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61年的春节

61年的春节令人印象深刻，那是百年一遇，三年自然灾害的最后一年，61年也是否极泰来的一年，从这一年开始苏北长江之畔农村的生产、生活酝酿着重大改变，在这极端贫穷年份的春节，带着几分寒意却也孕育着希望，也悄然降临在白凡兄妹俩所在的农家小院。

以往农历新年，不管家境如何，村民们都是十分慷慨和隆重，一年到头农村人就这么一次奢侈，家家户户都会做腊肉、蒸馒头、蒸年糕，这是苏北农村人的传统。蒸馒头比较简单，几家交好的邻居串联到一起，挑个吉利的好日子就可以干起来，常言说得好千个馒头一滚汤，大家一起可以节省柴禾，同时提高工作效率；蒸年糕相对技术要求高，在家没有绝对把握，中三圩邻村有位杜师傅，具有蒸年糕的祖传手艺，十里八乡闻名遐迩，往年腊月初十开始代客加工年糕，那是顾客盈门，夜以继日的蒸年糕，息人不息蒸笼，一直要忙到大年三十才收工。而今年一反常态，门可罗雀，冷锅冷灶。因为前两年的自然灾害，早已掏空了村民的所有家底。

白凡兄妹俩的家在白凡的暗中帮助下，生活有了些许改观，咬咬牙到是有能力蒸馒头、蒸年糕，但白奶奶行事稳重，这个年代人们穷怕了，村民们心灵扭曲，既笑贫又仇富，假如你冒头，会招至闲言碎语，成为众矢之的，所以随大流是最好的办法。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低调做人、行事，就是王道。

61年的春节，不比往年，自然灾害的阴影尚未散去，村里的日子显得格外艰难。粮食短缺，家家户户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但这份艰难并没有消磨掉白家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

春节前夕，王再保冒着刺骨的寒风，从宾江镇上割了几斤猪肉，低价买到二根大骨头，一斤红糖，这是白家难得的奢侈，而大米、白面家中现成。白凡起早贪黑的拿着钓鱼竿出门钓鱼，总能满载而归，现在奶奶也不再叮嘱注意安全，完全放心小凡的自由发挥，这是小凡奶奶的高明之处。然后白秀姑、白雅桢母女俩用她们灵巧的双手，将这些简单的食材变成了大年三十餐桌上的美味佳肴。

春节是所有老百姓期盼和寄托希望的重要节日，尤其是小伙伴们对过年更是兴奋和憧憬，过年有好吃的、能穿新衣服、有压岁钱，过年热闹、随处可见震耳欲聋的锣鼓、五彩缤纷的烟花爆竹，过年是小伙伴们心中的期盼。

对大人来说，过年是一种负担，大年三十忙忙碌碌，彻底的打扫卫生，当然白凡家本来就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不管如何还要大扫除，这叫除尘迎新，既往开来！接下来清洗旧对联，换上新对联，今年的新对联由白凡兄妹俩书写，倒有几分老先生的严谨；再就是到祭祀敬主环节，把方桌放在堂屋中间，摆上逢双数的供菜，豆腐首当其冲、红烧鲫鱼不能少、荤素搭配，供上大米饭、倒上米酒，扔上一把筷子，在方桌桌面外侧点上两支腊烛，方桌靠外侧准备烧纸钱，其它三面摆上条凳，完成上述布置，然后就可以焚烧冥币、幂纸、家中每个成员依次跪拜、行礼。大年三十上午的程序走完，吃过中饭就开始准备年夜饭，在白家是白秀姑母女俩的工作，其他人也插不上手；王再保负责准备石灰屯子，一个大约15公分左右的圆形麻包，放入石灰粉，（每家每户都有）在夕阳西下、夜幕降临之际，在自家的场院内，屯上密密麻麻的圆形石灰图腾，一是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二是这样白印图腾可以消灾免难，保一年平安。今年屯印这件事由白凡兄妹俩承担。

接下来重头戏上演，白家五人围座一起开始大年三十的年夜饭，虽然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白家年夜饭不输往年，主要是得益于白凡的不懈努力。

方桌上摆满一大桌美味佳肴：一盘白奶奶自制的红糖糯米糕，一盆荠菜鲜肉水饺、红烧鲫鱼、红烧青鱼块、红烧肉焖土豆、菠菜炒干丝、青菜豆腐、鱼圆汤，应该说相当丰盛，而且色、香、味俱全，面对美食，全家人胃口全开。

除夕之夜，窗外寒风凛冽，屋内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邻居家的鞭炮声时断时续，不绝于耳；奶奶代表长辈发压岁钱，白凡兄妹俩每人得到一元钱，在那个年代算是很多了，好朋友张晓东、王小海肯定没有这么多的压岁钱，像一股暖流，悄悄温暖着兄妹俩的心田，眼中满是对长辈的深情与对未来的憧憬。

守岁的时间枯燥无味，当年除了大门外的麦克风，电视、收音机什么也没有，白凡提议全家人一起糊火柴盒来迎接新年的钟生，白凤妹妹福和，奶奶无奈的同一，全家人用糊火柴盒来迎接新的一年。

新年的钟声在远处隐约响起，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白凡兄妹妹兴奋的跑到院子里，仰望满天繁星，心中默默许下愿望：希望家人永远健康平安，希望来年风调雨顺，日子能越过越好。小妹虽然不懂太多，但也学着哥哥的样子，闭上眼睛，稚嫩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按照村里的习俗，白家五口人要一起出门拜年。走在冰冻的小路上，虽寒风刺骨，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的喜悦。尽管没有华丽的衣裳，没有贵重的礼物，但邻里间嘘寒问暖送祝福，却让这份简单的仪式变得格外温馨和珍贵。

春节期间，村里还组织了少有的娱乐活动——扭秧歌、唱大戏，白凡兄妹俩兴奋得不得了，虽然物资匮乏，但这份精神上的富足，让他们的童年充满了色彩与欢笑。

六十年代的春节民风淳朴，节目丰富多彩，当然也夹杂一些迷信色彩，正月初五的烧利市，企盼财源滚滚；正月初七望秋星，推测今年的农业收成，正月十三上灯，请灰堆婆婆（似乎带灵异色彩）、正月十五闹看花灯、猜迷语，放哨火，一直到正月十八。

转眼间，来到正月十八，不管是春节还是假期都到尾声，但丰富多彩的春节，以及那份关于家的温暖、关于爱的记忆，却像长江之畔的春风，永远吹拂在白凡兄妹俩的心田。六十一年的春节，虽然是在自然灾害的阴影下度过，但对于白家人而言，却是一个关于亲情、希望与坚持的美好故事。时代教会了他们，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只要家人团聚，心怀希望，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