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使者
前往南方战乱地区传旨，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任务，封赏的文书从吏政司传到黄门，原本闻旨即喜的小黄门令们可乱了。
一般小黄门令拿到圣旨，尤其是封赏圣旨便会欢天喜地，这意味着能得到主人家打赏，遇到豪放的，发一笔小财也不定。
但是这次可是去南方，多瘴气、土匪，传旨对象还是造反的反贼，别是一去不回。
像上次他们其中一个小黄门令去三王传旨，听说门都没有进，全队就被人斩了，脑袋现在还悬在城门下。
所以任务一下来，就到了考验众多小黄门令社交能力的时候，送财的送宝贝的送药方的都有，最终出钱最吝啬的获得了本次任务。
苗方绝不承认自己是吝啬，主要是太穷了，压根拿不出手，只能赌一赌，看有没有人比自己更穷。
还好，自己似乎是第一穷，因为大黄门令第一个叫的就是他的名字。
“苗方，本次由你出使叛贼徐峰处，两个月内必须赶到将圣旨下传。”大黄门令脸色平淡地将一份红头竹签交给他。
苗方苦涩地接过竹签，轻轻应了一声。
将任务分配完毕，大黄门看着座下三个下属都是苦瓜脸，难得板着的脸柔和一点，“你们也别一副送死的样子，
提前告诉你们，谁们活着回来，谁就是中黄门，去吧！”
中黄门可不是大小黄门一样皇帝的随身侍从，而是到皇宫其中一个宫殿当值守宦官，也就是那个宫殿的领头太监。
从那以后，除了当值宫殿的主人和皇帝，你已经不用给任何人好脸都行了。
相当于从基层变成分公司的小领导，这滋味还是相当好的。
除了苗方其他两个太监都挺开心。
离开宫殿，负责传旨的小队伍已经准备妥当，除了他整个正使外，太学院也派了一个中书舍郎作为副使。
队伍一行十几个人除了保持仪仗，就是照顾他们生活和马匹的下人了。
安全则由当地官吏安排人员护送，沿途官吏如果没有保护好天使（天子使者），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官员问斩，出事方位半径三十里人畜不留。
苗方离开京都，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向着四江奔去，一开始还有其他两个同僚一起走，除了关口，他们便不得不分道扬镳。
踏入关东便是五大族的地盘，哪怕是天使他都得夹起尾巴做人，踏踏实实赶路。
正是化雪的初春，官道附近还有斑斑白雪，不过随着雪化了，积雪下倒是露出了不少去年冷死、饿死的流民尸体。
远处连绵田
亩，眼前尽是饿殍，说不完的讽刺和心酸。
苗方自己就是从关东过来的人，别看这么多田，说不定全部都是一家一户的，种下的粮食半粒到不了这些农民的嘴里。
穿过几座人口大州，便越来越接近南方了，而这里比北边更暖和一点，已经见不到积雪，倒是有不少流民开始出来求生。
让苗方有些疑惑的是，好不容易抵达禹州，他却发现有些田已经下秧，有些田却空在一旁。
“王中书，您看这多好的地啊，怎么就空着没人种呢！”毕竟是穷人家出来的苗方有些闹不明白禹州人的想法。
王中书名叫王伟杰，根正苗红的关中京都人，三品世家，入了使团除了看书似乎没有别的事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但是粮食是国计民生，他也颇为不解，便让下人去找几个流民问问题。
流民何其多，下人一拦便拦下一家三口，苗方注意到，这一家子是爷子孙，而不是夫妻子，估计他们家的女人都没了。
“拜见老爷。”三人惊恐地跪下来。
王伟杰没想到对方会怕成这碧样，他是个书呆子却不是坏人，连忙抬手让他们站起来。
等他们暂时没那么抖了，又吩咐人给他们干粮和糕点。
“慢点吃，别急。”
王伟杰见他们吃得急又递过去水。
苗方在一边有些哭笑不得，说道：“王中书真是心地善良，不过流民每年都很多，像他们一家三口恐怕就有上千户，您也管不来。”
“善举是看你救了多少人，而不是看你没救多少人，要以苗黄门的说法，天下恐怕都是恶人了。”王伟杰淡淡道。
苗方被顶了一句却也不放在心上，宦官本就不在他们文官眼中，如果自己不是天子近臣，恐怕永远没有机会让清贵的中书舍人给自己当副使。
所以他选择转移话题，看向那一家三口，“你们禹州人粮食都吃不完吗？放着这么好的地不种拿来生草？”
三人中的儿子胆子比较大一点，恭敬中带着悲哀道：“咱们穷人哪有舍得让庄稼地生草的，这些都是薛家的地，前年产粮多了，粮食价格跌了下来，他们家觉得吃亏，便只种了一点地，等粮食升上去……”
“哎，范郑裴薛卢在关东只手遮天，却不干人事啊！”王伟杰叹息不已，只是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薛氏也太不地道，高粮价这不是害人么……”苗方只是低声嘟囔，“再说吃不完还可以卖去其他地方啊。”
王伟杰感叹完，忽然发现他们要去的地方不是
北边也不是关中，便问道：“你们好像是朝南走，南边正有战事，不怕危险吗？”
男人笑了笑没有回答，倒是小孙突然念道：“往南走，莫回首，投了黑旗军，有田有地不再愁。”
男人一慌连忙跑过去捂住儿子的嘴巴，“小孩子乱说话，老爷莫见怪。”
苗方挑挑眉头，好像听明白了什么，王伟杰脸色微变却也没有说话。
放走了一家三口，王伟杰回到自己马车前，对苗方道：“正使大人，还请下令加紧速度吧！”
“这是自然。”
两人虽然没有明说却也知道对方的意思，他们都想去看看，黑旗军凭什么吸引这么多流民。
车队加快了速度，走了十来天总算看到了横跨东西的大河。
“天使大人，过了河，再沿着官道走三天左右便可看到雄州界碑。”负责引导他们往前的禹州军前军都督指着大河之外说道。
“准备过河。”
“啊，不等等？”
苗方摇头说道：“过河吧，我倒是想看看这叛军折腾的地方会怎么样。”
“没错。”王伟杰也道，“居然吸引流民南下，这徐贼所图不小。”
听着两人一说一句，兼职向导的前军都督只好让人去找船，当天下午才将出行小队送到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