬起头,机场大屏幕上闪烁的登机时间,像是生命尽头的终止符。
走不掉的,他的心早已落在别处,他得去捡回来。
韩洋望着眼前的贵宾休息室,慢慢后退几步,不再迟疑握紧手里的车钥匙。
他还是忘不掉禹心怡,无法狠心丢下她一个人。两个失去家人的孤单灵魂,互相依偎着取暖,谁也离不开谁。
她不爱那个罗会长,她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就算没有,他有什么资格怨恨她呢?
他的过去,比她更不光彩……
“韩律师。”吴静在他回头之前都没有太大把握,看来他也没有那么冷血。
韩洋看到朝他走来的年轻女人,震惊到无言以对,他知道她是谁,但又完全不像记忆里的木讷保姆。
“韩律师,保持冷静,继续往前走。”吴静低下头装作路人,韩洋身体僵硬地迈开脚步,心跳快得脱离了控制,不停猜想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禹心怡去警局举报罗会长巨额贿赂以及雇凶杀人,那件八年前的命案与邵思颖有关,警方收到消息已经赶来机场了。”
“八年前的命案?”相比禹心怡举报罗会长带给他的震颤,听到这里让他浑身血液倒流直冲头顶。
“吴姐,那又是什么案子,你能说得再清楚些吗?”
吴静带他走向停车场:“我听心怡说,罗会长曾和同行竞争商业用地,他找邵思颖雇佣打手绑架那个房产公司老板,好像是林老板吧,结果他们把人弄死了,最后伪装成跳楼自杀。”
韩洋怔在原地,他整个人像被暴风雪冻成冰雕,吴静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锤凿在他身上,沿着蜿蜒裂缝变得支离破碎。
脑海中一幅幅画面,被现实撕碎,又被记忆重组。原来谎言背后,隐藏着令人发指的真相。
“跳楼自杀”的林老板,正是拒绝赔偿他父亲身亡抚恤金的被告。
邵思颖自称骗林老板投资失败,跳楼自杀逃避债务。韩洋还以为是恶有恶报,为此感激邵思颖任她驱使。
那个女人嘴上说替他报仇,其实是帮罗会长杀人越货,还将这个恩情记到了他头上。
多么荒唐又可笑,他算是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有资格上得了棋盘。
他从头到尾都是个棋子,对一个骗子感恩戴德,被她利用欺骗那个姑娘的感情,只为接近她的哥哥取得信任。
懊恨的泪水灼痛眼眶,他对禹心怡的爱始于虚情假意,那个傻姑娘却愿意嫁给他。
“心怡,对不起……”在她备受欺凌的时候,最需要他安慰的拥抱,他却狠心推开了她。
吴静察觉有人看过来,一把将韩洋拽到旁边:“禹心怡让我转告你,她母亲那套房子里还有不少积蓄,只要你愿意,可以去那里住段时间。”
如果韩洋没有回头,吴静也没必要转告这些话了,她指着停车场的方向,“你快走吧,郝队就快带人来了,我答应心怡送你走的……”
韩洋冲动地打断她:“送我走?这就是心怡放弃自己的代价?”
那个怯懦的姑娘,她敢举报有权有势的商会会长,就等于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我不会走的。”韩洋忽然理解了禹心怡,他对这个世界感到极其厌倦。与其背负枷锁苟活一生,倒不如坦然面对求得心安。
“我要去见心怡,做个让她骄傲的、光明磊落的男人。”
吴静没有阻止,目送他驾车去警局自首。
邵思颖组织妇女代孕、贩婴的那些罪证,大多都是经他手洗白的,这么一来,证据确凿。
警车鸣笛声由远及近传来,吴静拉下帽檐转身走开。
邵思颖收到登机通知,拿起手机拨打韩洋的电话,拧眉抱怨他怎么不接电话。
“等一下,我还有个朋友。”邵思颖姿态优雅地挥了下登机牌,“他去洗手间了,很快回来。”
服务专员在她身边耐心等待,客气地请求查看登机牌。
邵思颖不以为然地递给她,对方看了一眼收走登机牌,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发觉到不对劲儿,却见对方直接打开门,郝晴带着队员冲进来抓住自己。
“我又没犯罪,你们凭什么抓我?别过来啊,我要投诉你们,投诉到底!”邵思颖吓得声音都变调了,还在嘴硬给自己喊冤。
在服务专员的疏散下,候机乘客们纷纷离开,撇下那位滥竽充数的“贵宾”。
郝晴将邵思颖押上警车的时候,她还在装疯卖傻,坚称自己从没犯过罪,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郝晴冷淡地瞥她一眼:“邵红霞,你省点力气吧,禹心怡作为证人全都招了。”
这个从她出生就被打上烙印的名字,每次提起都让她如遭棒喝,嫌恶至极。
邵思颖哆嗦着嘴唇,瞪大眼睛惶恐地流泪,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不敢相信即将面临的清算。
郝晴锐利的眼神尤为令人胆寒,“除了商会会长罗斌,还有禹明辉指使你做的那些事,摆在眼前的证据都会让你想起来的。”
“禹、禹心怡举报了罗会长?她怎么敢……”邵思颖恨死了她,满腔愤怒又无处宣泄。
兔子逼急了也敢咬人,她不该逼人太甚,为了争一时之气,夺走那姑娘拼尽力气守护的温暖。
邵思颖脸色灰败,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燥热的车厢闷得喘不过气,她那双手脚却冷到僵直,像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
完了,她这辈子到头了!都怪她贪心,非要惦记把折在禹明辉手里的捞回来。
她以前说过的,禹家老的小的没一个好东西,她都知道啊,还是没逃过这个诅咒。
禹明辉已经死了,但罗会长那种人睚眦必报,她这次怎么可能脱身?
该从哪里交代呢,八年前还是十年前?原来她真的老了,那些事都过去那么久了……
八年前,罗氏集团在江州乃至省内,已是规模最大的房产企业。
为了抢夺地块,他运用资本操作保持市场优势,并与多位政商人物建立关系网,争取到多个项目的开发优先权。
另一家新崛起的房产公司林老板,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刺头,多次阻挠罗会长的项目审批,以至于双方积怨成仇。
有次罗会长来金樽雅汇喝酒,通过邵思颖雇佣了几名打手,原打算绑架林老板吓唬他一下,却不小心把人给整死了。
后来,罗会长重金贿赂摆平了这件事,林老板被伪装成跳楼自杀就此结案。
审讯室里,邵思颖供出了罗斌贿赂的几个人名,都是出现在新闻里的人物,也是半山别墅的常客。
“郝队长,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罗会长他疑心重,从来没把我当成自己人,根本不会告诉我内幕的,您还不如去问问禹心怡,他们可是交情匪浅啊。”
郝晴冷笑了声:“那你来聊聊禹明辉吧,他为什么要包庇你犯罪?”
“包庇?”邵思颖眼神飘移,还不死心,“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谁主张,谁举证!”
另一间审讯室里,禹心怡面向赵晟平静地说:“我举证,邵思颖在十年前谋杀了我的父亲,禹建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