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夺路而逃
哔！
盛大的焰火之夜，消音之后的枪声低不可闻。
王聪抱着安娜越过院墙之后，就地一滚，躲过了来自狙击手的第一颗子弹！随后他俩开始了疯狂的奔跑！
让他俩安全离开十二号院，已是茶茶唯一能帮他做的。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得靠他们自己走！
四颗子弹在他俩身旁擦过！又多了一个狙击手！
王聪记得跟着吴晖走过来时的每一步，原路返回，是最安全的线路，绝大多数时间都能避开狙击手的视线。安娜完全是被他抱着又是跑又是跳。不过十多秒钟，两人已经跑出了第二十号院，冲进了第五小街！代价是两人的柔性护甲和头盔上多了十几个弹坑！
小街上停着一辆小型货式厢车。
王聪拉开车门，两人刚钻进去，车已经向北而去！
“换新的柔性护甲和头盔。别慌，一个个来。”
车厢里装备不少，王聪一度怀疑这也是潮男上尉的走私车。安娜穿上新防装的时候，王聪也换上新头盔，打开头盔自带的通信器，切换到茶茶的保密信道，通知对方：库图佐夫来了。
茶茶眉头大皱，“你那儿说话安全？她听不见？”
“反射式头盔，隔音的，放心。我们在厢车里，一切按计划进行。”
茶茶冷哼一声，“未必一切都在计划里。刚刚发现，三点钟方向的一个警戒小组完了，死了四个人。”
王聪一惊，这么快！和自己几乎就是前后脚！
“机甲和追踪的车辆已经在行动了，我让一半人在附近搜查，另一半很快就会跟上你。你最好再跑快一点，尽快把他带到城外。还有一个坏消息，上头给了我们自主开火权。特殊情况下，机甲有权杀了你和安娜。”
“意料之中。”王聪沉默片刻，小声说，“茶茶，记不记得上次在小酒馆我说过的话？有些话我现在得收回了。你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
“张天野，遗言留到老了再说！”
王聪笑了笑，本想说的是花杰还活着的事情。可转念一想，还是等自己找到花杰之后，由他亲自给茶茶这个惊喜吧。
通话结束后，安娜已经穿上防装，再次将风衣套上。见王聪坐在角落里默默思索，安娜柔声问：“怎么了？”
还是不要将库图佐夫的事情告诉她了。王聪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安娜小姐，谢谢你相信我。”
安娜笑着轻轻跺脚，仿佛有一种魔力，‘嗒嗒嗒嗒’的旋律从鞋底飘出来，冲淡了车厢内无处不在的紧张感，“该是我谢谢你才对。张先生，只有你在意那些烟火大会的平民，你是个善良的人。”
我并不善良。
王聪心想，我认识一些善良的人，他们教会了我这么做。
湛蓝眼睛的女孩紧盯着他，“带我离开之后呢？远离这些人之后呢？”
王聪咬咬牙，“送你离开光州，然后，由你自己决定去哪儿。”
安娜眨了眨眼，“真的？”
王聪用力点头，“真的！”
他在说谎。
安娜知道他在说谎。
他也知道安娜知道他在说谎。
但他只能说谎。
驾驶舱和车厢连接处的视窗落下，露出了司机的后脑勺。随后，车厢左侧悬挂的那个大箱子自动弹开，一辆黑色的摩托车被推了出来！
“科尔的‘狂暴骑士300’，最高速度能到300，能量充足，够你跑两个半小时。”司机沉声说，“做了防弹处理，目的地已经在车载系统里设置好了，尽量按线路走，可以随机应变。厢车大约三分钟后到高架桥下。车门弹开，你们就走。”
王聪摸了摸鼻子，坐上面前这辆超酷的摩托车。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司机微微一怔，“没开过？”
王聪苦着脸，“今天在全息空间里恶补了一个小时，撞了八十五次。”
国字脸的中年司机不由露出了笑容，“现实和全息空间是两个大不相同的世界。人类设计的优秀机械都是天然和人契合的，不用担心。”
王聪笑了，“这么有见地，你肯定不是个简单的司机！”
司机也笑了，“四辆车在我们的行进路线上追踪，五公里外有紧急封锁，九公里外有警方的机甲。再强调一遍，不会有人帮你阻拦警方，一切都只能靠你自己。只有在库图佐夫或者a级机器人出现的时候，我们才会出手。如果在那之前你被打死了，我们什么也不能做。明白？”
“真是够冷血的，算了，谁叫我是自找的呢。老兄，你怎么称呼？”
司机沉默片刻，“我姓郭，郭牧。”
郭牧？这人竟然是郭牧！
王聪拍了拍视窗，真心诚意地说：“郭先生，多谢你们参加我这个任性而疯狂的计划。如果将来还有机会再见，我请你喝酒。”
他扭动摩托车把，前后红色尾灯启用，发动机轰鸣声一点点变大。安娜在他身后坐下，俯身抱紧他。自动安全锁将他俩紧紧扣在一起。摩托车像一匹野马咆哮不停！尚未出发，王聪手心已经有了汗水。然而背后的女人却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令他渐渐安静下来，连摩托车的咆哮似乎也渐渐远去。在冷静与狂躁之间，在恐惧和勇敢之间，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平衡。
车厢里的蓝色指示灯突然变亮，随后车厢门突然弹开！
‘狂暴骑士300’猛地冲了出
去！
从后视镜里看见黑色摩托车呼啸着远去，郭牧关上了车厢门，悠悠说道：“你要真能活下来，我请你喝酒。”
离开厢车之后，‘狂暴骑士300’几乎瞬间便已冲上高架，沿着上行线狂奔！这里依旧是青山区，沿着高架上行很快就能到原岭区。根据设定的逃跑路线，他将从原岭区的环城高架向西跑，然后右拐上7号公路。
没错，这正是他被图灵抓住后被绑出光州的路线！
7号高速公路是一条完美的线路，沿路多是农业区，人烟稀少，离原岭区的第四军团驻地也有一段距离。如果库图佐夫想动手抢人，他一定会在这条高速公路动手！
迄今为止，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然而，在原定计划之外，王聪还有一个打算，一个没对任何人说过的打算。
茶茶和江海要抓的是库图佐夫，是那个a级机器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让安娜离开呢？
头盔里的通讯器开启，是茶茶。
“追踪的特勤已经发现了摩托车，将它视为重点怀疑对象。他们正在努力接近，很快就会出比对结果。”
王聪不置可否，“他追不上我们。”
“你开到了两百一，他们当然追不上你，高速路上也没法拦截。所以来了一架机甲。你大概还有五分钟。”
五分钟？五分钟太短了。以现在的速度，根本到不了7号公路的入口，他还需要再快一点！
“库图佐夫呢？”
“暂时还找不到他。”
“吴晖和郭牧？”
“哼，他们都已经脱身了。考虑考虑你自己吧！”
通话结束后，王聪心中一动，切换到了安娜的频道，“怎样才能联系上库图佐夫？你不是说过，你们之间有一个特别的联系方式吗？”
“如果有网络，我可以随时联系，可现在没有网络！”
“不能用摩托车的网络中转吗？”
“不能，那太危险了！”
摩托车的速度还在上升，它风一般地越过一辆又一辆汽车，留下了一众司机目瞪口呆的表情。
王聪苦笑道：“现在已经够危险了，可能会被机甲打死，可能撞上一辆车，也可能摔下高架，还怕多一个网络中转吗？怕他们根据网络位置找到库图佐夫？可他们现在已经在四处追捕了！”
安娜稍稍犹豫，“联系方式，是我大脑里的通信芯片。”
王聪不由一怔。原来这就是她和库图佐夫之间的特别联系方式，安娜本人就是个通信器！如果用摩托车的网络中转，无异于将她的大脑暴露给了一个中转服务器！
摩托车不断加速，时速已经达到了两百五十公里！现在，它毫无疑问是环城
高速上最显眼的‘狂暴骑士’了。智能腕表上弹出了一个小光标，那是机甲正在接近。王聪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摩托车仿佛与自己融为一体，自己仿佛长在了这条环城高速上！他超过了一辆又一辆车，这条暗红色的光带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一束光撕开天幕，锁定了这辆狂奔的摩托车！
是一架警用机甲‘蓝武士’！
在距离7号公路入口还有五公里的时候，机甲的射灯终于抓住了‘狂暴骑士300’。公共频道里，机师要求王聪立即减速，去右侧的临时停靠区停下。
王聪自动过滤了机师的威胁，跑得更快了！
我还需要一分钟！
‘砰砰’！
几颗子弹擦着摩托车飞过！
‘蓝武士’开枪了。高速路上还有其它车辆，机甲不能使用重型武器，只得反复在王聪前方开枪阻拦。这一招的确有效。王聪不得不将速度降下来，钻进常速道躲避。常速道里还有其它车辆，‘蓝武士’顿时不敢开枪了。
然而王聪的开心只持续了短短几秒。
安娜小声说：“车好像变少了。”
没错，上行线和下行线的车都变少了。常速路上没有了无辜车辆的阻碍，‘蓝武士’再一次开火，更密集的开火，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将他俩打死！
王聪心下了然：警方封锁了环城高速公路的入口，把高速路变成了牢笼，专抓他这只耗子。他疯狂加速，一百五，二百，二百五十，二百八！好几颗子弹击中了他和安娜，又被柔性护甲弹开。眼看7号公路的入口就在前方，那儿却已被十余辆警车挡得密不透风，他俩已经无路可走！
王聪忽然说：“抱紧我。”
离7号公路入口只剩两百米了！
他的手松开了车把，摩托车自动安全锁弹开，他突然从摩托车上跳起来！从时速两百八十公里的摩托车上跃下！
他背着安娜，一步便已跨到高架边缘！
‘狂暴骑士300’速度不减，向阻拦的警车狂奔而去！
王聪和安娜纵身跳下三十米高的高架！
7号公路入口的警戒线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一个火球冉冉升起！
‘蓝武士’掠至高架桥下，仔细搜寻。桥下是一个农业用道的三岔路口，四周是大片的荒地。除了四、五条车辙，再无其它。
分方向找，每条车辙都要找！
环城高速和7号公路连接处的北面，是一个科技化菜园。每晚八点三十五，最后一批蔬菜从这里出发，运往原岭区的四个蔬菜夜市。送菜的货车离开菜园一段距离后，王聪和安娜跳下车顶。王聪找准方向，走了没多远，便在防风林里找
到了一辆老旧的摩托车。他松了口气，茶茶做事还算靠谱。
沿着黑暗的农业用道缓缓往前，这一带大多是农家，罕有人迹。骑行数公里后，他俩看见了右手边明亮的7号公路。至于被这两个罪魁祸首引爆的7号公路入口，已经在他们身后二十公里了。
安娜忽然问：“这也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
“是的，我们一直在按计划走。”
“然后呢？继续往前？去更远的农业区？去人更少的地方？”
“嗯，计划是这样的。怎么了？”
安娜微微摇头，“我找到了库图佐夫。刚才经过的那户小农庄，我盗用了他的网络。”
王聪微微一怔，默默打开了和茶茶的通信信道，让她能听见接下来的对话，然后才沉声问安娜，“他在哪儿？”
“7号公路上，南面八公里外。”
眼前这条小道和7号公路并行，全长数十公里，够用了。王聪问：“他也能找到你，是吗？”
“如果我愿意让他找到，他就能找到。”
“那就让他来，快一点。能给他一个定位吗？”
安娜微微点头，“可以。”
王聪说了一个定位地点，是北面二十公里处的一个汽车临时停靠点。
他没有再和茶茶说话。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果茶茶还不知道该怎么做，那他也无话可说。今晚的夜风很大，也很凉，呼呼的刮得令人心惊。
王聪忽然说：“安娜，能关掉你大脑里的通信芯片吗？”
安娜没有问他为什么提这么冒昧的要求，反而欣然应允，“已经关了。”
王聪摘下头盔，将它扔进了路边的草丛，任凭夜风扑面而来，“我身上没有其他电子设备，所以现在，我们说的话，不会再有其他人听见了。”
安娜笑着将自己的头盔也扔掉，“得这样才行。”
她说话时紧贴王聪后背，吹气如兰，令王聪后颈通红，痒痒难挡。如果有可能，真希望这条普通的农用小道能再长一些，这一路的时间再久一些呀！
可惜，我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他摆动车把，摩托车突然左转，钻进了一条林荫小道。
见两人远离7号公路，安娜有些惊讶，“我们不去停车场和库图佐夫会合吗？”
“不去，”王聪沉声说，“安娜小姐，你忘了吗？我要做的是带你离开正官天街，去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这里就是个好地方。我要做的并不是让你和库图佐夫先生重聚。”
安娜沉默片刻，松开了王聪，“那里会有人等着库图佐夫，是吗？”
王聪叹了口气，“没错，几个很厉害的人。其实，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