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信
翁宏邈穿戴着斗笠蓑衣走进军帐中,一个亲卫上前替他解开雨具。
“崔宋可真能忍!”
一进来翁宏邈忍不住笑道:“探子回报,已经有反贼开始挖草根了。”
“没事,他们迟早得出来。”李兆才冷笑一声,“除非他们都是石头做的,钢铁打的,能水米不进。”
“那是。”翁宏邈点点头。
“对了。”李兆才想起什么,问道,“竹排镇有没有情报过来?”
“没。”翁宏邈用毛巾擦拭着胡须,“以顾风司的能力,不出三天,竹排镇从上到下的很快就能摸排出来。”
“若实在不行,便让他们也进去。”
“他们?”翁宏邈知道将军说的是谁,却是摇摇头,“不可,朝廷如果知道,我们会有大麻烦。”
有道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两人才聊没几句话,门外传来亲卫的声音。
“将军,顾风司七品闻风使者白展堂求见。”
“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太意外。
白展堂一身灰色的长袍,衣服的边缘下滴着水。
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三套衣服,之前赶回博州,半路得知大军西进,追到通安镇,却又发现李兆才率军出发,来到烂叶泽。
两天跑死两匹马,如果没有过人的毅力,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将军,军师!”
白展堂躬身行礼,“属下
从竹排镇回来。”
“可曾发现李信将军的……”李兆才忍不住想问,话出口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翁宏邈接口说:“发现李信将军没有?”
“发现了,我们进镇第一天便看到了李信将军。”
“混账!”
李兆才一巴掌狠狠拍在案板上,暴怒,“这些反贼,竟然将我李氏子弟悬门示众,混账!混账!”
翁宏邈也是阴沉着脸,“竹排反贼竟敢如此狂妄,实在岂有此理,不荡平竹排,实在难解此恨!”
“竹排反贼看来是留不得了,左右,点齐精骑一千,本将要亲自拿下竹排镇!”
“是!”
白展堂默默举起手,“诸位大人,你们好像误会了……”
也不奇怪,李信什么身份?
如果能够俘虏,肯定是严密看押,怎么会让其他人轻易看到?
所以两人第一时间都是以为李信被吊起来,甚至不敢说是悬首示众。
“什么?”李兆才含怒问道。
“哎,将军,属下看到李信将军,并不是看到他被吊起来或者怎么样。”白展堂见他们平静下来,这才娓娓道来。
原来第一天到来,他伪装成博州逃难的义军,经过简单盘问后,加入后营。
然后他就看到了几个与众不同的身影,无他,穿着丝绸华服挑大粪的人实在少见。
只要稍稍打听便知道那几人正是那天幸存的几
个官军骑兵,其中一个还是官军中的将军。
至于为什么反贼会让他们挑大粪,估计除了羞辱也就是羞辱了。
也不知道李信将军他们怎么就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羞辱。
在说的过程中,白展堂把这个细节略过,他知道要是说出去,李兆才恐怕会更加生气。
“没死,只是被拘押在田里松土?”翁宏邈感觉有些奇怪。
李兆才却大大松一口气,活着就好,“白使者,麻烦您再跑一趟,看能否联系上竹排镇反贼,将李信赎回来,无论多少代价。”
白展堂苦笑一声,“不用了将军,因为竹排镇的反贼让我把写封信交给你。”
两人被震住,翁宏邈问道:“你,怎么和反贼联系上的?”就差问他是怎么认识反贼的了。
没有辩解,白展堂老老实实地说道:“派遣去竹排镇的顾风司五人现在只剩下我一个,还是他需要一个传信的人,我才能活下来。”
“此人竟然如此机警,顾风司的人都被他全部挖出来了?”翁宏邈惊叹不已。
顾风司可是顺天帝国全力打造的情报部门,哪个不是精挑细选的,对内对外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李兆才出征,也才申请了两组十人,一下就在竹排镇折了一半?
“此子绝不可留。”李兆才沉声道。
想归想,信还是要看的,李信的性命非
常重要。
一分钟后,李兆才默默站起来,翁宏邈抚着长须,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信上面没有长篇大论,而是简单几句话。
“将军在上,乞活民徐峰拜之。”
“李将军陷于竹排镇,实非所愿。”
“今愿以李将军换万石稻米,活竹排镇上万百姓。”
简单的说,我叫徐峰,抓李信是意外,想他活,那就拿一万石稻米换,我可有一万兵马哦。
“给!”
李兆才直接拍板。
“将军?”翁宏邈有些犹豫不定,直觉告诉他,这事是资敌,捅出去别说官职,脑袋能不能待在脖子上都不一定。
“区区万石稻米算什么,救回李信,比什么都重要。”李兆才咬牙道。
李信如果死了,他哪有面目去见自己父兄。
所以当初得知李信战没竹排镇的时候一夜未睡,连自己埋哪里都想好了。
“白使者,你回去告诉徐峰,七天之后,万担稻米会从嘉州那边送过去。”李兆才说道。
白展堂点点头,没有说话便离开了军帐。
待人离开,翁宏邈突然笑出声来,“这个徐峰真是鼠目寸光。”
李兆才也没有了刚刚咬牙切齿的模样,也轻松不少,“他要是朝我拿五百副铠甲我才头痛,他居然只要粮食。”
“或许真是饿怕了。”
“推行青麦法荼毒万民,以此计来削弱我们世家,殊
不知先要了叶家的命。”
顺天皇族便是叶氏,翁宏邈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帐子外,摇摇头,“将军慎言。”
朝廷与地方门阀的矛盾由来已久,但是像李兆才直接揭开来,还是头一个。
“送信给周鑫,就说向他借一万石稻米,我们可以保周家子弟进六部。”
“是,将军!”
李兆才愉快的心情持续了两天,准确来说是第二天的晚上。
“圭峰乡没了!”
这声咆哮几乎将军帐的顶给掀飞。
那可是全军的命脉,怎么可以丢失!
跪在军帐下的两个满头大汗的士卒,浑身污泥和水渍似乎在告诉别人他们回来的不容易。
将圭峰乡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两人便将头埋在地上,不敢动弹。
李兆才却怔怔在原地发呆,白忙活了,之前还嘲笑崔宋即将垮台,一回头自己粮道被人切断。
给谁哭去呢!
“可知是何人劫粮仓?”翁宏邈急着问道。
“不知。”两人摇摇头,“他们伪装成官军骑兵,诓过主事直接进了营地,后半夜他们猝然发难,我们根本无法抵抗啊!”
“崔泷何在!”
“崔主事恐怕已经死了。”一个士卒低声道,“我等,我等见事不可为,立刻撤出来的。。”
其实就是逃走的辅兵,徐峰当时人手不足,并没在继续追杀那些第一时间逃跑的辅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