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去而复返
几个小时之前，李在成将黄老板塞进装备舱，然后悬停在深海服务器附近的数百米高空，这是他为了节约能量所选择的最佳策略。如果不是海面上漂浮的载水舱残骸无法承受一架机甲的重量，他肯定早已降至海面，完全依赖浮力生存了。
能量就这样一点点被无谓的消耗了，但李在成并不慌乱，“黄老板，你们的人什么时候到场？”
黄老板中枪之后，虽说用了急救包救命，但哪能轻易缓过来？他用安全绳将自己死死固定在装备舱的一根支架上，心里早已将李在成诅咒了千百遍。
“你们的人不来，我们的人更不会来。”
他俩不知道倒霉的‘红色雷电’和‘蓝翼天使’早已出发，却在前往钻井平台的路上先后被‘破坏之王’和巨大变异海怪阻挡。迟迟得不到克林岛的支援，大家像是被抛弃了，难免心情沮丧。李在成明白，黄老板若是失去求生欲望，恐怕会死得很快。虽然他并不在乎对方的死，但要是不能在后者死之前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未免有些浪费。
“黄老板，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黄老板努力扯扯嘴，脸色难看至极，“我想要回家。”
李在成嘴角微挑，“那艘攻击查洛巴的潜艇真的和你们毫无关系？不是你们的船？”
黄老板愣了愣，他终究不是个愚钝的人，很快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他只是摇头，“我不清楚。范可然先生怎么做事情，和我无关。”
“那你和谁有关？”李在成眨了眨眼，“和阿细小姐有关？”
见黄老板默不作声，李在成微微颔首，“果然，她才是更重要的那一个。你没有死，她肯定也不会死。她会躲在哪儿呢？黄老板，你应该知道，我留着你，只是因为她还没出现。”
黄老板额头汗如雨下，“李先生，我只知道阿细小姐是第一流的格斗家……”
李在成喃喃自语，“格斗家？哦，好像有麻烦了。”
但他指的不是阿细。
那艘曾经攻击查洛巴的潜艇，在雷达视野里出现了！
在距离钻井平台原址还有十公里的时候，蔡琳示意潜艇上浮，以示善意。只有这样，天空中的那架‘飓风’才有可能不逃去平流层。她不准备动手，既然对方只有一架机甲，我方优势占尽，自然没必要打打杀杀。
起先，他们为了躲开平台的武器系统，藏在六十公里之外，派出了多个水下机器人观察平台上的一举一动。可钻井平台上的变故一个接一个，应接
不暇。直到现在，蔡琳也还没搞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非得问问这架‘飓风’才行！
果然，看见‘白杨’潜艇主动上浮，‘飓风’没有逃跑。考虑到对面的机师是李在成，蔡琳令通讯信号切换到西大洋联邦第一军团的编码格式，然后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熟悉的编码格式显然令李在成有些懵，良久，他才回复道：“你的身份？”
蔡琳没妄想能瞒住这位西大洋联邦年轻一辈的第一人。对方对第一军团熟悉无比，自己要敢撒谎，简直是找死。所以她报了一个名字，静等对方的反应。
那个上校军官是第一军团的高级参谋，公认的激进派，众所周知的‘真实的人类’的拥护者。
半分钟后，李在成回复她，‘真实的人类’，no。
第二次联系时，蔡琳提供的是原本属于老魏的寻宝队银质徽章。
李在成的态度依然坚决，寻宝队，no。
他拒绝所有的善意。
白耳仔细查过钻井平台附近，扯了扯嘴，脸色有些阴沉，“没有找到其他人的踪迹，我们来晚了。”
他不在乎其他人，可王聪若是死了，他们不就是白跑一趟吗？
图像分析师在舰载智能系统的帮助下，大致复原了钻井平台毁灭的前前后后，但他们无法准确地还原当时每架机甲的情况，更不可能找到王聪在哪儿。
蔡琳微微皱眉，“派深海机器人去水下看看。‘飓风’留在这儿，一定是因为水下的那件东西！”
‘飓风’意识到‘白杨’在搞小动作，但它无力阻止，索性越飞越高，远离‘白杨’的攻击范围。李在成暗想，如果‘白杨’什么都找不到，也许就会离开。这样自己就不用冒险和对方硬碰硬了。
可蔡琳派出的深海机器人有如神助，居然第一次就找准了位置，找到了海底的深海服务器！
看着海床上那个用途不明的神秘舱室，潜艇上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毫无疑问，这正是钻井平台发生变故的根源！
“电磁感性式爆炸。要想解开那枚导弹，首先得知道触发爆炸的电磁信号强度阈值。只要我们派去的深海机器人释放的电磁信号低于这个阈值，导弹就不会爆炸。”白耳毕竟是机甲和电磁方面的行家，马上就看出了门道，“当然，它的阈值要求一定非常苛刻。我们可以双管齐下，一面想办法测试它的阈值；一面改装两个低功耗机器人备用。”
众人摩拳擦掌，涨红了脸，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热切。天狼星人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
个神秘的舱室。时时刻刻有机甲看守，说明它非常珍贵。
大家要发财了！
见‘白杨’潜艇小心翼翼接近深海服务器，李在成扯了扯嘴，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呀！
自己一再退让，依旧被对方发现了端倪，只能说运气实在太差。
他倒是不怕对方解开导弹，因为他不信一个小小的寻宝队有这个本事。但对方若是犯傻触发了导弹，炸毁了224201，可就大大的不妙了。他向潜艇多次发送警告信号，要求对方离开钻井平台原址五公里范围。
然后被对方无视了。
‘飓风’从暴风雨中钻出来，以一种毅然决然的方式，俯冲而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击败一艘全副武装的潜艇，但他必须做点儿什么！
‘红鹰’带来的那套反潜系统此刻就在‘飓风’身上。它由水下雷达和一系列不同型号的深水炸弹组成。李在成的计划是在侧面投放深水炸弹骚扰潜艇，尽可能让对方感到难受。然而对方的火力凶猛无比，就像水牛驱赶一只蚊子，一只受伤的蚊子。
深水炸弹被对方的反弹系统轻易阻截，‘飓风’则再次受伤，它的攻击无法接近‘白杨’三公里范围。三分钟之后，‘飓风’不得不退出了战场！
“黄老板，南洋的哪支寻宝队有这么强大的实力？！”
“相信我，南洋所有的寻宝队都无法在这个季节进入核区！”
李在成眉头紧锁，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对方开始打捞深水服务器？
此时，他的通信器里突然响起了罗蒙洛夫的声音，“用深水炸弹，炸掉深海服务器！”
李在成微微一惊，不是因为罗蒙洛夫的这句混账话，而是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往返克林岛绝不可能这么快！
何况二十公里之外，除了罗蒙洛夫的‘飓风’，还有熟悉的‘波塞冬’和‘红鹰’。它们看起来和离开时没有任何区别。
李在成突然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们根本没回克林岛？
为什么？
所有的念头都发生在一瞬之间，他必须出选择了。一旦潜艇继续前进，掌控整个钻井平台原址，他连投放深水炸弹炸掉深海服务器的机会都会失去！
他咬了咬牙，再次下降！
‘飓风’就像一颗石子，加速撞向大海。在沉入海水的一瞬间，它突然做了个惊人的直角贴水平面转向，贴着海浪飞行，瞬间躲开了潜艇的攻击。随后海面卷起一阵浓雾，那是‘飓风’释放的诱饵，紧随其间的还有一颗深水炸弹。他冒着弹雨接近潜艇的方向，释放了另一颗深
水炸弹。在被对方的炮火撕成碎片之前，‘飓风’逃之夭夭！
操纵潜艇武器系统的是最近才出现在这个团队的年轻人亚瑟。他的操作就连被他取代了位置的大辉也很难挑出毛病。亚瑟坚信‘飓风’第二次的突进只是掩护，第一颗深水炸弹才是真正的威胁。于是反弹系统和雷达盯着第一颗深水炸弹入水的地方，迅速摧毁了对方。还没来得及高兴，反弹系统又抓住了第二颗深水炸弹的位置。
众人惊讶地发现，这颗深水炸弹的目标并非潜艇，而是深海服务器！而且，它已经很接近目标了！
亚瑟目瞪口呆，“他疯了吗？”
白耳友善地提示，“不是他，是他们。另外三架机甲正在高速接近。”
蔡琳叹了口气，“能不能挡住他？”
亚瑟握紧拳头，眼里快要喷出火来，“能在海床上方四百六十米处摧毁它，但爆炸的冲击肯定会引爆导弹……四百三十米，四百米……”
他望向蔡琳，到底要不要发射反弹武器，摧毁深水炸弹？
白耳摇了摇头，“我们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时机。”
蔡琳轻咬嘴唇，摇了摇头，做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决定，“把深海机器人撤回来！”
为什么？！
负责探测的小朱毫不犹豫的照办，服从蔡琳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深海机器人迅速后撤，速度不比身旁的梭鱼慢上半分。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颗深水炸弹的下降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在深海服务器上方两百米处，它终于完全不动了，就那样悬着！
蔡琳擦去鬓角的汗水，松了口气，“他在威胁我们。四架机甲，的确可以和我们谈谈条件了。”
控制室的众人个个脸有愧色。若是能早点儿想到‘飓风’不惜性命是为了这个目的，他们就不会给对方机会，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失去主控权，大好机会毁于一旦！
只有蔡琳依然平静无波，双手抱拳，支着脑袋，不知在琢磨什么。
白耳摇了摇头，这么低级的错误，根源都在于蔡琳最初的柔弱。若是她果断的选择潜入攻击范围后马上击毁‘飓风’，随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蔡琳本不该犯这种错误的，这和往日的她太不一样了。
向‘白杨’发送了暂时休战的信号后，伤痕累累的‘飓风’缓缓后撤，与另外三架机甲会合。刚才的短促交手，已令它的损伤率攀升至百分之五十一，它坚持不了多久了。
确认这三台机甲的情况和离开时一样糟糕，李在成的心顿时沉到了深海里。
他们为什么这么快
就返程了？
罗蒙洛夫苦笑，“直到现在，我也不能理解到底遇到了什么……汉娜，你能不能试着解释一下？”
汉娜咬了咬牙，看来，发生的一切除了令她困惑，还有些……难以置信？北方少女看似柔弱，其实少有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好像是海域的磁场发生了变化，而且是持续性的没有规律的变化。”
李在成微微一怔，“这句话，我明明每个字都懂，但放在一起，为什么就不懂了？”
汉娜嘟嘟嘴，“各位，还记得我们是怎么找到0566钻井平台的吗？我们有一个它的坐标，卫星定位的坐标。离开‘光荣2300’运输舰之后，我带大家往前飞，每隔五分钟，我会向‘启明星’卫星系统发送一个定位信号，然后根据它的反馈信号判断方向。为什么我们选择半夜飞行？因为‘启明星’卫星系统受损，无法全时段覆盖这片海域，但半夜的六个小时，正好有一颗卫星，‘启明星19’号在我们头顶。在这段时间里，‘红鹰’的通信信号强度勉强能和它直接沟通。”
李在成点点头，“你们走的时候，‘启明星19’号似乎又一次在头顶。”
“不错，我们离开的时间没有问题，我也的确和卫星取得了联系，尽管暴风雨制造了一些麻烦。但是，还好。”
汉娜抿了抿嘴唇，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令她不能接受，“返程之后，和来的时候一样，卫星信号不断的帮助我修正方位，但它的修正太频繁了，以至于我们都觉得跑错了方向。起初，我以为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但是后来，我们受到了断断续续的电磁干扰，修正信号越来越频繁，我们寸步难行。因为卫星信号太不对劲，我放弃了卫星信号，改用机载雷达判断，笔直朝西北方向飞行。”
“克林岛在西北方向，总能跑到的。”
“没错……可是，机载雷达明明修正了地磁影响，按理说，我们跑的应该是一条直线。但我们跑的却是一个弧形！一个非常离谱的弧形！我们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李在成思索片刻，“所以你们跑回了原点？”
罗蒙洛夫叹了口气，“没错，我们绕了一圈，浪费了一个电池箱，结果却是回到了原点。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地磁发生了变化！它干扰了雷达，干扰了卫星，让我们成了瞎子！机载雷达的修正参数错了，步步都错。如果手动修正，没有准确的数值参考，我们最后肯定会能量耗尽，而不是离开这个鬼地方！”