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仪的女生
之后的那几天里，只要宋安没事就会在家待着，我就会看见宋安那张脸。
有一天和他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盯着对面一直伸筷子给我夹菜的宋安。
他夹在我碗里的菜我一口没吃，他似乎也注意到这一点，抬头露出乖巧的表情，开口问我：“阿姨，你怎么不吃啊？是没胃口吗？”
对呀，你坐我对面，我有胃口才怪。
我摇摇头，宋安见我没事，继续往我碗里夹菜。
我看着碗里快要溢出的菜，我用筷子尾端敲向宋安伸在我面前的手，同时开口制止他：“够了，够了，别夹了！”
“阿姨，你快吃呀，碗里都快满了。”他不夹了，催促我吃饭。
我挑着碗里的饭菜，自从我不亲自下厨后，保姆做的饭都是我爱吃的。
吃了几口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宋安，你有没有想过，你应该多出去走走。”
不要总缠着我。
“去哪儿？”他抬起头，一脸迷茫看着我。
“比如多出去玩玩，逛街，旅游，交朋友。”
“阿姨，你想去旅游吗？正好过是假期，我们一起去吧，你想去哪儿玩？”宋安笑着提议。
“不是和我！”
“那和谁？”他敛起笑容，微微歪着头问我。
我有时候真是不知道面前这个智障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我说的不够明白？表达的不够直接？表现的不够明显？
我深呼一口气，强装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是说，和你的朋友们。”
“开学已经快一个月了吧？你交往的同学呢？或者说，你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你可以约她一起出去。”
“我是个开明的家长，只要是你喜欢的女生，我都能接受，当然……”我觉得我的说辞有些漏洞，忽略对面脸越来越黑的宋安，接着说：“男的也行。”
宋安的脸黑得不能再黑，他撂下筷子，直视着我的眼睛，认真严肃地对我说：“没有！在学校我没有心仪的女生，男生更没有。”
他说完站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刚走几步，回过头看我：“如果阿姨想要和我一起去旅游的话，我倒是很乐意。”
“婉拒了哈。”我摆手。
他撇撇嘴，离开这里。
虽然和宋安一起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六年，但我还是搞不懂他，明明先前那么恨我的一个人，现在却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恨意。
就算是宋山死后的前几年里，宋安再怎么伪装成一个丧父乖巧的孩子，但眼神里对我的算计都快要溢出眼眶，而现在他却真的像一个朝母亲撒娇的儿子。
他的演技真得是越来越好了，我由衷的感叹。
但我却不想让他缠上我，我扶养他，一是为了宋山留给他的遗产，二是为了给宋山赎罪。
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只能止步于表面上的母子关系，老娘不能真的当他妈。
每当宋安回到家，我总是劝他要有自己的朋友，要积极和同学交往，不要总是有事没事就回家。
宋安总是表面上说是，但每次晚上还是准时回来。
真是烦死了！
“你要去交朋友啊！不能总是缠着我。”我不知道第几次重复这句话。
“我缠着你不好吗，阿姨？”他不知道第几次这样回答。
“不好！”我苦口婆心：“你已经成年了，应该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可我只想和阿姨你待在一起。”
神经病！
无可救药的智障！
而且，宋安每当下雨夜，总是潜入我的房间，掀开我的被子，上我的床。
连门也不敲！
这个问题我跟他说了八百遍，他嘴上答应，下次继续做，我怀疑他上辈子是头犟驴。
直到这一天，这头犟驴不犟了。
宋安依在我肩膀上，牵着我的手，无视我满身的抗拒。
我们就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剧，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对我说：“阿姨，下个星期是我的生日。”
“嗯，我知道。”我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
其实我早就忘了，自从宋山死后第一年，我送他生日礼物，想和他搞好关系，但他居然说我送的礼物幼稚！
呵，我就再没给旁边那个臭小子过过生日。
“怎么了？”我问他。
“生日那天我想和朋友一起出去过。”他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似乎贪玩的孩子征求母亲的意见。
“真的吗？太好了。”我差点高兴的拍案而起，但当我看见旁边宋安逐渐阴沉的眼神后，强装淡定。
我咳了两声后，问他：“男的女的呀？”
说不定宋安找到女朋友后，就不会再整天缠着我了。
“都有。”
“哦，那你们玩得开心啊。”
等到宋安生日那天，他确实和朋友出去了，还给我发消息说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我对此感到欣慰。
我终于不用面对那张脸了。
只要他别给我莫名其妙带回个孙子，他去哪儿鬼混都行。
说起宋安的脸，算是张帅脸：眉眼清俊，鼻梁高挺，带有攻击性，面无表情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
每当他用那张脸朝我笑，冲我撒娇时，总有种奇妙的割裂感。
我开了瓶酒，庆祝一个人的夜晚。
我在宋安面前几乎很少喝酒，慈母是不会酗酒的。
就在我喝得酩汀大醉，躺在床上时快要入睡时，窗外突然电闪雷鸣。
要下雨了！
我被这一突发情况吓了一跳，瞬间清醒。
这意味着宋山这个已死之人又要借着雨夜来见我了，他要做什么？
来找我索命，向我申冤，要我赔罪。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宋山，我死去的丈夫，去世的爱人，要我陪他下地狱。
窗帘没关，我看着黑漆漆的天空，我感受到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皮肤流下，藏进我的头发。
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我想，我一定疯了吧，为了个老男人落泪。
与那滴泪一同落下的，是天上的雨。
雨声凄凄沥沥，带着宋山的声音一同出现。
他问我为什么躲着他，问我为什么不肯见他，是不是心里过意不去，害死了他。
“姜含玫，下来陪我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孤独啊！”宋山的脸出现在窗户的玻璃上，与他死不瞑目时的样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