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赎罪
在那以后，宋山对我的好一发不可收拾。
我竟然生出就这样和他过一辈子也不错的荒唐想法。
但在两年后，我亲手打碎了这个梦。
宋山死了，死在我面前。
我们出车祸的当天晚上，我结束了在酒店的狂欢，我在电话里撒娇着要他来接我回家。
适当表现女人的娇俏会让男人更加爱你。
当然，在酒吧的事情可不能让我老公知道，所以我谎称在逛街，要他来接我回家。
他在电话那头说自己在应酬，马上来接我。
看吧，这个蠢男人为了我的一点需求就放弃应酬来接我。
那辆车停在我的面前，宋山亲自为我打开车门，我在他的身上闻出酒味。
今天他应酬竟然没带司机，这一点让感到有些意外。
我想自己驾车，我坐到主驾驶位的时候，宋山坚决拒绝，他要亲自为我驾车，我拗不过他。
这个犟男人。
但我也没说什么，坐在副驾驶上享受宋氏集团老总为我当司机的感觉。
天上下雨了，雨顺着车玻璃滑下，我的心情开始烦躁起来。
我最讨厌下雨天，因为姜成那个老东西总是在下雨天将我赶出去，他看不得我好。
但凡我做的那点不合他的心意，他就会将我关在门外，任由寒冷的雨水将我全身浇的湿透，第二天，再由发烧的灼热感将我吞噬殆尽。
窗外模糊的建筑从我眼前驶过，我渐渐出了神。
一阵刺耳的急刹车传来，将我的意识唤醒。
我迅速转头，面前一辆红色的轿车朝着我疾驰而来。
我来不及惊呼，它离我越来越近。
慌乱之中，一个身影挡在我前面。
车翻了，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一张令我终生难忘的脸——他一半的脑袋被削了下去，我看见了宋山的脑浆，另一半的脸上像刺猬一样扎满玻璃。
宋山静静看着我，眼神空洞。
他死了，死不瞑目。
我为他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庆祝他的死去。
埋葬宋山以后，我整天变得浑浑噩噩，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明明应该高兴才对，我应该放声大笑，幸灾乐祸才对。
但我笑不出来。
那个蠢男人，临死前，想的竟然是挡在我面前。
宋山那张扎满玻璃、血淋淋的脸一直萦绕在我眼前，阴魂不散。
他张开血盆大口，抱怨我为什么那天一定要他来接我回家。
我终日被这些回忆折磨，最终，我想出一个可以解脱的办法——我决定去死。
这不是殉情，这是赎罪。
毕竟我并不爱他，我接近他、勾引他、嫁给他、仅仅是为了他的钱。
那怎么去死呢？
——跳楼、上吊、割腕、喝毒、吃药……
但跳楼会摔得很丑，上吊眼睛会凸出，割腕太痛苦……
最终我选择吃安眠药，睡一觉就死，多好。
我在院子里为自己烧了大把的冥币，死后也要做有钱的鬼。
我看着我的钱在地上慢慢燃烧成灰。
我又变得困扰起来。
这些钱不知道我到那儿后还能不能收得到？
那天晚上，当我穿上我衣橱里最漂亮的裙子，化上最精致的妆，在房间里拿着一把致死量的安眠药准备吃下去时，房间门被打开了。
宋山十四岁的儿子站在门前，我们四目相对，有点尴尬。
我迅速将手里的安眠药藏在身后。
这死小孩，怎么不敲门就随便进别人房间！
我暗暗打量着他，从门口溜进的光并没有照到我的身上，他应该没发现我在做什么。
“有什么事吗？”我冷冷道。
平时我对他都是副温柔善良的慈母形象，但现在我连装都不想装。
反正都要死了，不是吗？
“阿姨。”他这样叫我。
“我们把父亲的遗产分了吧。”他这样说。
遗产！
经他提醒，我突然想起来我亲爱的老公留下的巨额遗产。
我意识逐渐恢复清明，我不能死，死了那些钱给谁花？
给这个小屁孩儿？他知道怎么花钱吗？
我看向门前的宋安——宋山的儿子，宋山一生娶了四位新娘，在生前留下了很多他的骨肉，但他只将宋安留在他的身边，可能是因为这是他与他第一任妻子留下的孩子。
照顾他遗留在世上的孩子也可以赎罪。
对！
我不想死了，宋山，我为你抚养儿子，你饶过我吧。
在我自杀失败的第二天早上，我和宋安坐在桌子旁，思考着遗产的走向。
我看着桌子对面一言不发的男孩，他直直盯着桌面，神色忧郁。
他应该很难过，毕竟他的父亲去世了。
在我嫁到宋家的这两年里，宋安一直渴求他父亲的爱。
他会在得到优异成绩时跑到宋山面前寻求奖励，会在学校发生趣事时渴求宋山的倾听，也会在伤心的时候找宋山诉苦。
但宋山总是会无视他，仿佛他就是一个暂住在他家的一个陌生人。
每当我看见宋山绕过他来走向我时，我都会在内心嘲笑宋安。
你还不明白吗？你的父亲不爱你。
每当我看见没得到爱的宋安脸上失落的表情时，我都会在心中窃喜。
他就像童年的我，总是渴望姜成、张兰能够爱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真贱啊！
宋安。
渴望爱的孩子从来没有好下场。
现在，我看向宋安的表情里没有一丝怜悯，甚至在想如何能够得到宋山的全部财产。
你不是渴望得到别人的爱吗？
我把我的爱全部给你，你把钱全部给我，好不好？
“我们把钱平分了吧。”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还是决定将遗产和宋安平分。
毕竟宋山留下的遗产太多了，我一个人一辈子根本花不完。
宋安抬起眼睛看向我，他的眼神平静到毫无波澜。
他盯了我很久，最终开口只说了句“好”。
呵，神经小孩。
在签好合同后，我看着账户上的钱，一扫之前的沮丧与恐惧，心快要扬到天上去。
我昨天是怎么了，竟然想自杀？
只有傻子才想自杀！
当天下午，我看见宋安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去，看样子像是要搬出去住。
我本来不想管他的。
但他走后我找谁赎罪呢？
我拦下宋安，脸上保持虚伪的笑容，关心地问他：“宋安，你去哪儿啊？”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宋山死了，遗产分了，他要离开我呗。
那可不行，你走后，我怎么办？
宋安停在我面前，他脸上出现困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面无表情地对我说：“搬出去住。”
死小孩，现在连阿姨都不叫了吗？
“为什么？”我表现得担忧又自责，“是我对你不好吗？”
我当然对他不怎么样，我从来没管过他，尽管是温柔的问候，但那都是我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将贤妻良母这一面展示给宋山。
但我得继续装下去，就当是报宋山的救命之恩。
我还得获得宋安的信任，说不定还能从他身上拿走一部分财产。
他不说话了，表情阴冷，眼神死死落在我虚假的脸上。
“你还未成年，你自己搬到哪儿去？”我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温柔的眸子注视着他，“你就住在这里吧，从今往后就由阿姨来照顾你。”
我不等他反驳，拉着他的行李箱往他的房间方向走去。
留他一个人的身影在偌大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