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混混儿
劳威廉返回黎狮大学，去医务室做了简单治疗，浑身酸痛，跟着就回寝室了。他躺在床上，头上扎着绷带，胳膊上贴着膏药，脸略微消肿，青尚未褪去；那黑皮肤男生坐在他对面的床上。
“原来大学寝室也住这么多人。”黑皮肤男生道。
“我们这儿是最差的。”劳威廉道。
“好的是什么样？”黑皮肤男生道。
“看到刚才那个女生了吗？自己有别墅。”劳威廉道。
“你很喜欢她。”黑皮肤男生道。
“你觉得她可以打多少分儿？”劳威廉道。
“在你心里肯定是满分。”黑皮肤男生道。
劳威廉灿然一笑，道：“她刚才问你名字，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已经告诉她了。”黑皮肤男生道。
“你不是成心让人家讨厌你吗？”劳威廉笑道。
“那警察好像也很讨厌我。”黑皮肤男生笑道。
“我看他们刚才拿你完全没辙，你是怎么把自己练得软硬不吃？”劳威廉笑道。
“当混混儿呗。”黑皮肤男生道。
“我做不了你。”劳威廉撑起来，道：“对了，刚才那警察要你解释盗亦有道的‘道’，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
“你也对这个问题感兴趣？”黑皮肤男生道。
“我看他刚才是真想抓你——如果不是突然出意外的话。”劳威廉道。
黑皮肤男生默然片刻，道：“其实我真的没有答案，我当时就随口一说。”
“那你惨了，你该祈祷下次不要再遇到那个警察了。”劳威廉道。
黑皮肤男生淡淡一笑，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吉他，问道：“你吉他弹得怎么样？”
“凑合，不如打鼓来得爽。”劳威廉道。
“我记得去年我们相遇的时候你也在打鼓。”黑皮肤男生道。
“对，那天泽笠也在，我是第一次遇见你们。”劳威廉起身取下吉他，随意拨弄了几下，笑道：“那次是我们校乐队第一次去夜店演出，还是夜店出手阔绰，参加音乐节什么的都不挣钱，人家也不带我们玩儿。”
“现在还去吗？”黑皮肤男生道。
“乐队前不久解散了，主唱单飞了。据说北京有家公司正在包装她，给她制作第一张个人专辑，用不了多久她就要成明星了。”劳威廉神情颇为落寞。
“你很羡慕明星？”黑皮肤男生道。
“我觉得人应该有理想，刚才那年长警察最后讲的话是有道理的。”劳威廉正色道。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黑皮肤男生道。
劳威廉将目光移向窗外，看着远方，道：“我就想创造一个东西，能给大家带了快乐，看到大家很开心，我就很开心。画画，打鼓，练车技，都只是手段而已。”
“那你现在跟我们这些混混儿在一起，岂不是违背你的理想？”黑皮肤男生道。
“不是。”劳威廉迅速转过身来，看着他，截然道：“‘新四/人帮’也是一种创造，也能给大家带来快乐。”
“‘新四/人帮’能创造什么？”黑皮肤男生表示好奇。
“刚才大家联手对付罗少威，不就很有创造力吗？”劳威廉道。
“不就是打个群架嘛，这也能扯得上创造力？”黑皮肤男生笑道。
“比如你，刚才是一上来就不问是非，拖着刀乱砍吗？”劳威廉摇摇头，道：“你不是。你非常冷静，有理有据，每一步都有分寸，逼得罗少威最后放弃刮伤赔偿——这就是创造力。”
“你本来就不用赔偿。”黑皮肤男生道。
“我刚才想耍一下‘单手漂移’，在下坡弯道直接放空档，最后控制不住才跟他们撞上。是我自己玩儿大了，责任首先在我。”劳威廉郑重地道。
“其实你不用告诉我这个。”黑皮肤男生道。
“但事实就是事实，只是我当时不愿意承认。”劳威廉道。
黑皮肤男生注视着他，微微点头，转而又道：“可我还是觉得那谈不上创造力。”
“会画画，会唱歌，会打球，会写文章，这是创造力，而你善长处理问题，常常能想到很独特的办法，这也是创造力——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也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劳威廉道。
“你是给我脸上贴金了。那老k和泽笠的创造力又体现在哪里？”黑皮肤男生道。
“他俩联手偷袭罗少威的那一拳就很有创造力。”劳威廉道。
“那只是个巧合。”黑皮肤男生不以为然。
“我不太相信巧合，我更愿相信因果。”劳威廉道。
“你信因果？”黑皮肤男生颇感意外。
“以你的观察力，同样是遇到今天的事，你觉得鲁飞泉会被老k偷袭吗？”劳威廉问道。
“我看鲁飞泉这人比较耿直正派，修养也不错，不会闹到这一步。”黑皮肤男生道。
“那么罗少威挨揍就是无可避免的。”劳威廉道。
“我觉得还是太牵强。”黑皮肤男生道。
“你倒回去仔细想想，从此刻我们在一起聊天，到刚才撞车打架，再到我们第一次相遇，有哪一件事情是没有原因的？”劳威廉道。
黑皮肤男生沉思许久，摇了摇头，道：“我一时理不清，但很多事的确不是巧合，我以前居然从来没想过。”
“我觉得你哪天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那个警察要的答案或许也就出来了。”劳威廉故作高深状。
“我一直只当你是个羞涩的阳光大男孩儿，原来你还有这么深刻的一面。”黑皮肤男生道。
“你不是也会嬉皮笑脸面吗，何必整天绷着一张黑脸？”劳威廉笑道。
黑皮肤男生突然哈哈大笑，发自内心的笑，他笑得那么酣畅，又那么真实。
“你刚才说‘新四/人帮’也能给大家带来快乐，可我们今天收拾罗少威，充其量只是解决个人问题，没给大家带来快乐。”黑皮肤男生道。
“难道你还真想当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劳威廉笑道。
黑皮肤男生也笑了笑。这时他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站起身来，面色又恢复了沉静。
“我现在有事儿，得走了。”黑皮肤男生道。
“你看，我刚夸你擅长处理问题，事儿马上就来了。”劳威廉道。
“威廉，你今天令我很意外。”黑皮肤男生正色道。
劳威廉灿然一笑，依然泛出稚气。
黑皮肤男生转身出门。
“牛声。”
他肩膀微微一颤，回过身来，劳威廉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以后别自称混混儿了，你不是混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