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很多螳螂在捕蝉
钻井平台西北面三十公里的地方，海面以下两百米深处，一艘‘白杨’级潜艇在狂奔十二小时之后静静停在这儿。十二个小时内在水下狂奔一千三百公里，一旦骤然停下，潜艇上的工作人员仿佛一下了绷断了弓弦，纷纷停下来喘口气。
唯有蔡琳依旧站在指挥舱里，笔直得如同一棵白杨。
潜艇缓缓上浮，伸出水面的探测天线能够被动地接收附近的电磁信号，具有超高的隐蔽性。蔡琳等人就是这样听到了来自0566钻井平台的断断续续的信号。只是天线接收到的信号越来越微弱，别说听清楚内容，就连听到的是不是来自钻井平台上的声音，都已经无法确定了。
白耳摘下耳机，苦笑着摇头，“可能是平台上有反探测设备，但主要还是我们离它太远了，如果能再靠近一点……”
不等蔡琳开口，武器操作台旁的大辉果断摆手，尽显大哥风范，“不能再近了，水下三十公里是安全距离的极限，再近，‘红鹰’会发现我们。到时候，我就只能扭断它的脖子了。”
而‘白杨’是万万不能现身的。
白耳心想，这种废话谁不会说，问题是你得有办法解决问题呀？！
自从离开光州南下，白耳对大辉越来越头疼。这家伙只知道毫无原则的维护蔡琳，听命行事，没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有的人就是这样，只有依附另一个人才能生存。从前，大辉依附老魏；现在，他依附蔡琳。他从没想过要靠自己。
蔡琳默默打量电子海图，“绕开钻井平台呢？我们继续去东南方向看看。机甲不会一直停在钻井平台，他们总是要四处活动的。我们害怕‘红鹰’，但其他机甲的侦察能力可不容易把我们从海里揪出来。”
白耳没有急着行动，“蔡小姐，他们为什么会来这儿？钻井平台上有什么？”
其他人也想知道，但没人敢直截了当地询问这个问题。
蔡琳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见心上人神色不渝，大辉怒气顿生，“白耳，这是你该问的吗？！你只需要服从命令！蔡小姐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白耳气得想掐死这个糊涂蛋！
他冷冷地说：“什么时候，我们连行动目标都不能问了？”
大辉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你算个屁！蔡小姐什么时候错过？！”
眼看这俩就要打起来，蔡琳微微摇头，面露忧色。大辉见她不高兴了，马上呐呐地收手，“蔡小姐，我不动手，我会把这家伙关几个小时的……”
“不用。白耳，我也不清楚他们到底要在钻井平台做什么。也许我们要在这附近耐心等上好几天。大家正常工作吧。大辉，去检查一遍物资。”
蔡琳的确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这艘潜艇上的物资
足够十二名船员在核区坚持三个月之久！更可怕的是它的武器系统是满载的，火力之猛，足可对抗一支机动小队！这才是白耳最为担心的地方！
蔡琳能搞来一艘潜艇，白耳并不奇怪；可一艘火力生猛的潜艇，只会让白耳感到忧虑。准备如此强悍的火力，蔡琳到底要攻击谁？攻击之后，潜艇能安然逃走吗？c级核区里，有什么样的目标值得这种程度的火力预备？
可不管是什么目标，有一件事情是白耳确凿无疑的：潜艇不可能是为了接应王聪而准备的！就算王聪是去天狼星做贼，偷走了一个战斗机器人，需要他们的接应，那他需要的也是一架跑得最快的机甲，而不是一艘火力齐备的潜艇！
察觉了白耳的不安，支开大辉之后，蔡琳小声说：“运输舰放下他们这些机甲，似乎是让这些机甲在这附近寻找什么东西。这里是核区，待久了会引来机器人或是核变异生物的攻击。所以事情应该不会持续太久。我虽然自信满满，但时机稍纵即逝，我也不敢保证能做对所有的事情。”
白耳反而松了口气，“你知道要做什么就好。我还以为你来核区打仗。”
蔡琳笑了笑，“放心，我有自知之明。天狼星上有人告诉我，钻井平台附近的东西很重要，是某个研究的关键。我们要帮王聪一把，让他拿到那件东西。别告诉其他人，知道这些，只会让他们紧张。”
白耳微微点头，“大辉……”
“我会找个机会关他几天，让他冷静冷静。”
白耳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大辉消失的方向。蔡琳的话并没有让他觉得安心。
潜艇悄无声息向南航行。雷达上的数字变换，视窗里的大海深沉。蔡琳缓缓闭上眼睛。
大辉焦躁，白耳疑虑，她一清二楚，也知道该怎么打发他们。
她当然是不慌的，因为她知道王聪等人来钻井平台是为了什么。在大海里寻找一座深海服务器，可不比大海捞针强多少，不会很快就有结果的。所以她要做的只是等待，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她才会去添一把火，让大海更加躁动一些。
三型人工智能呀，还真是期待呢！
机甲离开钻井平台之前，李自成和罗蒙洛夫像是开玩笑般抓阄决定各自去的方向。结果一组去了东面，二组去了东北方向。王聪记得李在成在劝说自己和单无双支持他的那个晚上，曾经非常有把握的说过，找到深海服务器的一定是他这一组。
可现在的抓阄又算怎么回事？总不成抓阄的结果也在李在成意料之中吧？
带着满腹怀疑，王聪等人出发了。在‘红鹰’1号标注的第一个异常电磁反应点，‘波塞冬’和‘水手’钻入海底。如果不去刻意对比，那么真实的海
底和2号试验场全息模拟训练时的海底当真没什么区别。随着下潜的深入，光线越来越少，机甲的环灯开始取代阳光；浅水层那些需要阳光的鱼儿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凶猛而可怕的深水鱼类。
然后就是安静。
海面波浪的喧嚣消失，剩下的只有安静。
这安静让人沉静，也让人恐惧，两种本该冲突的情绪完美地交织在一起。
按照训练守则上的操作流程，王聪和阿布用深海机器人完成探测和定位，收回深海机器人，投放起爆器，建立跟踪观测点……忙活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海底引发了一场小小的爆炸。诡异的是，海底什么也没有，就连作为诱饵的反应式电磁板也没有！
阿布发出了灵魂般的拷问：“没有充当诱饵的电磁设备，‘红鹰’收到的异常电磁信号是从哪儿来的？总不成海水自己就能释放诱饵信号吧？科技鼎盛时期这么厉害吗？连海水都变厉害了？”
没人能答得上来。
众人心中不仅仅是失望，还觉得古怪至极。他们赶紧又去了下一个异常地点，连续确认三个异常地点均是诱饵信息之后，众人都有些泄气。这三个异常电磁反应点，只有一处有反应式电磁板，其他两个地点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反应式电磁板能够在海底的某个地方虚拟一个电磁信号，混淆‘红鹰’的探测。”李在成冷冷地说，“刚才的四个异常地点，也许是同一个反应式电磁板制造的诱饵。”
阿布嘿嘿冷笑，“汉华科技的人厉害呀。‘红鹰’变瞎鹰，难度越来越大，这是要玩死我吗？查洛巴，你的眼神能不能好使点儿？”
查洛巴愤愤不平，“这话你应该问制造机甲的白痴！”
叶书将通信切换到单人频道，小声问张天野，“有没有觉得钻井平台智能系统不太对劲？它说罗蒙洛夫和我们几个都不是访客。但仔细想想它的原话，‘访客，请您先获得授权。’”
王聪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智能系统默认我们之中有人是访客！”
“不错！可当时在平台上的人，除了两个向导，没被它否定的只剩下你了！”
王聪冷哼一声，“我是访客？我看起来那么显老，像活了五十八年的样子吗？别忘了驾驶两台‘红鹰’的人当时也不在平台上。”
“你这么谨慎，说是一百岁都有可能。”叶书冷哼，“‘红鹰’也好，你也罢，都得去试试才行。”
王聪摇摇头，“我更相信这是智能系统的阴谋。可能是挑拨，可能是故弄玄虚，也可能是纯粹的拖延时间。从头到尾，我不相信智能系统的任何一个字。”
“你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么找不是办法！我们看起来就像一群无头苍蝇…
…”
话音刚落，查洛巴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钻井平台上的反探测设备开启了，不是隐身系统，是大功率反探测设备。”
李在成微微皱眉，“是智能系统做的？还是向导？”
“向导没有通信权，他可没法通过通信基站和我们联系。看反探测设备的功率，不像是我们带来的装备，所以智能系统的可能性大一些。”查洛巴冷哼，“看来智能系统还活得很好。”
不给向导通信权是关山月的决定，为的是尽可能孤立蓝白旗帜的人。只是这样一来，向导留守在钻井平台上什么也做不了，若有突发情况，他们甚至无法和寻宝小分队联系！
阿布愤愤不已，“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李在成挥了挥手，“既然智能系统还在……‘红鹰’，告诉罗蒙洛夫，我们准备返回临时营地。”
王聪微微皱眉，小声问叶书，“你真的觉得应该试试智能系统的访客权限？”
“不，恰恰相反，我并不建议你急着试试，尤其是当着其他人的面。”叶书的语气有些古怪，“如果你不得不试试，我只有一个建议：如果智能系统认为你是访客，让你获得了钻井平台的控制权，你千万不要急着清除海底的诱饵，找到服务器！”
王聪心中一凛，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旦当着所有人的面确定了深海服务器的位置，没准当场就会爆发一场流血冲突！
回到钻井平台时，第二组人竟然已经回来了。罗蒙洛夫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张天野，“天野先生，聊几句如何？”
王聪大奇，罗蒙洛夫竟然大摇大摆地拉拢自己？他刚想走过去，李在成突然拦住了他。
“张天野，先试试智能系统的访客登录，如何？这儿没试过的可没几个人了。”
见自己的小心思被李在成戳破，罗蒙洛夫无奈地耸耸肩，“天野先生，我们随时都可以聊聊，时间由你决定。”
见第二组众人的失望神色，王聪突然明白：汉娜已经尝试过开启智能系统，但她也没能成功！
所以罗蒙洛夫才怀疑王聪是那个访客！
他不由瞅了一眼刚从驾驶舱里跳出来的查洛巴，这也是个还没碰过运气的。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查洛巴得意洋洋，既然你们都不行，除了我，还能是谁？！
这一定是自己来到天狼星之后的最高光时刻！
他大摇大摆走到平台中央，高声叫道：“智能系统，我是访客！”
智能系统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令人感觉置身音乐厅里，“抱歉，你不在访客名单上。”
查洛巴顿时涨红了脸，他大叫道：“还有谁？！既然他们都不是访客，除了我，还能是谁？！”
王聪叹了口气，“我发现你总是习惯性的忘了我。我就这
么不起眼吗？”
查洛巴死死盯着他，用眼神杀死了他三万多次。
一旁众人都涨红了脸，卡尔文终于没能忍住，哈哈大笑！
王聪向他做了个鬼脸，这才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该智能系统说话了。没想到智能系统柔声说：“抱歉，先生，读取错误，我不能确定您是否在访客名单上。”
众人面面相觑，王聪更是懵了，这算什么？
唯有查洛巴哈哈大笑！笑得喘不上气！
你不跟我一样嘛！白痴！
阿细，也就是赵桐，躲在一旁，默默看着这场闹剧。
也许奥古斯都的谨慎是对的，若不多拖延一会儿，哪知道这些人会把事情推向何方呢？
在屏蔽了那艘潜艇的被动监测之后，赵桐曾经问过奥古斯都，“你能破解钻井平台的隐身系统，能从汉华科技残存的资料里找到224201三型人工智能藏身何处……现在你告诉我，就因为指令集不同，你对一台一型人工智能束手无策。我该相信你吗？”
奥古斯都沉默片刻，“我对k的休眠感到非常意外。在我的计算中，他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赵桐撇撇嘴，“也许你对他太有信心了。人工智能都有一种奇怪的自信。”
“不错，是我错了，我高估了自己的计算能力，”奥古斯都的诚恳态度令人大跌眼镜，“我得到的信息太少，所以计算出的结果是k非常强大，险些犯下大错。所以，我也是会犯错的。只有收集到的信息越多，我才有更高的概率做出正确的决定。”
“所以，不是你无法对钻井平台智能系统施加影响，而是你不愿意这么做？你想多收集信息？”
“错了，我的确对访客系统束手无策，只能用一些小手段干扰钻井平台。”骷髅机甲眼中的火焰忽明忽暗，像个阴险的家伙在眨眼，“我也希望他们能快点儿找到那台深海服务器，然后被他们带去克林岛，让蓝白旗帜尽快把k换出来。可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而已。我怎么保证整个过程中不会出现任何偏差呢？怎么能确定他们会按照我的设想行动呢？要知道，对这十个人，我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你需要时间，需要观察他们，收集足够多的信息，然后预测事情将会怎样发展？”
骷髅机甲咧开了嘴，仿佛在微笑，“不错。你看，这才多长时间，我已经大致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矛盾，知道有一艘目的不明的潜艇跟上来了。也许还会有更多有趣的事情。某种程度上，钻井平台智能系统不是对手，而是我的好帮手，嘿嘿！”
刚才智能系统读取错误，无法识别王聪，当然是奥古斯都使了绊子。赵桐撇撇嘴，一台三型人工智能戏耍一些战斗值二十左右的人类，而且还乐在其中，真是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