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单无双的疑问
单无双沉默良久，缓缓问：“你怎么发现的？”
“自从张天野先生提起此事，我就在观察你们每一个人。直到一个小时之前，你突然爆发了远超平常的生命力，我才确认是你。”阿森霍先生示意她坐下，“寻找解决身体问题的方法……这是你来天狼星的原因吗？”
单无双迟疑片刻，缓缓点头。
“在蓝田城，我见到了一台人工智能。它告诉我，天狼星安全系统是一台非常强大的三型人工智能，它也许有办法救我。阿森霍先生，你有办法吗？”
尽管单无双眼神热切，阿森霍还是缓缓摇头。
单无双心中一沉，“安全系统呢？”
“我都不行，它更没有办法。”阿森霍苦笑道，“天狼星安全系统的确建立在一台非常强大的三型人工智能基础之上，但这台三型人工智能的智能中枢出了些问题，安全系统现在是我在监管。”
单无双大失所望，“您已经是三型人工智能了，为什么还没法治好我的病？”
阿森霍先生不由愕然，“病？谁说你生病了？你没有得病。”
他迟疑片刻，温和地说：“记得我最初问你的问题吗？你是谁？什么时候你能回答这个问题，你就从最深的梦里醒来了。到时候，你的身体自然而然便会变得完美，甚至，这具身体都变得不重要了。”
单无双越听越糊涂，明明每个字都明白，连一块儿怎么就不懂了呢？
“你还没有觉醒。单无双小姐，等你醒了，自然就明白了。你现在的状况，不叫得病，仅仅是身体和意识没有自洽。”
单无双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不是在说科学，而是在讲玄学。”
“不，这是最纯粹的科学。”阿森霍迟疑片刻，“你可知道赵无极先生？”
赵无极？科研小组那个德高望重的老科学家？
“不错，单小姐，有空的话，去见见他。老先生见多识广，也许能帮得上你。我能力有限，解决不了意识层面的问题。”
单无双顿时觉得心中空空荡荡。从北海城来天狼星，万里迢迢，希望就这么轻易破灭了吗？
阿森霍叹了口气，“如果……如果某人给我许可，我有办法让你多活一段时间。这已是极限了。可惜……恐怕你拿不到许可。”
“谁的许可？蔡博士？”
阿森霍微微点头。
单无双思索片刻，突然露出了狡黠的笑容，“阿森霍先生，难道你不应该为刚才的无理举动道歉吗？没经过允许就刺探我的身体状况，这可是非常过分的行为！”
阿森霍先生不由苦笑，“可我真的帮不了你……”
单无双摇了摇头，“不，不是我的事情。既然天狼星安全系统由你监管，你知道昨晚的真相
，就请你指出是蔡俊杀了马晓龙，让无辜的人获得自由！”
“抱歉，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老人缓缓起身，“我的权限受本岛委员会的约束，明白了吗？我的确知道一切：我听见了马晓龙心脏的最后一次跳动；我看见了张天野背着布尔加科夫逃跑时的慌张；我也知道布尔加科夫失去友人的痛苦；知道张天野的不甘；甚至闻到了海风中的血腥味。可是……机器也许知道一切，能做到公正客观，但控制机器的是人，而人一定带有某种偏见。所以就算我知道了一切，也无能为力。这是科技的耻辱，这是我的耻辱。”
单无双沉默片刻，她能够理解阿森霍的不甘，因为她也极不甘心，“所以关千里和费南山一样，就算他知道了真相，我也不能期待他主持正义，是吗？”
“关千里和费南山，有本质的区别吗？”
“把蔡俊杀死马晓龙的全息记录给我！我来发出去，行不行？”
阿森霍摇摇头，“岛内的通讯网络就是我，你发不出去的。”
单无双冷哼一声，“说来说去，你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不，我早已做了能做的。”
阿森霍的语气中隐隐有些得意，单无双思索片刻，眼前一亮，“蔡俊好像一直不知道布尔加科夫去了哪儿。你没告诉他？没告诉任何人？”
“我是一台不完善的人工智能。有的时候，出一点点‘故障’，完全合理，不是吗？”
单无双不由愕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保护张天野和布尔加科夫？”
“为什么？因为忠诚、友谊、勇气、爱……人类有无数的缺点，但你们把某些珍贵的东西教给了我们。我能理解它们，尊重它们的价值，它们是小岛里为数不多的亮光，我为什么要让它熄灭？”
单无双困惑了，到底该怎么理解眼前的这台三型人工智能呢？他到底是两大科技公司的基石，无数科学家的支持者，是人类的亲密朋友？还是一个高傲的智慧生命，视人类为蝼蚁？
“离开天狼星吧。”老人看着她，渐渐消失在空气中，“越快越好，你的时间不多了。”
离开2号试验场，单无双抬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天空。此时天刚入夜，路灯初上，想到阿森霍先生也许正在某处看着自己，单无双向天空竖了个中指。
然后她回头翻了个白眼，冲角落里那片小花圃大喊：“再不出来，我就放火了！”
蘑菇头叶书从花圃里钻出来，冷冷地说：“不小心顺路而已。”
单无双很想把叶书的蘑菇头拧下来，看看这死丫头到底会不会说一句人话。明明是跟踪被我发现了，拽个屁呀！
“我只希望你没带武器。因为我可不是
去打架的。”
叶书依旧绷着脸，“哼，我可不会始终跟你顺路。”
叶书也曾经挑战过那个看门人，试图搭救张天野，所以单无双决定忍了，任对方跟在自己身后，缓缓步行。将行事诡异的阿森霍先生扔开，单无双信口问道：“我怎么记得你不爱找麻烦的？”
“现在也不找麻烦，我只想赶紧去钻井平台找那台人工智能。”
“哈！那你就应该支持让查洛巴顶替张天野。”
几个字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不行。”
叶书很清楚，阿布的目的是让水下工作的三个人有机会先进入深海服务器。如果将张天野换成查洛巴这个最初的盟友，他们三个联手，机会的确更大。但叶书不像阿布这样心存侥幸。她很确定，如果是西大洋联邦之外的人第一个进了深海服务器，那人绝对没有好下场！她当然不在乎查洛巴和阿布死翘翘，但她担心自己到时候也跑不了！
所以，思前想后，她只能把赌注全押在张天野这儿。
单无双不知她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叶书和张天野昨晚仓促建立的小联盟，后者还没来得及告诉单无双，不过，她非常欣赏叶书此刻的态度，“小叶呀，看在你这么支持张天野的份上，我就带带你……”
叶书怒目圆睁，“单无双，想打架吗？”
单无双撇撇嘴，“没劲！你今天还没被那个看门的家伙打够吗？”
叶书勃然大怒，全身力量流转，左手向前递出，势如高山！
请吧！
一瞬间，女中学生变身大高手。
不等单无双有所动作，叶书身影一晃，已经撞向了单无双，将她撞飞到一旁的小树！她如影随形，冲进了树后。
小树剧烈摇晃！下一刻，叶书和单无双一同跃出，只是她俩之间多了一个人，却是查洛巴！
单无双一把掐住查洛巴的脖子，她的力量恰到好处，令对方浑身上下都动弹不得。来自阿特拉斯的少年天才涨红了脸，谁能想到这两个女人竟然假装动手，然后突然冲过来，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简直是阴险至极！
单无双扯扯嘴，“跟踪这么危险的事情，阿特拉斯的黑豹亲自做，合适吗？”
叶书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看来天才少年不止是天才，也很勤奋。”
查洛巴差得气炸了肺，“单无双，叶书，你们两个打一个，还是偷袭！放了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架！”
单无双不由捂住了额头，这位小兄弟也太令人头疼了。
你有几分本事，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叶书冷哼一声，“好呀，再打一架，还是你一个人打我们两个。”
“你！”查洛巴气得半死，偏偏落在单无双手里，他连手都无法抬起
来！
不料单无双突然松开手，“查洛巴，如果你能打赢看守张天野的那个看门人，我可以去说服张天野，让他把驾驶‘波塞冬’的机会让给你。如果你不要‘波塞冬’，我也可以把‘红鹰’让给你。你去对付他，别盯着我了，行不行？”
要不然，我就真的只能把你打晕扔地上了。
峰回路转，查洛巴压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他的小眼睛飞快地眨了眨，“真的打赢那个看门人就行？”
“当然，我发誓。以我的生命发誓！”
叶书也一脸严肃地点头，“我来做公证人。”
查洛巴心中大喜，两个女人打架的确厉害，脑子可真是不好使！不就是一个看门人吗？肯定是因为对方身份特殊，所以两个女人不敢动手。但是我敢呀！天狼星难道管得了我吗？
于是查洛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哼，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姑且信了这一回……你们，说到做到？”
两个女孩一同点头，“说到做到！”
等到查洛巴消失不见，单无双突然喃喃自语，“但愿看门人下手重一点，最好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叶书心思灵动，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了查洛巴，就没有了后备人选。如果还想派两组人一同寻找深海服务器，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把张天野放出来！有点后悔了……刚才是不是应该直接打断他的腿？”
单无双眨眨眼，“想过，没敢动手。”
阿森霍先生无处不在，在他的眼皮底下做事，单无双总有些忐忑不安。
确认身后再无其他人跟踪，单无双来到生活区一栋平平无奇的小屋前。没等她有所动作，门已经自动开了，屋内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进来吧。”
单无双在科研小组的资料里见过这个人的资料，在岁月面前，她也不敢放肆了。
此人年过九旬，是‘造神’计划科研小组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大战时期，他就已经是冉冉升起的天才人物，是‘水星级’轻型发动机的制造者之一。这种发动机和它的改装版本广泛应用于b级机甲的喷射泵。他和蔡崇明也是科研小组中唯二拥有西大洋联邦‘功勋科学家’荣誉称号的大人物。成就斐然，辈分奇高，就连联邦委员也得礼让他三分。
而且这人还是天狼星岛的科学委员。
这人正是赵无极，动力科学家赵无极！
单无双向他行了一礼，还没开口，赵无极已经摆了摆手，“坐。有一件事情，某人不能说，所以他拜托我来告诉你。但我并不确定自己能说清楚。所以，叶书你也听听吧。”
单无双和叶书有些拘谨地在老科学家面前坐下，均是满腹疑虑。
某人是谁？
“知道为什么需要你们去取那台三型人工智能？”
单无双点点头，很简单，因为和蓝白旗帜达成的协议是双方都不去，邀请外人去嘛！
但她马上又摇头，“其实是不知道的。为什么‘造神’计划一定需要一台三型人工智能？这台人工智能在‘造神’计划中承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阿吉先生和穆童先生对这个计划的描述是否准确无误？人真的能变得像神一样强大？我其实一点儿也不确定。当然，我也没想弄明白。”
“哦，为什么不想？”老人似乎对紫发女孩有了一点点兴趣。
“因为我对这个计划没兴趣呀！我可不希望有人在我的脑子里动什么手脚，而且……人类与人工智能完美结合？成为人类之中的神？我总觉得不太靠谱。”单无双轻拍桌面，“您看，桌上有一个苹果。我拿起来，咬一口，是因为我想吃这个苹果。将来，参加了‘造神’计划之后，假设我和人工智能完美结合了。我要是再拿起这个苹果，那到底是‘我’想要，还是‘我’控制的人工智能想要呢？”
叶书张了张嘴，却哑口无言。赵无极微微点头，“你不明白到底是你吞噬了人工智能，还是人工智能吞噬了你？”
单无双笑了，“吞噬？虽然听起来有些可怕，但这个词再合适不过了。赵先生，您可比我坦率多了。”
“因为我也花了很长时间思考同一个问题。‘造神’计划的成果到底是人，还是机器人？还是半人半机器人？”赵无极眉头紧皱，像是在回忆过去那些喋喋不休的争论，“个体的选择总是和他的身份有关，如果不能确定自身的身份，那选择就无从说起。反过来，如果没有选择，我们就无法定义这个个体。所以我一直很担心，如果我们造出来的神迷失了，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机器人，那会怎么样？”
如果不是人，也不是机器人，那他不就不受任何同类的约束，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吗？一个不受限制的神？
单无双打了个寒颤。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蔡崇明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他设计了一套非常复杂的机制，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限制人工智能。你们是否知道，天狼星上除了阿森霍，还有一台人工智能？那台人工智能一直在休眠状态中。它受了伤，规则层面的伤。有人击败了它。”赵无极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解开了谜底，“就是蔡崇明。”
“蔡博士击败了一台三型人工智能？！”
叶书大吃一惊！
大战期间，人类只能想方设法在物理层面尝试击败三型人工智能。可蔡崇明竟然能在规则和逻辑层面击败人工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